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随犰狳母子的脚步,奥兹一行人来到了山涧的尽头,之后便断了线索。

由于雨水的冲刷,山壁的泥沙被刮落,在水流中分离,将重一些的石头和晶体沉积在这里,然后经过长年累月的风化……作为结果,这里遍地都是红色的晶簇,宛若童话故事中的仙境。

“好美……”

“美丽的事物背后往往藏着陷阱,要小心一点哦~”

贾克姆调侃道,但艾琳比起美景更关心这些晶石的价格。

但从奥兹那里得知队伍里没有空闲的包裹可以装走它们时,少女陷入了无穷的惋惜之中。

蕾欧奈在顺着岩壁走的时候,发现了一个被红色藤蔓掩盖住的圆形洞穴,洞口有动物爬过的痕迹,但那个大小却不像是一般的犰狳,直径有两米多长,可以轻松通过一个成年人。

“贾克姆先生,麻烦你准备火把。”

“喂……你该不会是要进去吧?”

“当然,不进去怎么知道里面有什么,你也要一起进来,这里只有你能鉴别山神之泪。”

洞口里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时不时还有一阵阴风从里面吹出,着实有点瘆人。

但有风经过,说明这个洞穴通风良好,至少不会在里面窒息而死。

滴答~滴答~

由于靠近水源,湿气很重,洞穴内呈现出钟乳洞的奇妙景观,但湿滑的地面也给奥兹他们的行动带来一些不便。

蕾欧奈走在队伍最前面,手里拿着火把左右来回移动,赶走因受惊而飞出洞的蝙蝠。

这些蝙蝠都是素食主义者,并不吸血,但令人意外的是,它们的身体并没有像这座山里的犰狳和狼那样与矿石融合在一起,而白天躲在巢穴里则是它们原本就有的习性。

也就是说,这些蝙蝠并没有狂化。

狂化的动物就只有犰狳、狼之类的猛兽和一些猛禽……

除了杂食性的犰狳外其余都是肉食性,而且它们多半以犰狳为食,这是否意味着犰狳是红玉之森动物狂化症的源头,或者食物链中关键的一环。

在湿漉漉的洞穴中走了差不多十分钟,前方传来了“呜呜”的风声,像是小孩子在哭一样,把艾琳和贾克姆吓得差点魂飞魄散,在火把所指的前方上出现了转折,走过去才发现,后面是一个巨大的溶洞,内部的空间竟然有商都最大的拍卖行那么大。

“好……好厉害!我在伊东生活了这么多年,都不知道这座山里还有这样的地方。”

“蕾欧奈,你带着米迦和艾琳守在洞口,我和贾克姆下去,万一有危险,先让她们俩逃走。”

“咱明白了。”

“好了,贾克姆先生,别再畏畏缩缩的了,咱们下去吧?”

“呃……好……”

两人顺着坡道滑了下去,不料坐进了一个水洼中,两腿间顿时感受到了潮湿与粘稠。

看来这条裤子回去后要丢掉了。

一边这样想着,奥兹舀起了手边的液体,用火把把它照亮,发现那是溶洞的积水与一种红色粘液的混合。

“这是……血吗?”

“你不要吓我啊,奥兹,这里没有半个活物,怎么会有血,还这么新鲜?”

“不会有错的,这是刚刚才流出来的血,还是温热的,腥味很重,总之肯定不是你和我的血。”

“腥?你还尝了吗,呕——”

贾克姆不知是因为听了奥兹的话,还是真的闻到了那股腥臭味,忍不住吐了出来。

“小声一点,喂,你看那边!”

奥兹拉着贾克姆的领子把他从血腥味的“地狱”中叫了回来,看到溶洞正中央有一根巨大的红色石柱。

石柱的上端长在洞穴顶部,从中间断裂,下端插入地面,被什么东西牢牢地固定在那里。

那个固定石柱的东西,奥兹总觉得有些眼熟。

突然,那东西动了一下,奥兹还以为自己因为疲劳而出现幻觉,但是下一秒发生的事证实了它确实是活的。

表面覆盖的岩石破碎,从中伸出了四肢和一条又细又长的尾巴,绕着贯穿了它的石柱靠爪子的力量原地打转,神秘生物将头部挪到了奥兹这边——

一只巨大的犰狳!

奥兹见过如小山般巨大、像乌云一样遮蔽住天空的野猪卡吕冬,而眼前这只犰狳让他再次体验到了当时的恐惧感。

它毫无疑问是犰狳的王者。

“贾克姆先生,快跑!!”

头一次见到如此庞然大物的贾克姆自然无法像奥兹那样迅速做出反应,他想爬起来,但是双脚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麻得动不了,最后还是要靠奥兹把他拽起来。

犰狳王发出了低吼,声音回荡在洞穴中,两人只觉得地面都在颤抖。

“往洞口跑!”

奥兹使出了浑身的气力,拼命在来时的坡道攀爬着,但附着在上面的粘液让他无法前进半步。

身后犰狳王身体再次回转,长长的尾巴撕裂空气横扫而来——

“奥兹大人!”

“阿兹!”

听到同伴们的叫喊声,奥兹抬起头,只见从上方的洞口垂下了两条铁链。

那些铁链平时藏在蕾欧奈女仆装的袖套下,是护腕的一部分,可以在战斗中攻击远处的敌人,也能像现在这样充当绳索。

“奥……奥……奥兹……”

“什么?”

“我们……是不是要死在这了?要是事先知道会这样,我就应该早一点跟师傅他和解的……”

“你在说什么蠢话啊!?大师不是已经原谅你了吗,他还等着你拿到山神之泪回去呢!”

“我没力气了……”

贾克姆说出了残酷的事实,脸上早已经成了泪水的重灾区,手指即将从铁链上脱落的刹那,一道黑影推了他一把,然后自己掉了下去。

“奥兹!!”

呯!

下落的奥兹并没有被尾巴砸成肉酱,他手里拿着在半空中从贾克姆背后抽出的铁镐,与迎面而来的尾巴发生正面碰撞,镐头嵌入了鳞片的缝隙使他勉强没有被甩飞,在撞到洞壁的前一刻松手跳了下去。

“喊什么喊呀,放心吧,我没事!”

这一次的紧急脱险也让奥兹发现了眼前巨兽的弱点。

说起来,这家伙也算是倒霉透顶了——当初那根红色石柱在坠落的时候,它大概正好经过下面,换作是正常大小的犰狳,要么被压死,要么能够躲开,但它偏偏被贯穿了腰部,而且还侥幸活了下来。

体型巨大让它拥有更长的寿命,被刺穿身体后的一百年间,伤口逐渐愈合,虽然困在原地动弹不得,但靠着捕食同类和长期休眠,奇迹般地存活至今,体型也越来越大。

刚刚那些腥臭的粘液是它尿液中的血,石柱破坏了它体内部分器官,使得每次排泄都十分痛苦。

话又说回来,它要想移动,就必须先把嵌入体内的石柱抬高,因此每一次的攻击都会有相当长时间的前摇,在这期间进行预判并躲开是可以办到的。

那么接下来就是蕾欧奈大显身手的时间,艾琳也将猫先生适当巨大化,一(狼)人一猫,一前一后轮流吸引犰狳王攻击。

经过一场漫长的消耗战,巨兽终于耗尽了体力,再次陷入了长眠。

“奥兹大人,我们不杀掉它吗?这个样子活着一定很辛苦,还要以同类为食,或许它正苦于无法没有痛苦地死去吧?”

“算了,让它睡吧,生命是这家伙自己的,我们无权替它做决定,现在它至少会有很长一段时间在睡梦中度过,也算是帮它减轻痛苦了。”

“奥兹,我好像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

贾克姆的声音有些颤抖。

“怎么了,你该不会是被吓得尿裤子了吧,贾克姆先生?”

“不是啦,我是认真的,你还记得我们到这里来的目的吗?”

“寻找山神之泪啊。”

“找到了。”

“哦,是这样……嗯!?”

所有人的目光都向青年投了过去,进而移动到了犰狳王的身上。

刚才并没有注意到,这家伙和山上其他犰狳一样,身体的一部分会与矿石结合,但不同的是,它身上的矿石都是无色透明的。

山神之泪!?

犰狳王的身体在与嵌入它体内的那根石柱(红榴石)中的矿质结合时,吸收了里面红色的杂质,只剩下提纯后的晶体,也就是“山神之泪”,那些杂质融入了它的血液里,通过尿液进入水源。

这些杂质正是狂化症的元凶,在这里饮水的犰狳首先发生变异,然后到了外面被天敌吃掉,症状便传给了吃掉它们的动物。

这便是伊东受到的“天罚”。

奥兹并不打算把这件事告诉伊东的居民,如果他们知道,红玉之森动物狂化的原因是这只犰狳王的话,一定会想办法杀死它再把动物们最后的生存空间也剥夺掉吧?

贾克姆也决定守住这个秘密,这一路上他看到了米迦对自然的敬畏,心中对工匠系有了新的理解。

至于山神之泪,贾克姆只取下了附魔所需的一小块,艾琳也如愿以偿地得到了朝思暮想的宝石,和之前捡到的那块石英矿放在了一起,此时,收藏的意义已经远高于原本的价值。

到奥兹一行人带着战利品回到镇上为止,已经过了三天,距离祭典仅剩下四天。

在希娅等人的照料下,戈罗的腰伤已经好了,这也得益于他经常锻炼,身体素质超出常人。

将山神之泪交给了他,老人感慨万分,他守护了这颗石头几十年,如今终于要让它完成自己的使命了。

接下来就是两位工匠的活跃时间。

将这趟行程中的经历跟希娅说了一遍,难免地被这位上司训斥了一顿,同时从她那里得到了一项情报。

被各大氏族联合软禁起来的伊洛玛,趁着守卫薄弱的黄昏一个人偷跑了出来,现在不知踪迹。

知道个中缘由的希娅还特意造访了尤里欧那里,得知他也与伊洛玛失去了联系。

尤里欧应该不会说谎,那么,伊洛玛•赫尔姆特究竟在耍什么花样?

“这样能行!”

夜晚,贾克姆的声音从工坊内传出,看来他已经想好了祭典上要呈交的作品。

他激动地冲出工作间,一把抱住奥兹,又依次抱了一遍三人组,最后想抱希娅的时候被一脚踹飞。

即使是躺在地上,他的脸上也难以掩饰喜悦,明明是苦尽甘来,却让他弄得像小人得志一样,众人哭笑不得。

忙了一整天,加上一连串的冒险,贾克姆累得趴在门口的桌子上睡着了,天色太晚,米迦和戈罗便留了下来,其余众人也都回各自的房间休息。

……

清晨,太阳还没有升上地平线,远处的天边泛起迷雾般的红霞。

外面的风声有些喧嚣,伴随着一股异样的安静,贾克姆从睡梦中惊醒。

缓缓从凳子上坐了起来,睡眼惺忪地走向门口,将门栓拉起的一瞬间,门被一股强劲的风推开。

“怎……”

贾克姆坐在地上,揉着眼睛看向门外——

在这个时候本应该乌蒙蒙的外面,居然有什么东西亮得他睁不开眼睛。

那是一道诡异的光,难以形容它的颜色,虚无……有一种扭曲空间的异常感。

呆立了半晌,贾克姆才注意到面前走来一个人,漆黑的斗篷,背着巨大像棺材一样的箱子,浑身上下散发出不详的气息。

那道光是从箱子里冒出来的,来者将箱子打开了一条缝隙,从斗篷中露出来半张布满伤疤的脸,强大的的威压让贾克姆喘不过来气。

“你是谁?”

“你就是那个人培养的第二个弟子么?”

中年男人沙哑的声音响起,话语中的含义却让人捉摸不透。

“也罢,在完成任务之前,先花点时间了结一下自己的私怨吧。”

说着,斗篷男抬起胳膊,手里握着一把打铁锤。

“让我见识一下你的实力。”

“你难道就是那个偷走我重要的附魔材料,还让师傅受伤的家伙吗?好啊,既然你想用这种方式决出胜负,那我就奉陪到底,在祭典之前把你击溃!”

铸剑师之间比拼技艺高低的方式,就是现场锻造出一把剑,然后两把剑全力对砍,被砍入更深的一方败北。

“你不用刚刚获得的那块石头吗?”

震惊于对方竟如此了解自己的底牌,但山神之泪是要留到祭典上对付伊洛玛的,如果这个人是伊洛玛派来的刺客,提前使用就会中了他的计。

“对付你,不需要浪费宝贵的素材。”

看到贾克姆对于自己的实力十分自信,对方被布遮住的嘴角露出了一抹桀骜的冷笑。

“哼,你会为今日的轻敌而后悔一生的。”

……

当奥兹等人听到惨叫声赶到楼下时,人已经倒在了地上,手里还握着一把断剑,剑身的部分完全粉碎,不知道是受到了何种程度的攻击才会变成这样。

“贾克姆先生!”

“小……小心……”

艾琳急忙将贾克姆扶起,确认伤势,发现他持剑的右手从指尖到手掌全都变成了紫色,皮下的血管清晰可见地跳动着。

中毒?

不对,像这种大面积且非全身性的中毒反应只可能通过血液传播,但他的手上并没有任何伤口。

“你对贾克姆先生做了什么!?”

“他中了这把剑的诅咒。”

不远处将贾克姆伤成这样的男人开口道。

“手上的症状三天之后会扩散到整条胳膊,到时诅咒侵入心脏,他就会死。我建议你们还是把他的手切掉吧,起码能保住一条小命,就是以后再也拿不起锤子了。”

作为一名工匠最重要的工具——自己的手……废了?

贾克姆的大脑宛如被一道雷劈中,同时被诅咒的手传来剧烈的疼痛,直接翻白眼昏死过去。

“你这个卑鄙小人……”

“这是一场公平的对决,要怪就怪他自己不自量力,如果在铸剑时使用了‘那个’的话,至少不会伤成这样。”

戈罗走上前去,看着斗篷下男人的那双眼睛,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是你吗,凯门?”

“哦,你也在啊……老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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