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下一部作品要寫業界題材。”我同學一如既往地突然宣布了寫作計劃。
“眾所周知,沒有國輕業界。我聽聞有些人試圖假裝輕小說里描寫的輕小說業界是真實存在的,然後進一步假裝中國也有一個類似的東西,然後加以描寫。我強烈地不推薦你做這麼蠢的操作。”
“不,國輕業界是存在的。”
“沒有。”
“有。”
“沒有。”
“有。”
“那你說它在哪裡?”
正當我預期着類似於“在心裡”這樣莫名其妙的答案時,我得到了一個意外的回復。
“就在這裡。”接着,我同學指了指我,有指了指他自己,“你和我,就是國輕業界。”
“說‘我即是國輕’這種蠢話的時候別帶上我好嗎?”
“所謂的國輕創作者,大致上有這麼幾種人。第一種,是愛好者。讀了讓自己感動的作品之後,產生了模仿創作的衝動。”
“這個是的。”
“初中時的你就屬於這一類。”
“我現在不想搞回憶殺。”
“第二種,是實力不濟,在主流的圈子裡競爭力不足,轉型到亞文化圈子裡混口飯吃的網文作者。”
“你為什麼要加實力不濟這個定語?”
“因為只有輕小說的業界才能容忍這麼爛的文筆嘛。”
“別看不起輕小說啊!”
“一部網絡小說,既可以是自我認同為輕小說,也可以不是。在輕小說和非輕小說之間切換的成本非常之低——簡單來說只要提升美少女佔比就行了。”
“這麼說……好像也沒錯。”
“更正,切換的方法是,只要把小說投稿到輕小說區就行了。”
“連改動內容都省了嗎?”
“是這樣的啊。這世上既有給自己貼二次元標籤,籍此吸引特定讀者群體好感的網絡寫手。反過來,也有人拿本輕小說,撕掉二次元標籤就當成自己的作品發表,比如說……”
“住口!”
“還有第三種。”
“哦?”
“不管寫什麼題材,都能寫成輕小說的人,這種人註定成為輕小說的創作者。”
“有這種人嗎?”
“我。”
“我沒感覺到你符合這個描述。”
“你看,我這個人是不是不管寫什麼都會變成在搞笑。”
“算是吧。”
“不是我自誇,我寫的實驗報告都像是在搞笑。”
“這有什麼好誇的。”
“這顯然是因為我從小沒有接受正確的文學方面的訓練,以至於大了之後改不過來。縱然我有想要講述的故事,想要傳達的觀點,也只能用一種滑稽的方式來展現。”
“這麼說,你才是實力不濟的那個。”
“對,我是沒實力。所以說,能夠容忍這麼爛的文筆的業界,不就只剩下輕小說了嗎?”
“敢情你自己才是最看不起輕小說的啊!”
“古人云:Anime is trash, so do I. 此言得之。”
“話說到這份上,我也沒法往下接了。我們還是回到你的小說上吧。”
“可。”
“你說你想寫的輕小說業界,總不會是剛才你描述的這些破玩意吧。”
“當然不是。我不是說了嗎?國輕業界,就在這裡。”接着,我同學的臉上露出到燦爛到欠揍的笑容,“我要寫的故事,就是我和你的故事。”
“誒?”
“一個普通的男高中生,成績中等,相貌一般,身材偏瘦,戴眼鏡。看起來無比平凡的他卻有着一段不為人知的黑歷史——初中時的他曾經是一個作家病患者。升入高中后,他本想將黑歷史封印,卻被同班的現役作家病同學得知了秘密,被迫立下契約開始寫作商談。前作家病和現作家病,充滿了寫作技巧和創作心得的戀愛喜劇就此展開……”
“這段話你是不是在我們第一次商談的時候說過?”
“在閱讀理解題裡面這叫首尾呼應。最近,我突然意識到,這是一個絕佳的題材。”
“哦?”
“你當初不是讓我寫自己熟悉的東西,這樣才能寫出真情實感嗎?”
“是的。”
“有一天,我想到,身為一個普通的男高中生的我,能有哪些情感呢?無外乎就是對家庭,學校和社會,微不足道的反抗。其表現形式主要是各種各樣的政治梗。”
“不要給你的膜○行為找借口。”
“然後,就是對於性和愛的憧憬和畏懼……以及,由此衍生出的,對於純潔無垢,絕對美好的幼女的無限的嚮往。”
“……普通的男高中生是不會往那個方向衍生的。”
“最後,就是這份創作衝動。我展現了它,而你見證了它。它也是這三者當中,最適合作為寫作題材的內容。”
“聽起來倒是有點道理。”
“或許你覺得政治梗是個更好的題材?沒錯,也許我們可以描寫一個名為鍵政社的高中生社團……從各種角度來看,這都是一個青春洋溢的社團活動。”
“你還是去描寫你的創作衝動吧。”
“故事的主角當然是一個前作家病患者和一個現作家病患者,故事的內容當然是二人之間的寫作商談兼戀愛喜劇。”
“哪來的戀愛喜劇?”
“不妨把我設定成美少女——天才美少女高中生作家,不是很常見的人物形象嗎?”
“想到以我為原型的角色要跟女性版本的你戀愛,就讓我覺得有些噁心。”
“老實說我也有同感。”
“那就別寫啊!”
“我剛剛意識到,女性版本的我存在着一個很大的不足。”
“哦?”
“這樣吧。之前你曾經讓我試着描寫你,現在,反過來,你來描述一下我。”
“胖子,作家病患者,幼女控,政治梗愛好者,語死早,有成為相聲藝人的潛力……”
“在女體化的過程中,我會失去其中一個非常重要的屬性。”
“我不認為會有人歡迎一個和你身材相仿的女主角。”
“不,我是說幼○控的部分。”
“喂!”
“不是啊,我的○女控傾向是我們不可或缺的搞笑題材之一。雖然它只是一個伏線,但從一開始到現在,幾乎每一次寫作商談都維持着最低限度的幼○佔比。去掉○女話題的話,一方面人物塑造上少了點味道,另一方面,我寫作的興緻也會大大降低。”
“用這個題材搞笑的話,你的故事隨時都可能神秘消失。”
“放心,政治梗遠比○女控更容易踩到紅線,如果捨去低位小數的話,○女控話題的危險度就等於0。”
“這隻會讓人覺得更加危險。”
“再說了,我們只是在談話中提到我的幼女控傾向,又沒有付諸行動。從頭到尾我們可是連個擦邊球都沒有——跟國足差不多。”
“後面那個補充是多餘的……”
“總之呢,幼○控是我這個角色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在女體化的時候要怎麼改才好呢?”
“不是,這種人物屬性還是割了吧。”
“或許我們可以把女性版的我設定成少年控?還是說腐屬性會好一點?”
“首先,‘少年控’仍然屬於兒童○情的範疇。然後,有一個很現實的問題是:你能夠模仿少年控說話的方式嗎?”
“少年……少年……少年強則中國強,少年控則中國控。這麼說起來,愛少年不就是愛國嗎?”
“你這說的是個什麼啊?”
“我在試圖用一個美少年與政治梗愛好者的語氣說話。結合得好像還不錯?”
“你的自我評價一如既往地不準。”
“讓我再想想……少年控的發言,大概會是……‘那邊的少年,要不要來跟大姐姐做好玩的事情?’之類的?”
“事實證明你就是寫不了你不熟悉的東西。”
“其實我對少年控還是有點了解的。畢竟,在沒有○女本的時候,女裝○年本我也不是不可以。”
“不予評論。”
“要麼這樣吧,別性轉我了,性轉你。”
“但是,我拒絕。”
“不是,你看啊……畢竟你是一個沒有什麼顯眼特質的吐槽角色。就算改編成美少女,你這個人物需要改動的地方也很少……簡單來說,絕大部分內容都可以維持原樣。或許只有一個地方要改動。那就是,在我開黃腔的時候,身為美少女的你得用嬌羞一點的語氣吐槽。‘討厭啦,H的話題是不行的’,或者‘不許再看幼○了,要一直看着人家哦’之類的。”
“聽着我一陣惡寒。”
“我也是。”
“這麼說吧,我覺得,像我們這樣的寫作商談不太可能在異性之間展開。”
“但是,在輕小說里的話……”
“你相信有那種事嗎?”
“既然異性不行的話……乾脆把我們兩個一起設定成美少女吧!”
“喂!”
“然後,我們兩個的人設完全不用動。我還是那個歡快的政治與○女愛好者,你還是那個陰沉且悶騷的眼鏡角色。”
“我什麼時候成了那種角色?”
“不是啊,你看嘛。幼女控,放在男高中生身上,是一個讓人覺得噁心的屬性。而放在女高中生身上,就讓人覺得萌。”
“但是,幼女控女高中生,怎麼說也太奇怪了吧?”
“所謂的二次元業界,不都是這麼換皮的嗎?只要有可愛的美少女和美幼女,誰會在乎設定的合理性呢?”
“無法反駁。”
“那不就成了嗎?”
“問題是……你真的想寫那種東西嗎?以及,更重要的是……你真的能夠寫得好一個女高中生嗎?”
“但是,這個業界能夠把女高中生寫出風采的也沒多少啊,還集中在所謂的輕文學裡面……”
“所以說,為什麼,我們兩個當中,至少要有一個人是女性角色?”
“除了bl小說,哪有不帶女性角色的輕小說啊?”
“我們這個故事,有任何戀愛元素嗎?”
“沒有。”
“而你有這個能力,將合理的戀愛情節加進去,並且毫無違和感嗎?”
“不能。”
“那不就結了嗎?”
“問題在於,沒有女性角色,會影響作品的銷量。將來也不好推出手辦,也不會有女性的cv……”
“你想那麼多幹什麼?”
“說的也是。”
“不管是過去的我,還是現在的你,我們寫,是因為我們想寫。什麼東西讓自己感到有趣,我們就去寫什麼。千篇一律的戀愛情節,捨棄掉就對了。”
“可是……沒有美少女還是輕小說嗎?”
“所謂的輕小說,是什麼?”
“這是一個經常在網上引起戰爭的話題。”
“我知道。不妨認為這個問題的答案是輕鬆愉快的小說。”
“我可以接受這個答案。”
“輕小說中有美少女,因為美少女使人愉快。但使人愉快的並不只是美少女。”
“還有美幼女。”
“嚴肅點,我們難得說次正事。”
“誒~嘿。”
“作家病患者的發病時間,這便是一個讓人愉快的題材——依據是我作為旁觀者樂在其中。換成你是美少女的話……呃……我當然會更加地樂在其中。總之,你大概已經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既然我想要拯救國輕,想寫一些能夠代表我這個人,前人從未寫過的東西,想要給這個業界帶來變革。那麼,變革一下,寫一個登場人物只有兩個男高中生的故事,有何不可?”
“沒錯。”
“我的創作欲在蠢蠢欲動!不,我的作家之魂在燃燒!等我把這個小說寫出來,你就會知道我真正的實力!”
“又來了,作家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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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沒什麼關係,但我想多說一句。我突然覺得自己是低配王小波——他最喜歡的三個寫作題材也是惡意政隱,創作衝動和性。”
“……你這也太能聯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