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开学的第一天,我就被迫背井离乡,要准备前往远在数千公里之外的第二市区。

被誉为宗教云集的圣地,全大陆面积最大的市区,同时也据说是社会各社会阶层之间相互冲突最为严重的地区。

第二市区虽然名义上还是市区,实际上以旧时代的标准来看,面积早就远远超出了一个城市所应该容纳的范围。只是由于AI的习惯性划分,才导致目前堪称畸形的臃肿地域。

起码只看地图的话,我是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你在看什么?”教室里,课间时分,原本坐在我右手边位置的绯忽然凑了过来,发现了我平摊在桌上的纸质地图。

这张地图只大略标出了在亚洲大陆上的几个重要城市,还有合围而成的规则圆形疆域。至于更加外面的地域则是完全的空白。

看见绯挤过来,我给她腾了点空间后,又想起,自己这一趟要去第二市区的话,是不是应该把她也带上?

“你要去第二市区?”绯看见我在地图上做的标记,秀眉微蹙,“那里有什么好玩的?”

“嗯……不是去游玩,是有些事情要办啦,”教室里人多嘴杂,我不好说的太过详细,只能含混了过去,“小公主,你能和我一起去吗?”

“哼,没有咱陪在身边的话,你这个笨蛋要是遇到危险,没准会把命都丢掉吧?”绯依旧还是那副喜欢戳破我自尊心的毒舌模式,“没办法,本小姐就大发慈悲和你走一趟好了,什么时候出发,暑假吗?”

“其实是最近这几天,可以的话最好明天就出发。”

“明天?”绯吃了一惊,说话声音陡然升高,害得周遭空闲下来的同学们都纷纷看了过来。

被这么多人用好奇的目光看着,绯也难得地产生了羞赧的反应,压低了声音问我:“不会吧,咱还没怎么享受到学校的生活诶,怎么这么急?”

我心思电转,心想如果要去调查新生代杀人魔的话,绯绝对不会联想不到她的母亲身上去,与其等到时候再行解释,还不如早点告诉她为好。

“其实是这样的,公事因为保密的关系暂时不能说,不过私事上的话,是因为如此如此,那般那般……”

我也压低声音,和绯交头接耳起来。

当天,校园内没有再发生什么值得注意的事情。唯独我在下午的放学之后,陪着绯逛了一遍新建的校园,算是留念。

第二天的清晨,我拿到了三号机让手下的快递机械特地送来的转校证明。

正在阳台上收衣服的我,突然被从外面升起的小型飞行器直扑面门,老实说第一时间还真有点被吓到。

人口流动一向受到AI管控。只在同一个市区内的话还没什么,然而如果要在不同市区之间移动的话,必须要有明面上说得过去的书面文件批准才行。

并且人类只能乘坐地下列车,空中的运输工具都给了AI使用,不如说所有的飞行器上,根本连给人类乘坐的空间都没有设计。

而这次两边分别有从未见过面的教廷,以及三号机共同发力,很是轻易地就给我安排了一个新的身份:第二市区特别规划区,圣雷卡修斯贵族学院的转校生。

又是转校生啊,之前还只是见识到这样的生物,没想到现在连自己也要成为其中的一员。

“贵族学校?贵族……是那个意义上的贵族吗?我没有理解错吧,这个年代还有贵族?”我捏着两张塑胶卡片制成的证明,其中一张是给自己的,另外连带绯的证明也一并办了下来。

证明上,“贵族”二字特意标注的发音与写法并不是通用语,反而有点像旧时代的某种方块文字。

“第二市区的情况比较复杂,简单来说,如果有人对某个宗教的信仰足够虔诚,或者对AI有足够贡献的话,就有可能受到相关宗教的领导封赏,获得世袭爵位,并且有自行组建贵族家族的权力。”三号机正通过远程遥控小型飞行器与我通话。

从飞行器腹部投影出的全息影像来看,三号机正在校长办公室里操作刀叉,吃着一块样貌奇特的透明早餐,看起来与果冻有那么几分类似。

“组建家族意思是可以自由结婚吗?你们这么搞也不怕乱套啊。”我对政治方面不是很感兴趣,不过“不患寡而患不均”的道理还是懂的。

别人都不能自由结婚,若是想要繁衍后代的话,只能全靠运气进行精卵配对生小孩,凭什么这些人仅仅因为信仰足够虔诚这么一个难以界定的因素,就能堂而皇之地获得自由婚配的权力,甚至还能组建所谓的家族。

拥有特权的世袭爵位什么的,只是听着就感觉对社会稳定的情况有些不妙。

“那是宗教系统AI的基础权力,我们政治系统的AI一致认为如果没有必要的话,并不需要进行干涉。”三号机打起了官腔,舞着手中的刀叉,“在这里跟你也说不明白,等你去了第二市区就知道情况了。好了好了,我这个领导也是很忙的,没那么多时间解答这些常识。”

我还待再问些与第二市区有关的问题,小型飞行器已经转动螺旋桨,呼啦一声从阳台高高飞起,扬长而去。

“绯?行李还没整理好吗?”

我向屋内喊了句,片刻后得到答复:“再等一下下,要带的东西太多了。”

“怎么会要这么久啊。”我走进屋内,看见绯正在努力想把她最喜欢的毛绒玩具熊塞进行李箱内。

这只白色的玩具熊头顶夸张的蝴蝶结,整体快及得上绯的身高大小。行李箱虽大,然而已经放了些换洗衣物,还有绯的多套替换洋装进去。加上必要的一些如固态防壁,全息头盔等装备,想要再放一只玩具熊已经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眼看绯贝齿轻咬下唇,快要进入恼羞成怒的状态,手上正要动用远超常人的暴力将玩具熊硬塞进去,我急忙上前阻止:“拿在手里就好了吧,你看,这样拿着也不会有什么不便的,是吧?”

要是任由她乱来的话,说不定昨天刚买的行李箱就要撑到报废了。

“嗯……很好,那就由你来拿吧。”绯对着我上下打量一番,满意地一拍手掌,决定下来。

“咦?要我拿着这个?”我与怀里抱着的毛绒熊对视,即使对方只是个根本不会动的死物,仿佛也能感受到它玻璃珠双眼中透露的嘲讽。

一个已经上了高中的大好少年,要是抱着这样大的玩具熊走出家门,肯定会被看见的人笑话。

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绯并不是会考虑到这种细节的人,在把抱着玩具熊的任务交给我后,她已经拖着沉重的行李箱走了出去。

如果可以的话,请务必和我换一下工作啊。

我内心充斥着悲伤,干脆丢下羞耻心,将怀里的玩具熊抱得更紧了。

一路上,因为是上学的高峰期,电车里挤满了学生。我承受着众人围观与窃窃私语,反而觉得似乎也没有预想中的那么可怕。

等到了列车站的站点,电车里只剩下我和绯两个人,自然就更加无所畏惧。

只不过在经过安检,以及列车站的工作AI对转学证明的查验后,我和绯来到了候车大厅,见到竟然还有几人早早地等在那里。

候车大厅宽大的电子背景板上,此趟列车的乘客名正在排列成行,缓缓流动。

森木,绯,千惠,小紫,奈賀,卡卡……

“你们怎么也来了?”我见众人都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也是要出门远行的样子,顿时大感诧异。

离得最近的智能歌姬没有说话,坐在公共座椅上专心等着列车进站,完全无视了我的存在。她的身前站着两名西装革履的保镖机械,都是高大的白种人外表,覆盖了仿生皮肤,不过没有对外观明显的电子眼进行修饰。

这种保镖的穿着常常以纯黑色的西装与皮鞋为基础,配备隐藏在衣服下的小型火力,总的来说并不属于机械安警的范畴,主要还是用来做些平日里并不适合安警出动的私人性质保全工作。

还是奈賀先打破了宁静,“老大,你要去贵族学校见识新的学妹,竟然还不告诉我,真是太不够意思了!而且……这个……卡卡也要去第二市区开巡回演唱会,所以才会在这里的,我也想跟去观看下那个演唱会。”

见识新的学妹那种事情,明明只有你一个人在想吧。

千惠则是扬了扬她手中的塑胶卡片,和我的转校证明一模一样,“要追查的是连环杀人魔的踪迹,应该会用到我才对,检验被害人尸体的技术我也会哦。倒是森木同学,没有告知我们就想一声不吭地离去才有问题呢。”

我向他们几个的手上看去,发现竟然都有同样的转校证明。

三号机这个家伙,难得忽然间变得大方起来,连续签署了这么多的通行文件,连小紫这个原本不属于我们学校的黑街人士都有。

“如果遇上战斗的话,我也不会输的。”小紫手里还提着一个长条形状的黑箱,稍稍打开指纹锁后给我看了眼,里面装的是一把拆解后的反器材狙击步枪零件,还有装在微型冷冻保存舱里的十二支特殊液态子弹。

这都能过安检,要说三号机没有在其中使力的话,恐怕谁都不会相信。

“你们这是……看来我即使拒绝也不行咯?”我沉默了会,最后只得妥协道,“到了那边要听指挥,可别给我捣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