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利兰.兹那尔出生于塔斯通王国。

兹那尔是以魔法闻名的家族,贝利兰的父亲在王城里就职大臣,母亲是王女的私人教师,没有任何兄弟姐妹,贝利兰是兹那尔家的独生子。

从小衣食无忧的贝利兰可以说是被世人瞩目的孩子。

继承了兹那尔家族血统的他在魔法上有着惊人的天赋,连北陆的学者见了他幼时所练习的魔法时都连连称赞。

十岁后,因为不明的原因,他渐渐的对魔法失去兴趣。

见贝利兰不去学习魔法,担心这个孩子的前途就此断送,他的父亲便让他学习剑术。

他拿起剑挥了挥,还没一分钟就丢下了。

“这也是一样的无聊。”他这么说。

剑术他也一样不感兴趣,倒不如说他不喜欢拿着任何武器。

在魔法和剑术上都不感兴趣的贝利兰,有着令人嫉妒的聪明头脑,魔法理论演算快出常人一倍,十岁之前便知晓南陆七国的地理文化,自幼饱读万卷书的他可谓书中字句过目不忘。

但他看过一遍的书就被丢在角落,再也不去理会,任它积上厚厚的灰。

所谓天才尽是怪胎,说的大概就是这样。

有一天深夜,贝利兰满身是血的回到了家里。

母亲担心的询问他发生了什么。

贝利兰说他和别人打架了,走在街上时一些地痞流氓在路上拦截他并索要钱财,于是他就和那些人打了起来。

对方人多势众,可是贝利兰一个人就打跑了他们,剩下一个崴了腿的孩子没能逃掉,贝利兰不小心失手撕裂了他的喉咙,那孩子哀嚎着没了呼吸,血溅得贝利兰浑身都是。

他开心极了,从小到大头次这样的高兴,比过生日时收到大家礼物时还要高兴。

他用已经骨折的手捂着脸,癫狂的笑着。

终于找到了,这就是贝利兰感兴趣的东西。

母亲感到十分恐慌,生来文静的儿子居然杀了人,还是这般享受似的表情。

贝利兰的父亲将贝利兰杀人的事用自己的权利掩盖了过去。

自那以后,贝利兰被关进了宅邸无人问津的别馆。

上了锁的别馆,仆人们只从窗户递送饭菜,他日益消瘦,变得毫无精神,每天都只是望着墙角发呆,书桌上的灰,积了一层又一层。

有天,新来的一位仆人给贝利兰送来早餐,闲暇之际,他和这位少爷聊起了天。

他知道贝利兰是因为杀人才被父母关进来的,但他又觉得贝利兰十分可怜,像他这个年龄的孩子,应该在学校里与同龄的孩子们一起读书才对。

贝利兰告诉他,他其实不怨自己的父母这样做,因为人做错了事就应该承担责任,杀了人的人若是逃过了制裁,那个人肯定会一生不安,所以自己即便是被关在这里不见天日,也没法再向谁哀求些什么。

见少爷如此懂事,于是这位仆人便去向他的父母恳求放贝利兰自由。

兹那尔家族这代只有贝利兰这一个孩子,如果就因为他犯下的过错而剥夺了他的青春,那么他将无法成长为一个合格的兹那尔家族继承人。

但这孩子的本性是这样的扭曲,放任不管的话不知是否还会犯下更严重的错误。

思前想后的家主,深夜独自走去别馆在窗前与自己的儿子贝利兰谈话。

倘若贝利兰真的只是喜欢杀人,那么合理的杀人场所只有战场,但天生不愿拿起武器的他,没有参军的理由。

圣都的“世界之花”学院,那里或许会有贝利兰感兴趣的东西吧。

答应了父亲今后不会再伤害任何人后,贝利兰被从别馆里放了出来。

父亲的好友在那所学院里就任教师,在五月初夏的开学之际,就让贝利兰入学并前去拜访吧。

决定之后,贝利兰踏上了前往圣托隆戴尔的路程。

世界之花的树冠完全遮挡天空,抬起头只有一望无际的云叶,那是拟青似翠,却又泛着淡淡光辉无法言喻的颜色。

在书中,贝利兰见过这棵世界树,虽然是黑白绘制的图像,但从画中就能感受到这种神圣感,像是上帝与天使们精心栽培出来、不该出现于人间的存在。

空中飘散着洁白的鲸羽,贝利兰以为是顽皮的天使从头顶飞过,仰头望去,可却什么都找不到。

羽毛落在了他的手心,啊,这应该是某种生物身上的壳羽,生物学相关书籍看过不下百本的他一下就认了出来,可是一时间他却想不起来是什么动物了。

再次仰头凝望着一片翠蓝的树冠之穹。

贝利兰有些被眼前的这幅美景震撼到了,他轻轻的叹气。

住在世界之花上的鸟儿们啊,可真让人羡慕。

————

宿舍在显眼的一号楼,清晨,贝利兰独自醒来。

同一楼层的其他三名学生还关着房门,昨晚的彻夜畅谈看来是没法早起了。

开学典礼是今天上午九点,贝利兰看了看父亲送给他的银怀表,时针才刚刚搭上“五”的数字格。

他披上外衣,走到了二楼的图书馆,本以为空无一人的图书馆内,角落里却坐着一位穿着睡衣的男生,他的头发长而卷,弯曲过分的刘海垂到眼睛以下,他正捧着一本《白银梦魇故事集》看得入神。

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贝利兰的存在,他完全的沉入了书的世界。

“可以坐在你的旁边吗?”

贝利兰随意从墙壁的书架上抽出一本厚实的《界海生物图鉴上篇》拿在手里。

那位像是英国古代牧羊犬的男生突然一愣,转过头看向贝利兰。

“这里不是用餐地点,你没有征得我同意的必要。”

“抱歉,打扰到你了。”

见他没有想搭话的意思,贝利兰只好道歉后打开书坐下。

古英牧男生视线回到书上一秒后又转过头来看他。

“你起的很早啊,还是通宵了?”

“在家时养成的习惯而已,昨晚熬了很久但是醒来的时间却特别早。”

“你叫什么名字?”古英牧男生问道。

“我是来自塔斯通的贝利兰。”

“我叫阿图森.布里克,是这栋宿舍的管理者。”

“......”贝利兰突然沉默了一阵。“居然是宿管先生吗,还以为是和我一样的学生......”

本是严肃的气氛,好像突然变得稍稍融洽起来。

“夸奖我年轻的话那可真是谢谢你,不过几年前我确实是这儿的学生,毕业后回国找不到像样的工作,就被学院召回在这看宿舍了。”

“请问宿管先生来自哪个国家?”贝利兰问道。

“艾坦利亚斯,你听说过吗?”阿图森啪地一声把书合上,

“贵国的矿物资源非常丰富,所产宝石世界闻名,不过艾坦利亚斯在遥远的极东之地,距离圣都很远吧。”

听完贝利兰这番话,阿图森脸上表情变得有趣起来。

“喉?居然知道我国盛产宝石,小看你了。的确啊,老家离这是有着将近一星期的路程,不过我训有狮鹫,骑乘它最快两日便可回国。”

“宿管先生居然驯养了狮鹫吗,真是了不起,我从没亲眼见过狮鹫,只在书里看过图画。”

“下次有空,我把它从圈社牵出来给你看看,非常的帅哦,它浑身羽毛都是黑色的。”

“真是十分感谢。”

“对了,听说你是塔斯通来的吗?有没有和你一起来的同伴或者什么?”阿图森说。

“有什么事吗?”

“魔法系的艾弥老师叫我通知一个来自塔斯通的兹那尔家的孩子,让他在开学典礼的提前一小时去她的办公室报道。”

“啊,我就是,刚才介绍时忘记说了,我的全名是贝利兰.兹那尔,虽然从塔斯通王国入学的可能不止我一个,不过姓兹那尔的,我想我们国家不会有第二个了。”贝利兰挠了挠他那头白发的后脑勺。

阿图森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令人惊奇的是他身材意外的矮小,算上蓬松十足的古英牧毛发,他也才比坐在椅子上的贝利兰高出一点点。

“是本人的话就省去了我一间间查询宿舍的必要了,那么既然你知道通知了,我就不用再重复第二遍了吧?”

“魔法系的艾弥老师是吗,我记下了,请问她办公室具体位置在哪里呢?”

“教务楼的一楼,很好找的,在没开课之前,她几乎都在办公室里。”

“了解了。”

“啊那个,你也不用去的太早。”阿图森望了望窗外那还是黯蓝的天空。“她肯定还没醒,你只要在开学典礼的前一小时去就行。”

“老师们都很辛苦,所以醒来的时间都会稍晚些吧。”贝利兰轻轻的笑。

“通知到了就没事了,我先回房间了,要看书的话,你请便。”

“好的。”

阿图森把手中那本《白银梦魇故事集》踮着脚放回了面前的书架,转身离开走下了楼。

虽然嘲笑别人身体特征是可耻的行为,不过这矮小的古英牧宿管先生可真是有特点啊,贝利兰不禁乐道。

艾弥老师吗,与父亲所告诉他的名字一致,好像曾经是贝利兰爷爷的一名小学徒,全名是艾弥.范吉里丝。

在爷爷葬礼时,与她见过面,当时五岁的贝利兰看到的艾弥是一位刚刚能算得上是成年女性的橙发小姐,相貌平平也不爱说话,给他的印象不深,如今居然都已经成为了世界之花学院的魔法系教师了。

总之,距离去报道的时间还有很久,用来打发时间的话,希望这个小图书馆可以让贝利兰得到满足。

贝利兰看过很多很多书,小时候就一直在看书,几乎已经成了日常项目,他说他并不喜欢看书,但是却一直在看。

就像他说他不喜欢睡觉一样,虽然不喜欢但是必须要进行的项目实在太多了,数都数不过来,看书算是其中的一项。

好在兹那尔家族算是贵族中地位较高的一家,他的父亲甚至拥有皇室图书馆的入场资格,应儿子的需求,他把兹那尔家的书库建得像个小城堡。

贝利兰被誉为神童也不是浪得虚名,他真的可以做到过目不忘,且所有书都不会再去看第二遍。

不喜欢睡觉,但躺在床上还是得闭着眼睛让自己强制入睡。

不喜欢看书,但书本摆在眼前还是得打开阅览。

这本厚实的《界海生物图鉴上篇》是由圣托隆戴尔出版的,类似的图鉴贝利兰看过,不过那只是塔斯通王国在百年前出版的老旧书刊,书中介绍的生物一不够齐全,二绘画技术落后。

奇亚世界所有书籍中的插图全都是由绘画而成,生物图鉴一类,若是画工不行,甚至都无法分辨出原种生物的模样,因此出现过人按照图鉴捕捉扇鱼食用,但却捕捉了剧毒的曲岩鱼食用后中毒身亡的案例。

翻阅目录时,他发现了显眼的字样。

‘人鱼。’

身为塔斯通王国的人,不可能不对这两个字敏感。

前些年的流言中,说是塔斯通王宫的池塘里饲养着人鱼,她们曼歌载舞来讨取国王的欢心,最后被歌声蛊惑心智的国王将这些人鱼全都生吞活剥,此后再也没人见过人鱼,但是真相如何没有任何人知道。

不过人鱼并非传说生物,历史上是有真实记载的,而且界海渔民有过多次目击报告。

被归属于生物是错误的,人鱼天生拥有魔力,其歌声可以魅惑过往船只,导致渔民落水溺死,所以他们应该和鹰身女妖哈比一样被归纳为魔物。

贝利兰按照目录翻到了所指的六百七十页,可在六百六十九页后直接是六百七十二页。

本该存在的六百七十页和六百七十一页不翼而飞,书缝中还残留着毛边的残缺纸页。

是有谁撕掉了有关‘人鱼’的这一页。

将书捧起,反复的观摩,出版时间就在三年前,封面的角落印有圣托隆戴尔的烫金世界之花。

究竟是谁呢?为什么要偏偏的撕去人鱼的这页图鉴?

贝利兰琢磨着,在书架上寻找起界海生物图鉴的下两册。

中下两册书所述生物已经是深海与海底的生物了,反复查阅也并没有人鱼的相关信息,毕竟人鱼也只是生活在浅海。

视线在墙壁的书架上来回巡视,半晌也没有找到像是能有关联的书籍。

不知不觉天已经完全亮了起来。

楼道里传来熙熙攘攘的声音,二楼的这层小图书馆也来了其他的学生,有晨间读书习惯的贵族孩子还是有不少的,他们换上了崭新的白色制服,刀巾打得格外整齐。

贝利兰对他们视若未见,继续在书架上寻找起有关人鱼的线索,昨晚在同一楼层结识的好友向贝利兰打了招呼都被无视了,他们只好笑笑作罢。

沉浸在某样东西里,其他的一切事物好像都不重要。

突然间,贝利兰想到这所学院好像在每个宿舍的二楼都设置了这样的图书馆。

如果去其他宿舍的话,或许能找到没被撕去这一页的界海图鉴。

把书放回书架后,匆忙的大步跑下楼。

“喂,你去哪?”

面前的一个矮小家伙突然叫停了他。

贝利兰低下头定睛一看,是一只古代英国牧羊犬。

不对,是阿图森。

“已经七点五十了,你还要去哪?衣服还没换?”

贝利兰看了看自己,穿的还是睡衣睡裤,上衣仅是披了一件棕色外套。

“啊!!!艾弥老师的事!!!”

突然想起来,贝利兰急忙的转头跑上楼。

猛跑着打开怀表,时间是七点五十一,在开学典礼前一小时赶到艾弥老师那里是八点,也就是说现在留给他的时间只有不到十分钟。

不知不觉中居然过了那么久吗,所以他才不喜欢看书,不经意间就会浪费大量的时间,却还没有寻找到有用的东西。

气喘吁吁的换上新制服,按照小时候父亲交给他的手法在胸前束好刀巾,做好准备后又急忙的蹿下楼。

心脏剧烈跳动得让他觉得头有点昏昏发沉,昨晚熬得很晚还起的那么早,睡眠不足的症状一下就显现出来了。

再次打开怀表确认,时间只过去了三分钟,如果跑得够快的话,他应该还来得及去买一杯咖啡。

若是在开学典礼上打瞌睡那可就太给兹那尔家丢脸了。

加快着奔跑速度,贝利兰奔向这花型建筑般的食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