傍晚的夕阳把世界之花的树冠渲染成樱紫。

半透光的叶子间摇曳着星星点点的闪亮,棱角分明的各种建筑现在都朦朦胧胧的印上了这晚霞所赐的柔和。

塑木所建的圈社里,成排的狮鹫把脑袋探出笼子,观察着这个走进来的男人。

“朔丽娅呢?”

苍髯的老者从阁楼上顺着梯子走下来。

“不知道去哪了。”

卡曼拉抚顺着一只狮鹫的下颈,回答他道。

“这届学生闯什么祸了?让你把所有翼龙都放出去找人?”

卡曼拉长长的叹气。“放宽招生条件后现在这个个都是贵族家的孩子,生怕会出点什么事,一着急就把人全召回来了,停了。”

“什么事把你着急成这样。”

老者招呼着卡曼拉走向会客室。

沏下一杯清茶端到他面前,他好像也没有尝一口的心思。

“就跟往年一样,发现有求救的信号以后,去地上只找到血迹和死掉的刺虎,可是没有人,我找了整整一夜,碰到的几个学生一个也没受伤,我还以为是哪个倒霉家伙被什么魔物给叼走了,谁知道,我把人全都找回来的时候,发现人一个也没少。”

“哈哈哈哈,肯定是有哪个学生在耍你,把死掉的刺虎摆在你面前,那是对你挑衅呢!”

“看来贵族姥爷们里面还藏了个喜欢卖弄本事的家伙啊”卡曼拉握紧的拳头发出关节响动的声音。“最好别被我发现他是谁。”

仰头将清茶一饮而尽,卡曼拉转身离开。

“停课这事校方可能会找你麻烦,你编好借口了吗?”

卡曼拉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

这样的卡曼拉还真的一点也没变,还是当初在学校里的那副模样。

老者摇了摇头,笑着收起茶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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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娜睁开眼后看见的第一个人是灰发的卡托莉奴。

她没有穿制服而是身着一件短短的黑色吊带裙,她从坐在病床的一侧,双手扶在膝盖上,像是什么动物似的乖巧坐姿。

额发低垂着挡住大半左脸,但是还能依稀看清左眼上缠着黑色绷带。

“娜娜小姐,您醒了啊。”

“卡托莉奴亲......”

“我是利坷哟。”她眯着眼笑道。“使魔都能化作人形,这是我除了猫之外的姿态。”

“啊.....利坷,真的是利坷吗?”

“娜娜小姐觉得难以置信么。”

“真的超像卡托莉奴亲呢,你们原先是姐妹吗?”

娜娜睁大眼仔细观察这美貌不下于卡托莉奴的利坷,与那几乎没有表情的本人相比,人形的利坷倒是给人一种亲近的可爱感。

“我是借予主人之力才能化作人形,因为有一部分是来自主人,所以和主人外貌相似是理所应当。”

“呃.....”有些头痛的揉了揉太阳穴,娜娜环顾了下四周。“这是哪?我怎么会在这里?”

“这里是学院医疗所,娜娜小姐您昏迷不醒所以被送到了这儿。”利坷答道。

“生存课,生存课怎么样了?!我...我难道不及格吗?!”

“生存课终止了。”

看着娜娜难以置信的表情,利坷把事件的来龙去脉都一一向她叙说了清楚。

“空气海寒流......什么寒流啊!没有水的海洋我根本不会承认!我将来一定要把那儿给填平然后把我们界海的水全都灌进去!”

“哈哈~”利坷半遮嘴的笑起来。

“话说卡托莉奴亲和帕露蒂亲都还好吗?”

“帕露蒂小姐平安无事,主人的话受了点伤,不过并无大碍。”

“诶卡托莉奴亲受伤了吗,严不严重?”

“啊......”利坷怔了怔,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

利坷的表情由随和变得凌厉,回想起那充满戾气的鱼形类人怪物,实在是无法和面前的娜娜互相联想起来。

卡托莉奴化为恶鬼是因暴天大喰之猫的力量不得已才变成那样。

而娜娜.卡列茨,她天生就在自己的身体里藏了一只怪物,她甚至都不知道这只怪物的存在。

“娜娜小姐,虽然是个较为失礼的问题,但是能容我一问吗?”

利坷从椅子上站起来。

“诶,有什么尽管说,只要我能答得上来。”读不懂气氛的娜娜还是一如既往的天真。

“娜娜小姐您是人类吗?”

“......”

利坷眼中垂直的青色竖瞳与娜娜的祖母绿色瞳仁相互对视,病房内一时间变得寂静无声。

桌子上沙漏底端的投影渐渐在藤蔓缠绕的树叶十字架上堆起细小锥度。

“回答了之后你会疏远我吗?”

娜娜的话打破了这份寂静。

“不会,主人与帕露蒂小姐那边我不能做代表,不过利坷我一直会是您的朋友。”

“这样啊,那.....”

有所释怀的娜娜双手合十,以清晰的口吻说道。

“我是人类哦,是地道的界海渔民家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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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之花学院里分布的课程都极为紧密而有序,不少想要成为精英的学生勾选了所有的课程,为了能让这些学生能及时的赶课,这些不同的课程都巧妙的错开了。

新生的第一节文化课开在后天,所以在生存课的这三天内,对于没有选取这门课的学生们等于是放假。

尽管选修了生存课的学生们在第二天就停课回来了。

硕大的花形食堂内像是皇室殿堂,数名身着制服的男女学生在舞台中央翩翩起舞,是优雅的社交舞步,他们彼此之间配合着跨步、轻跃,周围挤满了围观的用餐人员。

好像是开展了‘舞技竞赛’,跳得最好的一组搭档将获得一星期的免费用餐劵。

虽说这用餐劵对贵族的孩子们吸引并不大,但能在众人面前展示自己的舞步那何乐而不为呢?

“帕露蒂会跳舞吗?”

坐在角落的方桌上吃炸蛋糕的卡托莉奴看向座椅对面的帕露蒂,只见她摇头。

卡托莉奴极为别扭的左手握叉将那块酥脆的点心送到嘴边,然后又掉到餐盘上。

见状帕露蒂只好用自己的勺子把那块蛋糕铲起,送到卡托莉奴嘴边喂给她。

“如果凯瑟琳愿意教我......”

“好啊好啊。”嚼得满脸幸福的卡托莉奴连声答应。

不慌不忙的用餐完毕之后,直接无视了几个欲上前搭讪邀舞的学生,右手打着石膏的卡托莉奴牵着帕露蒂缓缓的朝着舞台走去。

人人都身穿制服,这里是花色相同的舞会庭院,没有华丽装束的点缀,此时尽是舞技实力的比拼。

恰不逢时,卡托莉奴和帕露蒂入场时,伴奏音乐已经到达了接近高潮的快节奏。

舞场中的学生们加快了跟步,他们聚精会神的注意着搭档的脚步节拍,不熟练的学生们视线已经没法停留在舞伴的脸上了,而是纷纷的低头看着脚,生怕急促中踩着对方。

“这样,挽着我的腰,右手牵着我的左手。”

在触碰到卡托莉奴侧腹时,帕露蒂的脸上蒙上一层红晕。

颤抖的手慌乱之中扶在了卡托莉奴那柔软却又有紧致感的腰上,一起洗澡的时候她看见卡托莉奴的腹部可是一点赘肉都没有的,可是捏起来还是有些软软的。

突然她就开始回想起与卡托莉奴一起洗澡时的场景。

“就保持这样的姿势,跟上我的步子,初学者的话就不要记太多东西了,感受这曲子随心所动就行,接下来看着我的脸......帕露蒂?你怎么了?帕露蒂?”

红上耳捎的帕露蒂低着头,像是在头顶开了个蒸汽炉。

“总之先动起来吧......”

无心跟步的帕露蒂就这样被卡托莉奴单手牵着在场地的外圈荡起舞步。

擅长多种多样才能的卡托莉奴也许并不能作为‘才女’来评价,她只是幼年时跟随父亲去过太多的社交形场所,本性粗暴的她其实懂得各种礼仪。

初次见面可能会被她的美貌与优雅的举止误以为她是一位端庄的淑女。

垂及大腿的微卷金发闪着耀眼的光辉随着灵巧的跃动而翩翩起舞,即便是手臂上打着石膏也丝毫没能影响她的正常发挥,她竭力的舞动着,围坐在附近餐桌用餐的学生们纷纷停下手中的餐具,注目观望。

‘她真美......我心动了...’

‘那是谁啊?’

‘手受伤失去平衡也能跳出那么美的舞姿!’

‘一定是某位公主吧!’

‘真羡慕那位与她共舞的女孩!’

当然,其中夹杂着什么‘她就是那天在食堂门口斗殴的不良’‘释放高阶魔法把一位老师和学生打飞出去’之类的细言杂语都被盖过去了。

旋转的金紫二色在伴奏音乐的最后一声低吟中停下舞步,卡托莉奴顺势单手将帕露蒂搂进怀中,像是准备亲吻公主的王子那样额头贴近。

人群中的某片女生里传来小小的尖叫。

舞场里的人全都散去后,公布了这次‘舞技竞赛’的冠军。

“恭喜洛耶塔.伊.艾米达克和安吉莉娜丝.森.艾米达克,二位获得七日免费的任意用餐劵。”

身穿洁白制服的红发的姐姐与蓝发的妹妹向着人群行点头礼后,登上舞台领奖。

啊,即使出现了竞争者,最优秀的依旧还是不会改变。

安吉莉娜丝握着两张烫金的用餐劵,挥动着手臂与姐姐开心的冲着人群微笑,待他们都散去后。

她把两张餐劵如废纸一样揉皱了抛进门口的垃圾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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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号楼宿舍的天台花园上,空气海海百合的触须发出淡淡的荧光,追逐光亮的蚊虫一靠近就立马被其绞死。

帕露蒂低头用铲子把那株小小的血岩草栽在‘忒莉’的旁边。

“它叫什么名字呢?”卡托莉奴问。

“莱特。”

帕露蒂捡起脚边的小树枝,折去边边角角,留下像是剑形状的枝体,把它插在血岩草的旁边。

“这是剑吗?”卡托莉奴饶有兴趣的看着。

“莱特会保护忒莉的,像骑士一样。”

转过身的帕露蒂,双手轻轻的压在卡托莉奴那打石膏的手腕上,表情像是自责又像是不甘,卡托莉奴则是莞尔一笑。

“我今后一定会好好的保护凯瑟琳的...一定......”

好像隐隐的有些泪水,卡托莉奴用食指的二关节替她拭去了。

“那么约定好了哦,我的公主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