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一个,迷人,而又奇怪的女孩。

昏暗的小巷中,剑客捂着自己腹部的枪伤,感受这久违的痛楚。

女孩的子弹有着奇特的魔力,伤口不会愈合,这很好。

终于找到了一个有可能杀死自己的人了,不过如果仅仅是这样还是不够的。

不知从何时起,自己从一个夺人性命的剑客成为了一个一心求死的浪人。

人影靠在墙角,缓缓闭上眼睛,直到伤口好受一点,才继续往小巷深处摸索前行。

月光映出一个少女的身影,在巷口静静地等待着自己。

从她把玩左轮手枪的神情来看,她已经在这里有一段时间了。

“你果然不害怕影子。”

“影子应该害怕我。”

少女如是答道。

“那可不好说呢。”

剑客挥动刀刃,踩着暗影向前方突击,能不能杀死我,就看你的能耐了!

零一果断开枪,击碎的只有一滩幻影。

“你的【源】已经被知晓地一清二楚。暗影是永远不会消失的,你要怎么去【湮灭】一个永恒存在的事物。”

剑客已经出现在了自己的身后,锋刃抵着自己的后颈。

虽然被这么嘲讽很不甘心,但剑客说的没错,他现在是一个活着的影子,只要在有暗影存在的地方,他就能自由穿梭行动,这也是他能在和零一的战斗中来去自由的原因,【湮灭】对付不了他。

有光存在的地方,就有影子,零一的影子,就是刺死她最好的跳板。

那就切掉好了。

黑影这么告诉自己。

“Area Zero—Shadow Slash”

少女一句轻吟了一句,与此同时剑客手起刀落,砍下一片夜色。

嗯?

发生了什么?

环顾四周,没有熟悉的尸体,没有熟悉的鲜血,只有一片影子,就在一瞬间,对方不知道用什么方式逃离了自己的处决。

“你的【源】并不是自己的,只有左眼才是你力量的本源。”

零一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剑客仰起头,少女以一种全新的姿态站在墙沿之上。包裹身体的黑雾及面具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戴在少女整个左臂上铠甲样式的青绿色护手。作为武器的左轮手枪被替换为了一柄武士刀,连同刀鞘一起被悬挂在零一的腰间。

你所能掌控的阴影,其实只是你左眼视线范围之内的暗影,你能感知到的光与影,换句话说,你的速度取决于你左眼眼球的对焦速度。

“也就是说,比你的目光更快,就可以了吧。”

少女一边说着,将刀拔出刀鞘,修长的刀身中开着一个浅槽,槽中闪着淡淡的绿色荧光。

剑客一脸茫然地看着眼前的变化,几秒之后又恢复了镇静。

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是,比目光更快,你在开...

什么玩笑...

这句话还没说出口,对方真的就这么从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以自己为圆心,男人眼睁睁看着零一在自己身旁用超乎常人的速度移动着,不要说追寻影子了,连本人都无法被跟上。

可以明显的感觉到,少女跑动的痕迹都不再是连续的,甚至已经不能再用“跑动”这个词语来形容,那情景更像是在空间中一个又一个被切开的裂缝中穿梭。

剑客吃惊地看着这难以理解的一幕,将剑在自己身前微微倾斜,尽可能跟上对方的动作。

虽然依靠速度完美地躲过了自己的能力,少女依然没有贸然出手,她应该还在寻找时机。

就在自己思考的片刻,对方从缝隙中现身,刀锋的寒气从自己的后脑边一闪而过。几乎是同时,男人将刀横斩回身,希望这一次攻击能扰乱对手抓住对方的影子。

但是等到他回过身时,对方连发丝都没有留下。

他明白了,现在占得先机的不再是自己,而是这个拥有恐怖机动能力的少女。

一刀又一刀,每一刀都同自己擦肩而过。

就像猫儿引逗困在街角的老鼠一样,这只是在纯粹的游戏,而不伤害性命。

“怎么,没有了那些小花招,就无能为力了吗?”

这次轮到少女嘲讽自己了。

可恶!

剑客终于迈开了的步伐,开始主动追逐奔跑的少女,原本分散在四周的阴影也随着自己的调动,为他披上了一层黑色的衣裳。

看到对方终于动了起来,零一也开始了更加主动的进攻。

两人滴水不漏的招式如舞蹈一般,在几秒内,两人的刀尖互相擦过了几十下之多,画出一道道绿色同灰色的弧线。

即使在交锋中,自己依然捕捉不到对方的影子,只能借助自然场景中有限的阴影提高自己的速度。

燥热的空气被疾驰的两人扰动,卷走了自己身上渗出不久的汗水,那随风漂流的汗珠,宛如一只撞入了一场风暴的飞蝇,在寒铁与白发的夹缝中跌跌撞撞地腾挪着,却仍然免不了被气流无情冲散的命运。

少女的每一次出剑,都附带有很强的剑风,那绝不是武器破空所带来的附带物理效果,而是实实在在的具有“斩”这个效果的攻击。

这样下去,迟早要招架不住的。男人看了一眼自己已经破碎不堪的围巾,让开中路,主动后撤了一步。

他知道,对方一定会追上来。

因为在他面前,是一个杀意已决的对手啊!

零一没有辜负他的期望,足尖轻轻点地一点,就将自己送到了对方的喉尖的位置。

果然上当了呢。

男人睁开了左眼,少女一点都不恐惧,因为零一明白自己这个速度他是跟不上的。

但是对方的目光没有投向少女身后,而是他自己的身下。

既然没有办法利用你的影子,那就靠自己吧!

男人顺着自己聚拢好的影子稍稍后移了半步,零一的剑扑了个空,为自己赢得了仅有一秒不到的空档。

但是对于优秀的剑客来说,只有这一个机会就够了。

此刻少女的刀刃已经失去了平衡,自己的刃锋正对着少女的眉间。

出乎自己的意料,对方没有尽力地躲闪,而是放开了拿刀的左手,五指并拢,在手甲中聚拢能量,最后用掌刀一般的姿势向自己身下一挥。

呼!

青绿色的弧光弥留原本应该是在刀刃划过的位置。

自己的攻击,连同赖以移动的影子一起,被切成了两半,轻松化解。

这是纯粹的【切断】,连暗影都能一分为二的斩击。

男人不再相信自己的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一幕。

这一击也给了少女一个机会,零一在地上翻滚了一下,拾起刀刃高高跃起,从惊慌中缓过神来的剑客慌忙拿起剑招架。

对方意义不明地对着空气空砍了一下,自己与黑影同时失去了目标,等到男人明白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跨越了时间和空间的概念,零一不可思议地出现在了自己的身后。

少女停在空中的刹那,双手已经做出了横斩的架势,目标是自己的后颈,转身的话,时间是完全不够的。

胜负已分...

胜负已分?

不,还不能结束。

“啊!!!”

伴随着正木拓哉的吼叫,自己脚下的影子急速扩张,整个街道陷入一片阴影之中,一切都被黑暗吞噬。

随着金属碰撞的清脆响声,男人手中的武器掉在了地上。

他已然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少女同她的剑刃一起,被定格在了黑暗中,像一尊悬在空中的精致雕像。

灵巧的姿势,挥动的马尾辫,甚至是每一缕发丝,即使在固定的时间轴中,依然能感受到她恰到好处的力道,一切是那么的完美。

这是影子的世界。

剑客颓然地捡起了剑,还没有从刚才的震惊中恢复过来,这个恐怖的女孩,能够逼迫自己用出所有招式,虽然到头来还是自己比较强,但这种害怕的感觉,是自己从来没有体会过的。

颤抖的双手摆好了斩击的架势,结束了。

但这一次,面对已经失去反抗能力的对手,男人却犹豫了。

对于自己来说,这难道不是最好的谢幕吗?

......

“这是我父亲给我的生日礼物,送给你吧。”

男孩捧着一条围巾,影子受宠若惊,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可,这是你的东西。”

“没关系,这样你就是真正的另一个我了。”

男孩天真的笑道。

这种笑容,自己再也看不到了。

对于一个影子,最好的结局,也许就是这样吧。

“为什么不动手?”少女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男惊愕地看着自己背后。零一毫发无损地正站在影子的外围。

果然。

在中招的一瞬间,对方就已经找到了脱身的方法,自己定住的只不过是一个残影,一个幻象。

剑客叹了一口气,他已经彻彻底底地输了。

零一缓缓地将刀收入剑鞘,随着护手与刀鞘的碰撞声,一道道刀痕浮现在了暗影之上。

从一开始,她的目标就不是本体,而是他脚下的影子。

同自己的幻象一起,黑影被彻底地切碎,影碎之时,宛如斩开了一个世界。

“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影子跪在地上,仰视这个不可思议的少女。

“只是一个希望同你比试一场的人。”

影子笑了,这个答案,让他很满意。

“好了,你做你该做的事情吧。”

“都做完了,还有什么?”

零一打了个呵欠,她现在非常的困。

“一个影子被抛弃的一刻就已经没有用处了。”

“可是你是你自己不是吗?”

影子愣住了。

第一次,有人对他说这种话。

......

“有时候,真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我,这才是他最令我害怕的原因。”

道场中的正木拓哉,似乎感受到了这一切。

“无论这个影子做过什么,承认这些事情也是你罪孽的一部分,这才是最好的归宿。”

Kai平静地回答道。

已经结束了,他用最后的力气,握住眼前这个少年的手。

“能答应我最后一个请求吗?”

“说吧。”

“不要告诉他,我对你说的这些事。”

Kai点了点头。

正木拓哉测过身,望着窗外的月光,望着自己的影子,用苍老的声音,低声哼唱道:

“大千世界一瞬间~

浮生若梦,仿佛间,幻境一场~

生者无常,终须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