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祭司打扮的蓝皮小人领着踏在碎石路上,于部落里穿行,我算是大开眼界,见识到了这个智慧种族的方方面面。

它们虽然长着鱼头,不过生活习性和旧时代的人类还是很接近。甚至还组成了类似“家庭”的这一单位。其中成年男性做的是加入捕猎队,外出打猎或者守卫部落,一路上我就见到了一支捕猎队,它们抬着像是野猪的动物从身边经过,嘴里还吆喝着一首风格特殊的曲子。

成年女性则是负责养育幼年的蓝皮小人,以及在部落里加工武器、耕种田地等。在看到它们在土地上开垦出田地时,我心中受到的震动不可谓不大。

蓝皮小人祭司最后停住脚步,带我到了一处祭坛前。这座祭坛比周围土著搭建的房屋高了一头,周围又建了一层阻挡围栏,有两名穿着藤条编织的盔甲,手持石矛的蓝皮小人守卫在近前。

它们看见来的是祭司,当即走开,站到两侧。此时我虽然早把消音手枪收起,这幅跟在祭司后面的做派也让它们不敢过来阻拦。

靠近了祭坛,我才发现整座建筑完全是由石块累积搭建而成的。难得的是所有石块在目测下大小形状都完全相同,让我暗自感叹蓝皮小人们磨制石器的水平精湛之余,想到若是想要找到这么多足够大的石块恐怕也不怎么容易。

蓝皮小人祭司到了祭坛前,扬起鱼头,打着手势让我进去,而它则是等在了外面。

我对它的行为迷惑不已。看了眼通往里面的幽深甬道,入眼所见只有漆黑一片。

祭坛整体结构十分简单,几乎一眼就能看穿没有什么特别的机关,这是我能确定的。我试探着往里走了几步,只觉迎面而来的黑暗瞬间就汹涌澎湃起来,仿佛粘稠的液体,丝丝缠绕到了防护衣和面罩上。

甬道里,响起了略微尖锐的说话声音,四处回荡,传到我这边时像锥子似的直刺人心:“有人来了?进来吧。”

我迟疑片刻,终于还是对声音主人的好奇心占据了上风,顺着甬道向里走去。

直到走到接近甬道底,下方还有个阶梯,走下后就可以看见底下有个空间更大的地下室,里面亮着微弱的火光。

那火光的来源是一盏油灯,放在一张打扫地干干净净的石桌上。而石桌旁以盘坐的姿势坐着的正是刚才邀请我进来的声音主人,竟然是个机器人!

不同于三号机外表的精致完美,仿佛每一处关节和其它部位都经过精心计算一般,我眼前的机械仿佛因为找不到可用的零件而使用了大量手工替代品,以至于看起来就像个经历过多次破损、缝合后的金属与石料的结合体。

它睁着裸露出内部电缆与齿轮的电子眼,两条长短不一、布满锈蚀痕迹的机械手臂放在盘起来的双腿膝盖上,下身用渗了机油油渍的绷带缠了一层又一层,加上粘附的灰尘,以至于看不清里面的具体情况。

“你来了。”它的声音略带尖细,完全不似寻常的合成音,还带有某种嘲讽的语调,“是三号机让你来看我的吗?这回竟然派过来的是个人类,真是奇哉怪也,嘿,嘿,嘿……”

我心中一怔,只觉它的言语风格有些奇怪,本来想要问关于它的身份的问题顿时被它的笑声噎住。待它那诡异的笑声终于笑完后,才问它:“你认识三号机?”

对方也愣住了,低头呐呐地说不出话来。就在我以为它是出了什么问题时,它却忽然受了什么刺激,猛的单手一撑,从地上跳将起来,落到近前。

它那只更长些的机械右臂前端弹出一截带有暗红锈斑的金属刀刃,刀尖指到了我的脖子上,声音急促而又更为尖锐地问道:“你不是三号机派来的?那你是谁?外面的监管AI都傻了吗,怎么会让不明身份的人进来?”

“呃……冷静点好嘛。”就在刀刃弹出的那一刻,我吓了一跳,适时地拔出了消音手枪,枪口对准了它,以防它再有什么危险举动,“三号机是我的老师,我这次的确也是有事要到这里来,不过的确没有听它说过你的存在。”

“嘿,嘿,嘿……”对方那种诡异的笑声又从胸腔中响了起来,不过还是收了刀刃,电子眼中光芒闪动,像是在思考什么,“三号机让你去做的是什么事情?”

眼前的机器人虽然有些古怪,不过还算有理智,可以交流。于是我把大致来意说了下,略去其中重要的情报,只是提出了希望可以由蓝皮小人护送,让我们到达丛林另一端的请求。

在这个部落中,唯一可以进行语言交流的就是这个机器人,即使是会报菜名的祭司看得出来也只会念通用语,对于其中的含义是完全不理解。而这个半残疾的机器人能够待在祭坛里,等在外面的祭司又对这里如此恭敬,想来它应该可以指挥的动这里的蓝皮小人才对。

“没问题,外面那些鱼头怪物都归我管,嘿嘿,不过我帮了你,你是不是也应该给我点回报啊。”半残疾的机器人坐了回去,用手挠着下巴,不知为何,它的动作总是有种虽然与人相似,但太过于活泼的感觉。

若平时也是这样,以它残破腐朽的机械身躯竟然没有损坏就有些神奇了。

“你要什么?这里可没有机油给你喝。”我解下背包,把里面的东西展示给它看,“能量棒要吃吗?”

“哼,区区能量棒,即使可以减轻动力炉的负担,不过你以为我会在乎吗?”对方像是受到了莫大的侮辱,根本不屑往背包里看上一眼,反而从脑后扯出了一条数据线,“具体情况有些复杂,我们到数据世界里说。”

我接过数据线,犹豫了下,倒是不怎么怕它有什么小动作。事先构建好临时防壁后,摘下防护头盔,稍稍拉开了点防护衣的领子,把数据线插到了脖子后的接口上。

眼前景象变幻,须臾间,我已是站在了一片荒凉残破的陆块上。

脚下地面沟壑纵横,深浅不一,密密麻麻四处蔓延,天空背景是白茫茫一片。然而最吸引我目光的还是近在眼前的一座山峰!那山峰高耸直入云端,山体表面寸草不生,嶙峋怪奇,形状又好似人的手掌,只是靠近就能感受到其散发出的无形威压。

这座山自己曾经在穿过电磁屏障,与公共网络短暂连接时见过,不想现在就站到了它的面前。

在山脚下的我仰头望去,只觉自己仿佛巨人脚下的蝼蚁一般渺小。不知为何,附近还聚集有少量代表电子病毒的彩色光带,而且越往高处越多,山顶位置遮挡的云层更是流光溢彩,炫目无比。

这些光带以山体为中心缓缓以环形轨迹游动,细细看去,却没有一条光带敢于真正靠近这里,两者之间泾渭分明,互不干涉。

与半残疾的机器人进行数据连接后,自己竟然毫无察觉地就被拖到了公共网络之中。我心下有些惊愕的同时,忽然听到脚边有人在叫自己:“喂,小子,能稍微走开点不?你快踩到我的手了!”

我低头一看,脚边有个毛脸雷公嘴的猴子脑袋,正对着我苦恼地龇牙咧嘴。它的身体竟深深地陷入进山体之中,看样子两者之间完全牢牢地生长在了一起,样子怪异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