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敌人尸体的时候,诸葛寒顿时明白了“怪物”之名所言非虚。远远看去,敌人似乎是人类。实际上它们只是有着人类大致的轮廓罢了。矮小的身躯上布满了羽毛,上肢像是萎缩了一样,双腿却奇长无比。奔跑的速度很快,如果实在密林中作战,恐怕士兵们根本来不及捕捉到他们的身影。不过此时的地形对秦军更加有力。

秦军扎营的地点是在一处山的最高点,占据了制高点的他们可以毫无阻碍的攻击从四面八方赶来的的敌人。不巧的是这片地形崇山峻岭连绵不绝。在相隔的山头上也有秦军驻扎。想要包围这片营地几乎是在痴人说梦。唯一的攻击方法就是正面硬攻。这也是秦军明明占据兵力优势却数年都无法消灭和之国军队的原因。

秦军没有参与白刃战,而是利用壕沟与障碍物阻碍着怪物的进攻,同时投掷标枪,或是发射弓箭,阻止怪物的进攻。幸运地是,这些怪物虽然速度快,防御力却很差。外形恐怖,但是战斗力却不太高。很快,在秦军的抵抗下,怪物们暂停了进攻。

“没想到……没想到真的有敌军进攻。”

会议上,部下抹了把头上的冷汗。此时,他们已经卜再把诸葛寒当成换黄毛丫头了。他们从一个极端走到了另一个极端,彻底将诸葛寒当成他们的主心骨。他们像是失去了思想的木偶,一个个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只等着诸葛寒下令。

诸葛寒气不打一处来。她本来想要大发雷霆,但现在不是发脾气的时间了。她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

她冷静地说:“保持压制,部署诸葛弩,全军准备撤退。”

“撤退?”有人傻乎乎地问,“我们……我们不需要抵抗敌人吗?”

诸葛寒气不打一处来。她尽量克制住了自己的脾气,冷冷地说:“仔细想想,敌军能突破到这里来,一定是击败了我军的主力部队。你们指望我们这几千人就可以挡住敌军吗?”

有人提出了异议:“但是敌军看上去也不是那种不能被击败的对象啊。”

“那是因为那多半是他们的前哨部队。恐怕是类似斥候一样的部队。如果现在不走,等到敌军主力到来,可就来不及了。”

部下们还在互相嘀咕。诸葛寒一拍桌子,做了最后的决定:“好了,我才是主将,听我的命令,全军退守骊关。”

部下们纷纷走出去。有人留下了下来,问:“其他山头上的部队,我们需要派人去通知他们吗?”

诸葛寒心中一痛,她摇摇头,说:“顾不上这么多了。敌人随时都有可能到来,立刻撤退。”

牺牲永远是一个困难的决定。虽然困难,却必须做出选择。

 

诸葛寒想的没错。这支部队的确是和之国部队的侦察部队。统领这支部队的人——不,统领这支部队的头领并非是人类。那是一条蜿蜒爬行着的大蛇,从蛇口中探出了人类的上半身。异族的种族为八岐蛇族,名字为亥。

亥身为八岐蛇族的一员,自小便讨厌人类。在它的心中,人类是将它们放逐的仇人。他们将八岐蛇族困在沼泽中不得离开。人类就像监狱的看守一样,始终用一双阴森森的眼睛注视着它们。它曾经一度反对青一与白狐合作。它坚信着人类不可以信任。

但是它错了。白狐不但完成了约定,将它们从沼泽中解放,还将军队的指挥权分配给它们。白狐的确造出了一支完美的军队。这支军队的怪物不是人类,更不是异族。它们不害怕死亡,也不害怕伤痛。它们不需要饮食,更不需要休息。它们能够使用气与魔法,战斗力超群。可惜,这支军队的士兵的寿命并不是很长,亥时常看到有士兵突然在营地里发疯,嘴里那嚷嚷着自己是人类。那时候,它们就得给那些失控的士兵灌下早已准备好的药物。

现在,八岐蛇族是这支没有个人思想的军队的指挥。就连亥也不得不佩服白狐的手段。他不但说动了八岐蛇族,大江山的鬼族,安魂地的姑获鸟都加入到了这支军队中来。白狐几乎说动了和之国所有的异族与他联合。亥知道这是为什么

自由,土地。这些对异族实在太过重要。几乎所有异族的传说中都曾提及,在久远的过去,大地曾经属于异族。直到发生了“某件事”,人类才占据了大地。异族被赶到了边陲之地,只能在角落中目视着人类占据着肥沃的土地。

异族都以不同的原因渴求着人类,渴求着人类的土地。在八岐蛇族的神话中,人类曾经是它们的食量,是它们饲养的牲畜,而如今,情况却反了过来。亥不知道这传说是真是假。它知道的是,人类的确很美味。每次看到人类,都会让它的肚子饿的咕咕叫。

奇怪的是,看到白狐时,它却没有一点吞下对方的冲动。

现在的何止国内已经几乎没有人累了。所以它们必须进攻秦国。在之前的战场上,亥已经好好的饱餐了一顿。遍地的尸体宛如一顿丰盛的饕餮盛宴。直到白狐到来前,它们都沉浸在美食中不愿向前。

而现在,那个白的像是身上披满了雪的少年竟然禁止它们进食。按照他的说法,叫“兵贵神速”。它们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袭击函谷平原外的关隘——骊关。一旦骊关被攻陷,这支军队面对着的将是关中平原八百里沃土。届时,羲和城就像被拔下了铠甲的战士一般,只能任由他们宰割。

让亥感到困惑的是,它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狙击。秦军的主力部队明明已经在它们的攻击下溃不成军了。它搞不懂为何在这山脉上竟然还驻扎有秦军。在没弄明白敌军的兵力、战力的情况下它决定暂且按兵不动。毕竟它掌握的原本就是斥候部队,这些士兵脚程快,速度快,但是战斗力却相对降低。前锋部队只需要大约半个时辰就能赶来,亥决定暂且观望一下。

等到先锋部队赶到时,山上的秦军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青一黑着脸在来不及拆除的军营中爬行者。亥就跟在它身边。就在刚才,它刚刚承受了青一的雷霆之怒。亥有些委屈。

青一突然开口问道:“这支部队已经走了多久了?”

“这……我不清楚。”

青一回过头,狠狠地瞪了亥一眼。它那人类身躯的眼神比起蛇头的眼神更加骇人。“去命令族人,带上它们的部队,以最快的速度向骊关进攻。”

“是,”亥有些不解地询问青一,“族长,我们犯得上给这个人类卖命吗?”

青一意味深长地看了亥一眼:“什么意思?”

“我们已经得到了和之国的土地。我们完全可以将人类圈养在其中自给自足,何必要看这个该死人类的眼色——”

青一打断了亥的话:“如果我们这么做,跟在黄泉湿沼中有什么区别?这不过是从一个笼子跳到了另一个笼子中去了。”

亥有些不服气:“即便这样,可是领导我们的可是一个人类啊。更何况,族长,您真的相信他能消灭秦国吗?就算白狐造出来的军队真的很强,但那……可是秦国啊,可是连吾等同胞都能驱使的秦国啊。”

“我相信白狐,更何况,你觉得他真的是人类吗?”

亥虽然口口声声说白狐是人类,但在内心深处,它也觉得有些不对劲。白狐身上的气息,并不是人类的气息,同时,也不是异族的气息。

“……我知道了,族长。既然你相信白狐,那我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亥将人身缩回到了蛇腹中,蜿蜒爬行着离开了。

青一选择继续帮助白狐的原因很简单。它看到了能够胜利的希望。它对白狐身上发生了什么有些隐隐约约的预感。如果它猜测的没错,那白狐绝对是一个十分厌恶“人类”的“人”。既然如此,找异族合作才是最好的选择。这也就能解释白狐为何会对那些非混血种的人类生命如此不屑一顾。他屠杀了国内相当数量的黎明百姓。那些死的人都是完全没有必要的。那种屠杀即便青一看了也会侧目,但白狐却面不改色地命令它们将药物灌进国民的嘴巴里,看着它们涨成了皮球,然后炸成一片血雨。

“我不需要这些东西,”青一还记得白狐看着那些瑟瑟发抖的人类如此说道,“我的朋友们,你们大可以将这些残存的人类调走。”

白狐是可以信任的人——青一下了如此的判断。能够做出这种事情来,它的目的应该不是出于权力或者统治欲,而是更为单纯的原因。

青一选择合作的原因很简单,它相信其他异族也应该出于同样的原因才选择与白狐合作。白狐能够给它提供源源不断的人类。它们能够拥有足够广阔的土地,自由自在地繁衍族群,猎食人类。而不是偏安一隅,在和之国的某个角落里像是圈养家畜一样守着几千个人类流口水。白狐应该是给其他异族许诺了同等水平下的条件,才能说动它们帮助自己。

想必,它们会合作的很愉快。青一的嘴角不禁浮现出了微笑。它将人类的身躯缩了回去,一双蛇目在山顶眺望着远方。

——只需要攻下羲和城,城内就有数百万的人口可以让它们大快朵颐。哪怕它们只分得十分之一的人口,也足够它们好好吃上一顿的了。

 

“只凭你的一面之词,我很难相信你。”

李禄作为骊关的守关将领,在军衔上是高于诸葛寒的,然而。这位出身自诸葛家的牙门将军,尽管军衔不高,要撤掉他一个小小的守关将军还是轻轻松松的。将诸葛寒丢到大牢里实在是要花费他不少勇气。

“听好了!”诸葛寒抓住了铁栏杆,咬牙切齿地说,“我的部下也都看到了那些怪物。它们很快就会抵达这座关隘,必须立刻做好防守的准备——”

诸葛寒的话被打断了。李璐冷着脸说:“你作为前线的一名将领,竟然临阵脱逃,退回到安全的骊关中来,你可知这是何罪?竟然还敢胁迫你的手下帮你作伪证。我已经查明真相,不日就会将你送回羲和城接受审判。”

诸葛寒略一思索,就明白了自己已经被下属出卖这一事实。她不气反笑,坐回到了牢房中。

冷静下来的诸葛寒反而让李禄变得慌张起来。毕竟他可不是真的想要杀死这位俏佳人。“其实,还是有办法,可以让你保全自己的,”李禄脸上堆满了笑,说道,“我可以装作不知道这回事并且放走你。只要你给我——”

诸葛寒回应他的手段很简单。她朝他啐了一口。

李禄恼羞成怒,抹去了脸上的唾液。“你给我等着,”他指着诸葛寒骂道,“迟早有一天我会让你跪着求我,到时候可就晚了。”

“随你的便。”

李禄不清楚诸葛寒哪里来的自信。她应该很清楚临阵逃脱的后果。诸葛寒在牢房中的冷笑让他的心里直发毛。他转过身,消失在了阴影中。

诸葛寒躺在了床上。轻松与焦急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在她的心中纠缠盘绕。她丝毫不担心自己会被送到羲和城。倒不如,她期盼着自己被送到羲和城的时候。诸葛寒祈祷着那支怪物军队进军的速度能够慢一点。从前线到骊关,即使快马加鞭,也需要至少七天左右的行程。牵扯到大规模军队的行军,为了保障后勤和辎重,速度可能会被拖慢到十五天左右。

——不如自己干脆用一下激将法,说不定能让李禄那个蠢蛋明天就把自己送到羲和城里去。这样,自己就可以托诸葛家的关系劝诫皇帝陛下尽快派出援军了。

她翻身坐起,向着牢门口走去,抓住铁栏杆,大声喊道:“李——”

地牢的门突然被打开了。李禄白着脸几乎是连滚带爬冲进了牢房中。血液沿着亮银铠甲向下滑落,形成了长条的痕迹。他说话结结巴巴的,完全没了方才的跋扈。

“我……我……外面……外面……”

诸葛寒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她知道发生了什么:“我说的怪物来了?”

李禄拼命地点头。他将钥匙插入锁孔中,颤抖的手让他几次都将钥匙插在了锁孔外。他终于对准了锁孔,打开了牢门。

李禄抱住了诸葛寒的胳膊,他的脸白的就像失去了全身的血液一样:“救……救……”

“带我到城墙上去。”诸葛寒打断了他的话,冷静地说道。

 

到城墙上的那一刻,诸葛寒立刻明白了李禄为何会吓成了这样一幅模样。她来的很是时候,怪物军队还没有发动进一步的攻击。此刻,城墙上弥漫着一股难闻的血腥味。这不单纯是属于人类的血味。她看到了不少奇形怪状的残肢。看来曾经有怪物冲到了城墙上来。

诸葛寒俯身下来,她拈起了一块鳞片。她还记得,在前线进攻军营的怪物军队,是一帮全身长满羽毛的家伙。“不会吧。这群怪物,难道用短短的七天已经走完了我们需要走15天的路程?”

城墙上士气低落。士兵们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也不怪他们,毕竟现在连他们的主帅都

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诸葛寒环顾四周,询问身边的李禄:“为什么没有完整的尸体?”

李禄指了指城墙上士兵们的尸体。诸葛寒气的一脚踢过去:“我说的是进攻的敌人的尸体。”

李禄的脸一下子拉了下去:“我们没杀死任何一个敌人。”

“怎么可能!”诸葛寒指了指这散落了一地的尸体残肢,还有几乎洒满了地面的血液,“你们没杀死敌人,那这些是什么?”

“它们……它们杀不死。”诸葛寒转过身去。身后,一名士兵抱紧了自己的长枪,依靠着城墙坐在地上。他的身下就是一滩血水,身旁就是人类的尸体,他却毫不在意,只是孔洞地看着地面,全身止不住地颤抖。

诸葛寒走到他面前,蹲下来,柔声说道:“你跟它们战斗过是吗?为何说它们杀不死?”

或许是诸葛寒女人的形象比较柔和。士兵看着诸葛寒,说道:“我们……我们试过很多方法。我们刺中了它们的皮肤,砍下了它们的四肢。它们就像感受不到疼痛一样,任由血液飞溅。等我们回过神来后,那些怪物受伤的部位已经痊愈了。它们杀死了我们几十个人,打伤了上百人,然后就扬长而去了。”

诸葛寒察觉到了士兵话中的巨大的矛盾。她准备起身,士兵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赢不了的!”士兵大喊着,“我们赢不了的。逃吧,面对杀不死的怪物,我们根本就没有胜算啊!”

诸葛寒摇了摇头。她轻轻将手放到了士兵的手上,低声说:“仔细想想,如果它们真的杀不死,真的无法战胜,它们会离开吗?”

“这——”

诸葛寒坚定地说:“这世上绝对没有杀不死的怪物。只是我们还没有找到方法罢了。我们是守卫羲和城的最后一道防线。你在秦国还有亲人吧?”

“我的妻子和孩子就在羲和城里。”

“那就站起来,握紧你的兵器。不让敌人伤害到我们的亲人,这就是我们军人的职责不是吗?”

士兵松开了诸葛寒的手。他站了起来,抱着枪跑开了。

诸葛寒命令李禄:“将我的士兵调上来,将重要的岗哨交给我的手下来防守。”

“可是这……不合规矩啊?”

“这时候你还管什么规矩?看看你的士兵,士气低下,没有一点抵抗的欲望。如果敌人下一波攻击来到我们该怎么办?等死吗?”

李禄无奈之下只能点头同意。诸葛寒继续说:“马上派出士兵,到羲和城求援。我们必须将敌人挡在骊关之外,不然就是重演‘天气大溃逃’的惨剧。”

这一次,李禄倒是答应的很爽快。

诸葛寒站在城墙上,向着关外眺望。宁静的平原上,青草随风摇曳。这里完全不像是发生过大战的样子。她的手逐渐用力,手指几乎要嵌进砖瓦中。

——他们究竟在跟什么“东西”作战呢?

 

在太阳刚刚落下的时候,诸葛寒终于亲眼看到了敌人的模样。敌人选在这个时间进攻,也许是因为这时正好是秦军松懈的时候,也可能因为敌人的军队刚刚集结完毕,也许两者皆有之。就算是诸葛寒,看到那些怪物的时候也不禁胆寒了三分。

那绝对不是人类,不管它们从外形上看与人类多么相似,诸葛寒都觉不承认自己跟那种丑陋而又恶心的怪物属于同类。它们有着人类的躯体,却有着一条庞硕的尾巴,就好像将蛇的一半截下来装到了尾椎骨上异样。它们的身上长满了鳞片,伴随着奔跑鳞片碰撞发出了风铃一般的声音。这些怪物就像人与蛇和蜥蜴的混合体,其中有些人头上还长着诡异的角。

“放箭!”诸葛寒下令。漫天火箭划破夜空,将夜晚映衬地如同白昼一般。火箭根本无法刺穿怪物的鳞片。除了极少数箭射到了鳞片的间隙中,阻碍了些许怪物进军的步伐,大多数箭不过是在浪费而已。

“果然,箭不起作用吗?停止放箭,让它们靠近城墙!”在诸葛寒的命令下,士兵们停止了攻击。他们静静等待着。就连城墙似乎都因怪物的奔跑而颤抖。怪物到达墙根的瞬间就原地跳起。它们几乎跳到了城墙三分之一高的位置,利爪嵌入到砖瓦中。

“倒油!”黄澄澄的滚烫的油从城墙上泼洒了下去。怪物沾到油的皮肤立刻变成一片通红。但这没有阻止它们的前进。这些怪物就像根本没有痛觉一样。

“放箭!”在城墙上攀爬的怪物此刻与活靶子无异。它们迎头撞上了秦军射出的火箭。一团团火球仍在城墙上冲锋,然后,在即将爬上城墙前,坠落了下去,宛如神话中被射落的太阳。熊熊燃烧着的火球在沉默中下坠,没有痛苦的哀嚎,没有尖叫,就只是下坠。

诸葛寒有些紧张地盯着那些火球。坠落到地上的火球爬起来后仍然在向城墙靠近。“它们难道真的是不死身吗?”诸葛寒不寒而栗。

那些怪物试图重新爬上城墙,然而这一次,在爬上前,它们就倒了下来。火焰仍在不间断灼烧着它们一动不动的身体。诸葛寒指着那一团团的燃烧物,大喊道:“它们是能被杀死的。仔细看,它们是可以被杀死的!”

不管那些怪物是否还会再站起来,但诸葛寒的话多多少少提升了士兵们的士气。她们努力地重复着倒油,放箭的动作。眨眼之间,已经有几十个怪物被火焰吞噬了。怪物们的进攻被阻止了。

进攻出现了间隙。诸葛寒多多少少松了口气。“挡下来了吗?”火光没办法照亮太远的地方。她隐隐感觉情况不会这么简单。如果就此放弃,敌人的韧性未免也太差了。

耳边突然传来了猎猎的风声。一直将注意力集中到地面的诸葛寒下意识看向天空。她面色一变,大声喊道:“敌袭!注意空中!”

怪物从天而降,身体撞到了城墙上。

 

平原上,怪物们朝着城墙冲锋。它们在距离城墙还有十数米的地方停止,随机每三只成一组。两名怪物双臂抱在一起。另一名,朝后推开一段距离,然后冲锋,踩在其余两名同伴的胳膊上向着天空高高跃起。远超人类的体能让他们挑起了数十米高。担任跳板的两名同伴被强大的反作用力压碎了胳膊。胳膊从肩部脱落,新的胳膊重新生长了出来。

怪物腾空而起,重重落到了城墙上。有些怪物撞到了墙壁上,身体七零八落,径直掉了下去。仍然有相当数量的怪物跳跃到城墙。它们环顾四周,就像一帮饥肠辘辘的野兽,随手抓起身边的的士兵,往城墙下扔去。

诸葛寒朝后跳开。怪物的爪子划过空中,嵌入到砖瓦中。它拔出爪子,黄土纷飞。怪物朝后甩动爪子,想从背后偷袭的士兵被打飞出去。

“杀不死的怪物吗?”诸葛寒回忆着这些怪物的表现。被弓箭射穿的皮肤马上愈合,被火焰灼烧的皮肤也是同样。但火焰不断地燃烧,却可以让这些怪物无法站出来。它们绝不是真正“不死”的。

“只要知道你们不是不死的,那就好了。”诸葛寒双脚错开,两种截然相反却又彼此相容的气在周身流转,脚下的太极图若隐若现。

怪物朝着诸葛寒冲了过来。明明拥有类似人类的身躯,它却用四肢着地的方式奔跑着。它没有用自己的爪子,也没有用腿,而是用头撞向了诸葛寒。

诸葛寒没有躲闪,朝前伸出右掌。她轻轻抵住了怪物的头颅。

宛如洪水决堤骑士的怪物冲击,竟然被诸葛寒的右掌挡住。她牵引着怪物的头颅,同时伸出左掌。

“无极二相功!”左掌中喷薄出黑色的光芒。光芒消散后,怪物的头颅已经消散无踪了。

怪物的身体倒向了一旁。诸葛寒紧张地看着怪物的尸体。过了一会,它的头颅仍然没有再生,诸葛寒才确定下来,它真真正正的死了。

“这些怪物是可以被杀死的!”诸葛寒开始在守关的部队中传递着这样的讯息,“攻击它们的要害,砍掉它们的头,桶烂它们的心脏,这样它们就没办法再生了。”

话虽然这么说,士兵们虽然掌握了杀死怪物的方法,但是有没有杀死怪物的能力,那又是另一回事了。毕竟士兵中能够御气的人始终是少数。绝大多数人只能以数人为一个单位勉强抵抗怪物的进攻。哪怕防守都很勉强,就别提进攻了。

诸葛寒向前冲刺,她高高跳起,身体再空中滑过了一个完美的弧线,在最高点时,她倒立着双手抓住了怪物的头颅,双手轻巧的交错,在落地之前,怪物的头已经转了180度。

她转过身,头颅被扭断的怪物没有立刻就死。它的身体再原地抽搐着。怪物随即站起,头颅仍然维持着被扭转的样子,它的头看向后方,双手在前方茫然地乱抓。在怪物将自己的脑袋正过来前,诸葛寒一步踏前,手刀一挥,斩下了怪物的头颅。

“好强的自愈能力,哪怕头颅被扭断了竟然也能恢复。”诸葛寒不禁暗暗感慨。她微微喘着粗气。即使是她,在经历了连续的作战后也开始显现出疲劳之态,更别说普通的士兵了。就在这时,她又听到了一声声的巨响远处的平原上,新一轮的怪物士兵又一次跳到空中,它们朝着城墙上笔直地跳跃过来。

“这就是极限了吗?”明明是生死存亡的关头,诸葛寒竟然笑了出来。她突然想起了自己的舅舅在临行前一脸厌恶地对自己说的话。

“女孩子家上什么战场。赌气也要有个限度,竟然偷偷摸摸参军。但你放心,你舅舅我都安排好了,等你到了战场上,就会被安排到后勤部门。你到战场上也不全是坏事,你老老实实在战场上带上几年,然后攒点资历。听说陛下选妃反而不希望找书香世家的女人。你的长相不差,如果能沾染点英气,过几年参加选秀想必是手到擒来。”

舅舅那副先是厌恶,再是不屑,最后满脸堆笑的表情给诸葛寒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厌恶的印象。如果那个满身肥肉的中年男人看到自己不但没去后勤部队,还亲历亲为上了战场,该是何种的表情呢。

诸葛寒希望过自己的人生,希望证明自己的存在是有价值的,证明一个女人也可以做男人做的事情。她可不想成为自己舅舅仕途上的牺牲平。

——就像自己的父亲一样。

“死在战场上,也算死得其所吧?”到现在这一刻,她的内心反倒是一片坦然。没有恐惧,也没有不甘。如果死在战场上,家族中的人,也应该会认同自己是一个出色的战士吧?

“来吧!”诸葛寒怒吼着,向着怪物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