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察觉到枪口指向我的时候,已经晚了一步。

我本以为自己会体验到被子弹命中胸膛或打穿脑门时那一瞬间的痛感,但我被一股奇怪的力量抓住,背部传来重压痛感的同时,整个人都被扑倒在地。

“砰!砰!砰!”

骑在我身上白发少女掏出了另一把手枪,她的双眼在我身上丝毫没有停留的瞬间,转身便朝着那名开了一枪的保安扣下扳机,胸膛一发,脑门一发,两发子弹仿佛命中十环般击倒了标靶,随后当她转向“始作俑者”那里时,却只是开了一枪便停手。

“痛死了......”

“起来,上面的警察要下来了,准备迎战。”

“什......等等,警察不应该是帮我们的吗?为什么要......砰!”

少女无视了我的呻吟声,她冲入掩体后方。但还没搞清状况的我却只是从地上爬了起来,险些打中头部的子弹惊醒了我,已经冲到楼梯旁并且举起手枪的警察正是刚刚在安检门口给我检查的人。

“找掩护!用这个回击!”

我似乎没有能够思考的余力了,催动脚步跑到月台的石柱后方便已经是极限,但回过神来,左手不知何时已经接住了白发少女丢来的手枪。

MK23 MOD zero特种战术手枪。名为“蒂娜”的白发少女丢给我这个,我或许应该表现的很惊讶,但此时此刻,面对已经变成敌人的警察,我却没有一点惊讶的实感。

“轰!”

大口径霰弹轰飞了混凝土支柱的边角砖瓦,下意识向着掩体后方靠了靠的我检查完枪械,却不知该如何出手。

“停火!我们是平民!嘿!停火!”

“他们的大脑已经被思维病毒侵袭,听不到你说的话了,开火!”

思维病毒?

我听到蒂娜拉开了手榴弹的拉环,这让我右手掏出的震撼弹下意识放回了挎包的内测。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这是个什么情况?!”我吼道。

“他们要杀了目击证人的你!你现在开的每一枪都不用负法律责任,难道这还不够吗?Soldier!”

她最后的称呼让我屏住了呼吸。

但当我意识到这个词或许并不是本来意思的时候,我听到另一边楼梯上传来的的脚步声。处于月台中央位置的我周围并没有其他掩护,连通月台的两边楼梯恰好有一边会让我无处遁形。

我该开火吗?如果他们真的打算杀了我,那么我不得不还击,而且我手上确实有能够马上逆转局势的东西,我完全不需要担心。

但他们若只是听到下方枪声赶来的呢?他们也只是普通的警察而已,怎么会无缘无故对平民开枪?一定是因为我手中的武......

“轰!”

第二发朝着我所在支柱招呼过来的霰弹如约而至,这一刻,我再也没法控制住自己大脑的思考,将全身交给了自己都不曾相信的本能,来自早已忘却的过去,令自己无法抑制的战士本能。

“啪啦——!”

闪光弹的光线恰好闪住了在场除去我俩外其他所有人。

“冲出去!”

趁着这个间隙的我举起手枪,扳下保险并冲到了走廊上赶下来却被闪瞎的警察身前,一枪打穿了先头警察的头颅。

“轰!”

他的双目空洞无神。

我丢掉手枪,迅速的夺过他手中的霰弹枪,并对准后面的警察猛地扣下扳机,并甩手将最后方警察手中的枪口顶开。“砰!”左手抄起手枪的我回身射穿了他正脸头盔的玻璃罩,三名警察应声倒地,而我在做完这一切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一瞬间便击倒了三个警察的事实。

毫不犹豫。

我开枪杀了人,和以前一样毫无怜悯,但我却不感觉自己杀了“人”,确切的说,我感觉自己在向着“人偶”开火。

就在刚刚那一瞬间,我看向那些警察的时候,我便确信了这一点。

一股寒意笔直爬上脊梁骨,我不禁问自己:我在与什么东西厮杀?他们看起来和人一样,不,他们就是人,但......

“搞定了吗?”

“......啊,搞定了。”

我第一次跟上了蒂娜的节奏,但却是在杀人这件事上。

“小心埋伏,我们去上面追。”

“追?”

“那个开了第一枪的女孩,她就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也就是刚刚控制这些警察想要杀了你的人,我的目的就是抓住她......或者杀了她。”

和家反方向的地铁已经开走了,我情不自禁回头看着另一边楼梯上的蒂娜,他下方已经死透了的帅哥满脸都写着我现如今的内心状态——惊恐。

地铁开走了,要等下一班车显然不现实,但地铁上方的出口也被刚刚那些警察锁死了,似乎控制他们的人想要把现场变成一个密室,所幸这个没什么人光顾的地铁站根本没下来任何人,我和蒂娜强行射穿了锁头,逃出了这个死亡监牢。

“国家安全局!下车!”

在路边拦下一辆车并亮出一个特制警徽的时候,我刻意多看了一眼,那个徽章的印记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但想不起来。

“准备好武器,接下来可能要打一场混战。”

我目送那名看到手枪后,表情从嫌弃逐渐惊恐的平民狂奔而逃,坐上副驾驶的位子并接住了蒂娜甩给我的背包。拉开拉链,维克托冲锋枪与截短型416卡宾枪都在背包里塞着,就连弹匣都准备了好几个,还有装着震撼手雷,烟雾弹的小盒子,看上去完全不像一个“咖啡厅”打工的少女应该有的东西。

“那些人。”我开口问到。“他们都被你说的‘思维病毒’控制了?”

“是的,思维病毒会覆盖他们的思维,让他们变成实现命令的机器。”

思维病毒,实现命令的机器......这些事情原本我想都不敢想。

“你不惊讶吗?”白发少女娴熟的驾驶着轿车,在夜晚的路上狂奔疾走着,却还有心思向我询问。

“惊讶?你在说什么,我惊讶的很啊......突然就差点被杀,现在还被卷进火拼,我都觉得这是一场梦了。”

“即便如此你还是跟来了。”

“......那我现在可以退出吗?”

“随时可以,反正你也只是个懦夫。”

牙关紧咬的声响伴随怒火一同升起。

“你说谁是懦夫?”

“你。”

“我不是懦夫,如果我是懦夫的话早就死了。”

即便我很清楚一开始救下我并给我武器的人究竟是谁,但语气低沉起来的我却依旧在逞强。

“但你却没有用勇气打倒敌人。”

“废话,杀了他们需要的是技术,不是勇气,再多的勇气没有技术也......”

“所以你只是占了过往的便宜。”

“你......”

试图了解事情的理智压过了愤怒驱使的感性,我强忍着自己抓着她领子质问她的冲动,冷静的从包里取出武器并放在车前的台子上,但刚刚取出那把卡宾枪的时候,我那股想要反驳的感觉便止不住的涌上大脑。

“或许我只是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把她变成这幅样子,事情究竟是怎样的,她会做到这个份上。”

“......”

“是啊,我可能真的是个懦夫,你说的没错,我只是想知道这件事的原委,然后躲得远远的,再也不和这一切有所牵扯。老老实实的过一辈子,而不是再被卷进这赌命生死的战争里。”

白发少女的眉毛向上翘了翘。

“是吗?”

“是啊,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跟来。”

“那你就亲自问清楚吧,我会给你时间。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既然她都能不顾一切地想除掉目击者,她脑中的‘理智’可能也早就已经丧失殆尽,兴许还会让你下地狱陪她。”

“我早就做好准备死在今晚的夜幕下了。”

“那就好。”

夜幕渐浓,飞驰在车辆稀少的宽广道路上,想起以前也曾在这深邃夜幕下飞驰的过往云烟,我情不自禁的给卡宾枪上了膛。

“警员341689回报,在五四广场地铁站发现血迹,嫌疑犯已从C口离开地铁站,女性,年龄推测20-30岁,周围警员如有发现请回复,完毕。”

车子停在五四广场地铁站旁的时候,已经有几名警员围在地铁出口勘查,有两名警员顺着血迹搜寻着,但却因距离太远只好作罢。我抬起头来,“出口C”的标识牌确实证明了这就是她的血迹,而看到我们的警察也投来了疑惑地目光。

“不好意思,这里暂时禁止......”

“国家安全局,我们正在追捕一名中弹的女性嫌疑犯,有什么其他线索吗?”

我还记得上车时的我那副眉清目秀,像个普通青年似的模样,但现如今拿着突击步枪,腰间挎包与兜里揣满弹匣的我,从后视镜里看着就像一名战士。或许之前只是少了武器来凸显自己壮硕的体格吧,我这么想着,却发现携带冲锋枪的白发少女反而不像自己这般吓人,她看上去和之前没有差别,随着些许风飘舞的雪白长发与那白皙的脸蛋都不像是一名士兵应有的样子。

“没有,我们的人手也不够,没能追多远,只有一个警官追过去了,如果可以的话......”

“好吧,接下来全权由我们接手了,我需要一个善后小组随时在这附近待命。”

“需要封锁街道吗?”

“不需要,瓦瑞安,跟上。”

倒不如说,她那副有些冷淡的内心与危险的职务,某些时候真是浪费了这漂亮的外貌。

“你还好吗?”她开口问道。

“什么?不,我很好。”

“你的表情看起来忧心忡忡,你在担心她吗?毕竟是你立足于这个城市的恩人?”

“不,我才没担心她,我不会担心给我找麻烦的人,反倒是......”

从地铁口开始延伸的血迹断断续续,说是鲜红却也有些黯淡的血迹在夜幕下并不好辨认,我和她打开了手电筒,沿着血迹一路追寻,拐过一个街区后发现血迹延伸进了一片居民楼中。

“反倒是?”

“那些无辜的人,警察也好,站台上的平民也好,他们本来都与这件事无关,但为什么......还会因她牺牲多少人?”

“一直到她束手就擒,或是被击毙时为止。”

“不惜代价?”

“对,不惜代价。”

这名本应和其他花季少女一样活泼的少女,口中说出的平静话语声令我不寒而栗。

居民楼内部构造并不够明显,昏暗的灯光无法提供充足的情报,我没再说下去,因搜寻血迹也从这没有通道限制的地方开始变得更加困难,而且看出血量的样子,似乎并没有打中要害,她还在逃,而且速度不慢。

“瓦瑞安。”

在一栋居民楼门口发现血迹的蒂娜轻呼我的名字,我看到她手上那副“找到目标,在楼上”的手势,下意识点了点头,举起枪口并拆下了手电筒,改用左臂当做支架,握着手电筒走近门口,扫过周围后却发现血迹延伸到地下室的方向。

我指向了地下室的方向,沿着血迹的痕迹向反方向打开手电筒,蒂娜则交叉着看向血迹延伸的方向。

“安全。”

“有具尸体。”

我转向左侧,顺着血迹的方向看去,一名警官的尸体躺在地下室的尽头,看上去他被杀才过去不久。

“该死......这家伙就是来追的那个警官吗?”

“或许吧,或许她就在附近,注意警戒。”

我蹲下身来,观察了一下被捅破的伤口,还在微微渗出鲜血的伤口貌似并不长,看上去更像是刚刚被捅死。他身上的便携急救小包被洗劫了,也就是说......

“喀啦。”

来自楼上的声音令我们二人同时转头,但紧接着有什么掉在地上的声音变成了狂奔声,当我追出门外的时候,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沿着我们来的方向跑了出去。

看到她要跑向人群时,蒂娜直接举起了枪口,但我却为了阻止她射击开火,先一步追了上去,挡在了她的射界前。

“肖文静!”

“切......”

身后传来她不爽的声音。

我第一次狂奔到自己的极限速度,在她拐过街角的时候,我与她的距离已经被拉近到只隔着几步之差的地方。

“别过来!”

她向后瞥了我一眼,随后猛地一挥,我视野前方的那几名警察突然间转过头来,掏出警棍快步冲刺,却直接忽略了黑发女孩的身影,径直朝我冲了过来。

“别挡道啊混蛋!”

她冲进地铁口了,我在这时却将手中的突击步枪甩向身后,看准时机闪过第一个人的警棍,反手直接夺过他的警棍,回身旋转着将他甩向墙边,并猛地打晕了第二个冲上来的警官。

“砰!砰!”

后续冲来的警官却被两发擦边而过的子弹击倒在地,我不禁回头望去,蒂娜一边跑着一边射击的举动不由得让我吓了一跳。

“快追!”

我没有回应她,快步冲下地铁站的入口,在依旧还有不少人流的地铁站内手持卡宾枪冲了进来,一口气便成为了所有人的第二个焦点对象。

但我却意识到自己刚刚那个举动的错误之处,我把她放进了人群,而如果她控制人群的速度和刚刚一样迅速的话,那或许进入地铁站就等同于“自投罗网”。

这对于想要甩掉追兵......不,消灭追兵的她来说,是最佳的场地。

然而当我扫过大厅时,一切都好像井井有条的运转着,完全没有人注意到我与蒂娜手中的武器,也没有人注意到一个流血的少女,更没有人注意到安检门上的弹孔。

“瓦瑞安!下面!”

地铁进站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响起。

我冲向楼梯下方,在茫茫人海中扫视到那靓丽的黑色长发,来不及多想便与人群一起冲进地铁内。

“肖文静!”

隔着一节车厢的我与她互相看到了对方的模样。

地铁车门自动关上,我举起枪口对准了她,缓缓加速的地铁没有颠簸迹象,我确保自己不会打空下一发子弹,并牢记刚刚蒂娜在车上跟我说的话。“不惜代价。”

不惜一切代价阻止更多的牺牲发生,不论是否有苦衷,这种时候便必须为了多数人而牺牲少数人不合理的“杀戮”需求。

“瓦瑞安......”

“冷静点!我们谈谈吧!”

我没有马上开枪,但我做好了开枪的准备。

但她没有动,周围没有任何人动起来,一切就仿佛从未发生过一样,我与她的距离逐渐靠近,她右手突然指着自己肚子的手枪却动了起来。

一股令我无法忽视的恶寒晃动着我的枪口。

我停在了原地,但伴随着嘴角上扬的幅度渐渐变大,刚刚还是一副惊恐万分模样的她,看到我停下脚步时,却突然像是什么弦断掉似的,从冷哼开始逐渐笑了起来。

“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对你做了什么?为什么要做到这个份上!”

我还没有放弃,我掏出了大衣里的那片药给她看,并尽力呼喊着。但她却依旧没有回答我。

我无法理解此时此刻的她究竟是怎么想的,但,带着那癫狂而又悲哀的笑声,她向我摇了摇头,并且举起了自己右手握紧的手枪,朝向了我的方向。

刚刚完全锁死了保险的我感觉不到杀意。

“......不。”

让此时的我感到一阵恶寒的并不是前方举枪的她。

我回过头去,不知何时出现在车厢之内,在我身后举着枪口的白发少女,仿佛早就在等着现如今我错开身子让出射界的这一刻,毫不犹豫的扣下了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