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你帮助我。」

  「请帮助我,找回我的记忆。」

  「请帮助我,请帮助我......」

  「我的愿望,我想要想起来。」

  「我是谁?我的名字?」

  「请帮助我,帮助我......」

  稚嫩的童声不住地在耳边回响,在这深夜中显得诡异又阴森。玛哀芙罗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想尽了一切办法,都没能将这声音消除。

  终于她再也忍受不住这样莫名其妙的折磨,狂躁地吼了一声,惊得在门外守夜的两名女仆慌忙冲了进来。

  “主人!发生什么事了?!”

  “主人!没事吧?!”

  看来今晚是没法睡个安稳觉了。玛哀芙罗这样想着,从床上缓缓地坐起,灰白色的头发瀑布般倾泻而下。

  “拿点水来。”

  “是。”

  不知道是因为那一声吼,还是醒了过来,总之那诡异的童声再没有出现。玛哀芙罗透过一旁巨大的落地窗看向夜空的繁星,神情捉摸不透。

  这童声的出现并非第一次。事实上,凭她的无双智慧,早就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了——无非是十四年前在地牢里因她而死的那些人类孩子们其中一个的声音。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在她的脑子里出现,但要将其消除也简单,只要感知那声音的来源,便能与其进行完整的对话从而得知具体的事情,理论上来说是这样。但她并不想对人类的孩子施以帮助,尽管以她的能力轻而易举。

  可如此一来,她就不得不忍受偶尔的失眠,就像今晚这样。

  “主人,水拿来了。”

  短发的女仆一面说着,一面拿着盛好水的玻璃杯走向床边。看着她逐渐接近的略带一些畏惧却强压畏惧露出笑容的面孔,玛哀芙罗不知怎么,心中突然有些莫名的不快。

  “主人,请喝水。”

  短发女仆很懂规矩的跪在地上,将水杯递到玛哀芙罗的手边,在后者接过后才敢起身。

  “谁允许你起来了?继续跪下。”

  “十分抱歉!”

  女主人突如其来的不悦语气让短发女仆非常恐惧,赶紧重新跪在地上,甚至连头也伏了下去,鼻尖紧贴着地面。

  鄙夷地瞥去了一眼,玛哀芙罗优雅地往嘴里灌了一小口水。而待她饮下,短发女仆还在颤抖不已,不如说更加害怕,她会去想万一这水,即使是普通的白开水,但没让女主人满意的话,自己会不会就性命难保了?

  “你这么害怕我吗?”

  玛哀芙罗将水杯放在床头的木柜上,静静地看着发抖的女仆,语气和眼神一样淡漠。

  “茵、茵菲不敢。主人对我们很好,我们都记在心里,又怎敢对主人不敬。”

  “既然如此,你去将我的衣物选一套来。再让迪纱去发通告,我的诏令,让所有人到风月庭集合。”

  “......唔?”

  “我说的不够清楚?”

  “不!茵菲明白!茵菲马上就去!”

  玛哀芙罗的住所由十几个风格迥异的庭院组成,虽不比王宫庞大,却也能让其他地区的奴隶主望尘莫及。其中风月庭,是沙多曼·比梵特地为了庆祝玛哀芙罗当上西部大都奴隶主时新建的专为其惩治犯错的人类的场地,其中有不少残酷的为了虐杀人类而存在的工具,只是为了满足玛哀芙罗的爱好。所以这座庭院是侍奉玛哀芙罗的仆人们最最害怕前往的地方。

  只因风月庭虽然说是为惩治犯错的人类而存在的,但在玛哀芙罗这里,即使没有人类犯错,也同样可以使用那些工具虐杀她们获得乐趣。凭她们这个主人的脾性,没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的。

  茵菲清楚的知道这一切,所以从寝间出来后一下腿就软了,一旁的迪纱见状连忙将其扶起。

  “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差?”

  “...主人让我去拿衣服。”

  “这么晚了,主人是要出门吗?”

  “不...迪纱,”茵菲用手抚着胸口,稍稍平复了一下恐惧的心情后,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轻松些,就连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主人让你去发通告,所有人,到风月庭集合。”

  “...!!!”

  听到这个消息,迪纱的脸色猛地惨白起来,背脊冷汗直冒,阵阵发凉。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不得不去发这个通告,不这么做的话,她就会先死在所有人的前面。

  看着迪纱徐徐远去的背影,茵菲也吞了口口水,完全不敢去思考之后会发生的事情。据说她的上一任女仆,只是因为玛哀芙罗心情不好,就活生生的被浸泡在强酸笼里,连尸骨都被腐化殆尽。

  虽然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一天到来,但没想到竟然......茵菲还想好好的在这里赚一大笔钱贴补家用,可竟然这么快就有可能面临死亡了吗?

  要不要逃跑呢?

  不、不可能的,女主人的强大无人能及,在这个地方,如果不听从她的命令,只会是最先死掉的那一个,而且会死的超级惨。

  但若不逃跑的话...不逃跑的话......

  “茵菲,你要让我等到什么时候?”

  从寝间里传来玛哀芙罗不耐烦的声音,把茵菲吓得忙喊“抱歉!”,来不及去想别的,以最快的速度冲入衣帽间选了一套黑色的长袍带到玛哀芙罗的身边,强装镇定地说:“主人,茵菲伺候您穿衣。”

  “不必了,直接去风月庭吧,我很快就到。”玛哀芙罗从不让女仆伺候自己关于身体上的任何事情,无人知晓原因,但每次还是得先问问,以求保险。

  “是,茵菲告退......”

  为寝间关上门的那一片刻,玛哀芙罗看到了女仆的手在颤抖,不禁戏谑的勾了勾唇角。披上长袍后赤脚走在柔软的羊绒地毯上,她到桌边给自己倒上了一杯酒,对着窗外的月光一饮而尽。

  “人类的小孩,你竟让我无法入眠,那我只好屠杀你的同类来补偿我安眠时的快乐了,你可不要怪我。”

  精致的容颜上挂满了阴鸷的笑,玛哀芙罗似乎已经看到了那些蠕虫因极致的痛楚挣扎惨叫的画面,不禁一个激灵。

  “果然那种味道,尝过一次后就再也无法放下了。”

  风月庭。

  庭院的中央黑压压的站了一片,而似乎为了应景,夜空布满的繁星在这一刻全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沉重庞大的乌云。

  这座庭院很大,在容纳了这处名叫贝其隆庄园里所有的仆从后还有部分闲置的空间。这里只有一个入口,四面都是藤蔓和花丛,地面铺满了绿草,其实还是挺漂亮的地方。

  只是在最里面的奢华宝座前,摆了几长桌的各式各样的工具,仆从们虽然认不得几个,但它们带去的感觉是同样的,如同阴冷、嗜血、残忍的夺命死神。

  仆从们脸上密布的阴云也是一致的。其中不乏一些跟在玛哀芙罗身边很久的老资历,可也正因为这样,他们真正的看见过有人受尽虐待与折磨而死,每次来到这里时都要比上一次更加的恐慌。

  他们看到那桌上摆着的一支形状普通,带了些花纹的笔。上次看见它的时候,它正被玛哀芙罗拿在手里,在一个女仆的背上写着什么,在写完后没过一会儿,女仆就突然摆出了许多不一样的奇怪姿势,最开始的那几个还好,只是普通的弯腰、扭脖子,到后来则是整个形体都逐渐扭曲了。

  他们清楚的看见女仆的脸上满是惊惧与害怕,汗液和泪水混杂在一起滴洒在草地上。明明不是人类能够做得出来的动作,女仆却好像是受到了控制无法停止,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用手臂将自己的小腿以绝不可能的角度扭了一圈。血液横飞,碎沫四溅;骨骼碎裂的声音,女仆疼痛至极的凄喊,直到现在他们都没法忘记。

  女仆的死状是无比凄惨和怪异的,那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类了。可在玛哀芙罗的眼里,死的似乎只是一只稍微大点的蚂蚁,她随手一抬就将蚂蚁的尸体丢到了幻化出来的猛兽嘴边。当着所有仆从的面,那头猛兽将蚂蚁的尸体撕咬啃食,连一块碎骨都没给留下。

  那支笔只是静静地躺着,可对于他们而言,它仿佛有了生命,在对他们发出蔑视的笑容:人类,永远只能是任我们玩乐的奴隶。

  “不错,都挺准时。”

  突然响起的女声,把一众陷入不堪回忆中的资历老的仆从们瞬间带回了现实。现在,又到了可能轮到他们去面对的时候了。

  能逃过一次,两次,三次,但不可能永远逃得掉,他们的心里都很有数,来之前也做好了直面死亡的准备。不过还是在心里祈祷了一下,希望女主人在选到他们的时候能给一个痛快点的死法。

  仆从们为玛哀芙罗让开一条路。玛哀芙罗走上那只属于她的宝座上坐下,随后仆从们连忙齐刷刷地跪下,声音则更齐:“恭迎主人!”

  “嗯。今天召集你们来,主要是为了一件事......你们谁想猜猜看是什么事?”玛哀芙罗说着,拢了拢披在身上的黑袍,以一个放松的姿态靠在椅背上。

  “这......”

  仆从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应话。

  “第一个说的有赏。”

  老资历们一听这话,忙想给其他人使眼色不要答话,可为时已晚。一位刚招进来没多久的女仆抢答道:“丽珊愿答!”

  完了。

  这是老资历们心中的第一念头。

  玛哀芙罗则微微翘起嘴角,用一种意味不明的目光看着处在仆从们之间那个要答话的小个子女仆。

  “丽珊,走上前来。”

  被叫了名字的女仆带着一种既期待又紧张,既兴奋又害怕的复杂心情走到玛哀芙罗座下的那几张长桌前。

  “来,说说看吧。”

  玛哀芙罗向右斜靠,右手肘撑在椅子的扶手上,右手背则贴在右边的脸颊上,歪着脑袋看着座下显得局促的丽珊。

  “嗯...丽珊,丽珊猜想,主人...今夜一定是遇到了很烦恼的事情睡不着,所以把我们大家都召来这里,陪主人聊聊天,放松一下主人的心情。”

  丽珊先开始说的时候还有些结巴,但到后面就越来越流畅了,似乎是因为看到了玛哀芙罗越来越明亮的眼神而自信增加了吧。

  可事实往往非她所想,玛哀芙罗只是觉得这人是从哪里招进来的蠢货,竟单纯到这种地步。不过,老练的家伙多了,偶尔出现一个这样傻得天真的东西也不错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看见自家女主人笑得开心,丽珊更加觉得自己的回答没有问题了,不禁已经在脑海中幻想将会获得什么样的奖励了。

  “嗡——”

  玛哀芙罗抬起左手,那支为人所惧的笔开始发出虫鸣般的声响,蠢蠢欲动,似是在为终于可以饮人鲜血而兴奋不已。

  仆从们见此情形,不禁纷纷双腿打颤。

  地狱,仿佛又要在他们的眼前重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