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

北城谣从桌前惊醒,讲课的国文老师和一众学生都是颇为吃惊地看着她。

“抱歉……去一下保健室。”

“嗯,脸色看起来都是惨白的,要注意啊!”

“谢谢老师关心。”

北城谣捂着胸口,她又回忆起听那时说的话语了……

“喂,北城同学刚才喊的是那个新生的名字吧……!?”

“诶诶诶!?不是吧!?北城同学!?”

北城谣听到了细言细语不由得加快了步伐,没料到步伐竟然乱了,出乎意料地要一头栽向地上。果然,和那个家伙有关就是不幸……北城谣没来的如此想。

但,放弃挣扎时,却又出乎意料地被人抱住了,这倒是幸运的地方吧……?

“谢、唔……!?”

……果然还是不幸,自己这辈子大概都离不开他统治的阴影了吧。

“北城!?”

听没有平时的嬉皮笑脸,此时确确实实是一脸的焦急。北城谣拍了拍听的肩示意自己没事,听仍然担心地看着自己,刹那间,脸红了起来。

“呐……”

“怎么了?”

“……”

北城谣拼命摇了摇头跑了开。

他……究竟记不记得呢……?

[新历十五年正月]

经济区如火如荼进行时,所处的这个国度已有十五年的建国时间。挫折与成功、天灾与伟业……太多的灾难落在这片土地上,这一年的雪里不知道掩埋了多少,这年的洪水不知冲走了多少,这一年的地震不知让这片天地失去了多少……

生者犹存,逝者未已。犹有枯骨于返乡途。

北城谣从睡梦中惊醒,靠着墙望着窗外的满天飞雪。

[新历十四年十一月]

雪纷纷的下,一夜之间,南乡的大街小巷吹遍北域的风。北城谣裹了裹单薄的黑袍,靠着“原罪”的力量也不能抵御凛風与不间断的雪。她捧着一碗温暖的豆浆静静坐在村口的石墩上,她每年都会坐在这里等待着,每年这个时候都是如此。

而今年,也是一如既往的无人前来,自己注定只是一个人在此地等候。

北城谣知道,却仍旧一个人守在那。暮色悄悄蚕食了天,由天边到眼前,所有酒肆与屋子渐渐发出暖洋洋的柔和的光,北城谣看了一眼命盘,抖了抖发僵的手和脚,离开村子朝北走去。

雪愈下愈大,夜也愈加的深了,她看到前方有具人类的骨架顶着风雪前行,走的十分艰辛,身上的腐肉时不时的掉下一撮。

枯骨吗……?真是执着。北城谣没来由的这么想。

几匹雪狼警惕地跟在骷髅身后,一边分食着腐肉一边注视着骨架。北城谣悄无声息走至洞穴里,铺好干草后,就如同婴儿般蜷缩在上面,看着鹅毛大雪逐渐将骨架湮没,然后平静看着几匹雪狼冲了上去,它们用前爪挖开雪后,一张嘴一张嘴咬住了骨架。然而,它们并没有继续吃那骨架上的肉,而是坐在雪地上嚎叫起来。

……尽管那天月不圆,月光被云层几乎完全阻挡。

北城谣想了想,终究没有想出什么,仍就只是默默看着。

雪狼为什么会对着月嚎叫并且留着眼泪呢?自己并不知道,一如不明白为什么身为主人的他会帮自己的剑灵当天劫。

听……你大概就是个白痴吧,一定是的。

昨夜呼啸的白灾终归有了会休息的意思,透过原罪的能力,北城谣看到冰雪覆盖下的骨架,尽管动弹不得,仍在挣扎。

少有的路过的人看到人形的雪都忍不住踩两脚,骨架微露,被人见到则见的人大喊晦气,此外再无其他。因为此地的人都知道这片雪域有狼出没,也都知道可能会在漫天的连绵的大雪中有那么一两个不幸的人倒下。所有人倒在雪地中被狼啃得只剩了骨架也是那么得合情合理。

北城谣掸了掸围巾重新围在脖子上,靠在茅草上一点一点吸着随身带着的葡萄糖。

若是以往,此时的她已踏上了“回去”的路,而此时,她一点也不想动。干脆就这样了吧,已经等待得够久了,她这么想,眼前一点点飞逝过去的经历,最后,画面定格在什么都没有了的一片虚无之中,周遭是无尽的黑暗,不知前方是什么,也不知前方有什么,只是漫无目地的走着。不知是何人于何处,哼着眠歌,北城谣疲惫的向前走着。那歌声仿佛听得见她的身心一般,像个人一样与她交谈着。

“已经……够了吧。”

“嗯,你已经等待地够久了,该休息了。”

“……”

“来吧……在这睡吧。”

北城谣蹒跚地走向声音的源头,在即将无力支撑身子而倒下的那一刻,四周忽然亮了起来,漆黑的周遭在一个光晕般的存在慢慢的朝自己靠近,她也不在记忆中搜寻有关与这一情形的解释,只是避上眼睛等待所有的来临。

“嗒”

额头上被轻轻一弹,北城谣僵硬地睁开眼,光晕忽然离自己不断远去,北城谣捂着额头站起身,才发现并不是光晕在移动,而是自己在不断远去……尽管自己一动未动。北城谣看到光晕中模糊的轮廓,撑着虚弱的身子冲了上去。

不会错的……那个身影……!

“听……!等一下……!”

北城谣清楚的看见了身旁的光景不断被自己主动跨过,光景渐渐消失,周遭又逐渐染上虚无,而光晕中的人是那么的近却又如同星辰般遥远遥远。

“听……”

北城谣猛然吐了口鲜血,无力倒在地上,地上仿佛泥潭一般将她一步步拽入虚无之中,她仍挣扎着想用手触及那虚无的光晕。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北城谣踩到了未知名的领域,她逐渐地被泥潭吞噬了。

目所能及的只剩黑暗,窒息感越来越强烈,最后的最后,她放弃了挣扎,四周随着内心的波动的平静一点点变得宁静,沼泽的声音自己吐出气泡的细微至极的声音被无限放大。

终于接受了自己即将死去的事实,现在仅是在那一刻的来临。

我要死了么……

北城谣紧紧攥着胸前的吊坠。

……然而她只是不断下沉着,这个世界仿佛是个无底的地域,快眯上的眼竟看到了零星的光亮。

不知是否是错觉,北城谣觉得那光亮愈来愈显眼。然后,温软的淡色的光晕包裹了自己,刹那间,所有窒息的感觉消失不见,眼前空前的明亮,北城谣大口呼吸着空气,愕然地注视着眼前,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置身于草原,也不知道……为什么日思夜想的人为何都在身边。

……为什么眼前会出现所有已故去的故人?

听、父亲、母亲、王……

他们都在……

陕西的天晴空万里,没有一片云,阳光温暖的不成样子,一阵又一阵夹带着回忆的和风拂过身,北城谣的脸庞挂下了两行清泪,滑落到地,破碎成许多往昔的残片。

“听……不要……不要……”

“丢下我……!”

没有得到回应,不知道是他们的身上那层淡淡的光晕让北城谣看不清他们的表情,还是北城谣自己被泪水沾满的眼模糊了视线,那一方世界远离了自己,好不容易见到的人又这样轻易地分离。

“嗒”

额头传来的痛感让北城谣吃惊不已,听正蹲在自己的面前微笑看着自己,他的嘴唇翕动,北城谣还未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就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的晕眩感席卷而来。

“听!呜咳……”

“……”

四下一片寂静,北城谣呆呆地看着山洞外的风雪,它们仍在肆虐,将这片天地染成了白蒙蒙的一片,这阵雪仿佛是在把有的没的怒气全撒在人类身上。

……枯骨不知何时从雪中挣脱了出来,仍然固执地蹒跚着前行。

不知何故,枯骨的前方模糊地显现出了一条带有淡淡光晕的路,路的尽头就在村子的一侧——早已成为了垃圾的栖息地。

即使如此,北城谣仍然跟随者枯骨,在即将抵达目的地时,雪中回荡起了沧桑的声音。与此同时,北城谣眼前凭空出现了一座房子。

“欢迎回家。”

枯骨的下颌颤动着,十分可怕,北城谣还是目视着枯骨倒下、转瞬化为灰烬飘散了尽。

“……要走了么,北城?”

雪中的声音洪亮了不少。

“……您知道我么?”

“是的,听曾和我谈起过你。”

北城谣装作茫然地笑了笑,连她自己都觉得很假。

“……我不认识什么听。”

“是吗,原来如此。”

“……再见。”

“请尽管按照自己的意愿走下去吧……听大人会尊重你一切选择的。”

北城谣哈了口气,天寒地冻的此间,并没有白雾出现。

“你懂什么啊……!”

“这个家伙可是留下我一个人走了的啊……什么话都不说!什么消息都没有留下!什么都没法做……感觉只有我一个人被蒙在了鼓里……”

“如果,真的喜欢我的话……那么就不要在我找不到他了的时候告白啊……明明……明明……呜……呜啊……”

……

……风雪并没有绕过,只是身旁一直有人提供着温暖,尽管那些人早已不在了身旁。

北城谣下意识地握紧了胸前的吊坠。

“那么……”

……再等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