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这是第几次的迷茫了?
盐析拖着行尸走肉般的身躯,再一次登到山顶。
晚风吹拂,森林的交响乐,嗤笑乐章。
盐析向着无垠的星空伸出手。
风是无实体的,但如此流动起来,便像有什么在盐析的掌心,可以抓住的样子。
但握下去,便确实一无所有。
之前,自己只是一味地觉得,这是“抓住的风溜走了”,但现在看来,似乎是“根本没能抓住风”。
混沌的瞳孔更加无光。
挚爱。
盐玦是自己的精神支柱,自从自己因训练而绝望,久远的笑容在她脸上绽开,被我看到后,我就发现,自己已经离不开她了。
多么丑陋无力。
5年前,她却被上苍夺去了生命。
自己曾三度自杀,都未遂,无疾而终。
已经发觉到了。我已经离不开她了。
所以,奇迹发生了。
这是盐析第一次体会到天才的实感。
我败给了恶魔的诱惑,复活了她。
名为错误!的恶魔。
呼啸的风划过盐析的脸颊。
刺痛。不论做什么,身上都印下了失去的残音。
已经不行了。
去追求吧。而追求的是什么?
盐析只觉得非常沉重。起点,过程混沌一片,结果指向一个词。
“去死。”
他低头,看到让人眩晕的地面。
若是运用真气,从这里跳跃,如呼吸般简单。
但,现在的自己,已经不能像之前一样,随心所欲的运用这股力量了。
“你在干什么,少爷?”
艾大声呵斥。盐析回过头,看到柳眉倒垂的她。
“我……是在练习轻功。”
眼泪已经被吹干了,残留的泪痕刻在脸上,但被月光的阴影侵蚀,完全看不出来。
艾是和盐析关系很近的女佣。
本来,盐析能相处很多修饰艾的词,但现在,他已无心做多余的事情了。
沉默。
“不会的,少爷。”
她轻轻地走进。
“为什么,您还是对过去……执迷不悟呢?”
她握起了低垂的手。
“为什么,您还是……”
无法察觉呢?
但不论怎样呼唤,盐析也无法回应她。
终于,错误!又出现了。
(盐析,看来你的状态不错啊?)
盐析抬头,看到了面戴肋骨面具的错误!。
风很大,它的金色长发却无法被吹起来。
“我的状态如何,不用阁下关心……您,请回吧。”
他的眼神变得稍微锐利了些。
(真是老套的剧本。)
直传心灵的声音。他发现,手忍不住颤抖的艾只是盯着它,嘴唇紧闭。
只有我一个人能听见吗?
(我倒是无所谓。只是,你不自杀吗?)
即使直传心灵,这句话也没有任何起伏。
“什么?”
盐析拧起眉毛,但依然没有失去贵族应有的风度。
“自杀是不敬,阁下应该最为清楚。”
“请阁下一定要,学会……”
他忽然发觉,手中失去了生命的重量。
不知为何,左侧,已经出现了一尺深的沟壑。
整齐的切口。
慌乱,但更多的是对恐惧的未知。
(人总是要失去才明白珍贵。)
折射月光。
(你的,现在正在急速下落哦。)
(以那种半吊子功夫,保全自身,非常困难。)
它仅仅是将忽然出现又消失的黑色长剑转了一下,盐析的长枪便脱手,飞射出去。
哀鸣。
(但,现在的你,也不是无可奈何吧?)
盐析跪在了地上。
错误!浮现在了他的身旁。
(以端虹的医疗水平,这种程度的伤是可以治好的。但是,死去后,就真的。)
(消失了哦。)
“……”
他的眼前,浮现出之前的记忆。
盐析抬头,瞪着可憎的兽骨面具。
阴影渗透。
忽然消失,出现在急速下坠的人形的身下。
他抱着她,轻轻地从山顶到达山脚,没有掀起一点声音。
“盐……”
她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
自锁骨之间到小腹,巨大平整的切口。
稀少的真气被用于保护内脏,血液慌忙地涌了出来。
(哦,还没死啊,你们。)
错误!再度出现。
盐析从这种一成不变的语气中感到戏谑的意味。
(但,你,以及所谓的“天道”都不允许草率的她这样草率地死。)
(真是,困难的事呢。)
“你想说什么?”
怒叱。
“你不觉得,作为废人的你,应该做些什么吗?”
出乎意料。它的声音竟然如此干涸。
说完,她便溶解在这片无垠的星空中。
盐析低着头,看着正在逐渐流失生命的艾。
从小便被家人排到盐家来做女佣,失去了名字,从来没有抱怨过困难,一直与盐析一同承受精神压力。
盐析却未发觉。
“公子……不要……听她……”
“……不要说话。”
说到底,这盐玦死去的五年里,盐析只是把她当成盐玦的替代品而已。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我还未发觉?
全身的经脉已经被贵人以不明手段恢复,痛苦,却依然残留在盐析的心中,在不断地扩张。
刚刚能用出【觉闪】,只是机缘巧合。
倒不如。
最终,盐析相信了错误!。
他用【奔银】切开自己的手指,用真气逼出自己的血液,又一次重复了之前将盐玦复活的过程。
完成。
繁星已经闪烁多时。
“不要……相信……”
艾的生命力比想象中要顽强。但就算如此,她也不会得到治疗的——她的生命的价值完全比不上那些材料。
若是修为高些,就好了。
但,这也没办法。不是吗?
“或许吧。”
现在,盐析才感到,自己和艾之间,白发如新。
=
(没错,就是这样。)
错误!浮现出来,在新生的白色少女面前。
若不是白发的属性和之后的人物重合了,仅仅是这样精致的面容,错误!就会不惜一切代价【指小说平衡性】,把她编到队伍里的。
朦胧。
“苏醒吧。”
躺在奇妙的三基圆法阵里的她睁开了眼。月光和她的白色长发融合。她的全身,也呈现出不被理解,却不能移开目光的白色。
“接下来,才是你的价值所在。”
玄色的双眼,白天鹅似的人,纯洁地一尘不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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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忽然醒了过来。
这是……果然,是我的房间。
为什么还会苦恼呢?
我整理了下衣冠,打开窗,让晚间凉风与月光一同流了进来。
我很卑鄙。我深知这一点。
我六年前的失误,我六年中的缄默不语,完美地证明了这一点。
我很肤浅。我深知这一点。
望着连绵的远山,我想起了已经远嫁他国的噩梦。
端虹国是礼节之邦,然而,我却如此地执着于修为高低。
但为什么,不论付出多少努力,我也比不上我的弟弟?
为什么,我苦练十五年的枪法,却比不上只接触枪三年的她?
我知道理由,却不相信。
我不但天赋不如她,努力程度也不能看。
十五年?我只是按照作息而已。
没有选择的她,只是反复地练习,练习,再练习。
谁知道,这样勤勉刻苦的她,竟然没有灵根呢?
但,我不想输。
所以。
我已经站到了阳台上。晚风吹起我的衣襟。
我偷偷地用了,对毫无底子的她。
失败了。
但,我却不敢说。只是以“不治之症”为借口,让她自然死亡。
我不敢直视她。
倚靠雕栏,我望着明月。
等等,刚刚似乎有一道黑色的长痕?
我定神一看,才发觉,什么都没有。
这只不过是自己的幻想而已。
盐玦复活?怎么可能。
但父亲都这么承认,我也不好否定。
这对我也没有什么影响。
不论如何,作为长子的我,将来一定会继承父业,支撑盐家。
所以,盐玦是死是活,和我没关系。
但,为什么,还会这样呢?
除了我,谁都不知道这种事——就连盐玦也不知道。
我合上了半扇窗。
没错。天助我也。
上天认可了我的努力,所以让盐玦复活,来让我放下包裹。
况且,就算如此,她还是好好地和我道别了。
对!她说了,她很感谢我!
所以说,我的所做所为,都被她原谅了!
辗转反侧。
谢谢你,盐玦。
就这样,盐持再度陷入睡眠。只不过,他变得更加轻松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