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当高中的入学考是采实战的形式,以两位考生为一组下去切磋,考官会依据考生在场上的表现决定成绩。
时间限制为十五分钟。
对战本身的胜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在一场较量中展现钻研的武功及心骨。
就算最终输了对战,还是可能根据表现以及态度获取高度的评价;反之就算赢了对战,也不代表得到入学的保证。
……没错。
明明胜负什么的根本不是重点……
即使如此,还是没有考生愿意与顗香凛较量。
最初透过抽签决定的对手,在得知对面站的是那个顗家的才女以后,便放弃资格落荒而逃。
紧接着递补上来的人也全是相同的德行,看见香凛就好像看见女鬼一样,打也不打就直接弃权。
(真是的,居然在战场上临阵退缩……一点骨气也没有。)
香凛对此只能嗤之以鼻。
每个人都害怕着面对她,亦即面对强者。
想到迄今为止所修练的一切,可能会在这个天才的面前化为乌有──
害怕自己被否定。
这就是所有考生宁愿主动放弃资格,也不愿对战香凛的原因。
因为一旦尝到以往的努力皆是徒劳的事实,很可能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顗香凛就是如此之强。
强到让同龄人心生畏惧。
【接下来,开始进行编号000以及编号001的入学测试。】
考场内响起广播的声音。
这是第一试验会场今天所举办的最后一场入学测试,大家都知道编号001就是顗香凛,至于编号000……那是谁呀?
未知的讯息引发观众席一阵讨论:
「欸欸,考生里面有编号000这号人物么?」
「说到底000本来就很奇怪吧,不该是从1号开始的吗?」
「001就是那个顗家的才女对不对,本来应该第一个对战的,却拖到了最后才找到对手。」
「听说呀~已经有十个人弃权了呢,好恐怖好恐怖。」
「讨厌,居然要和『荣华杯』的冠军比试……是人家一定不敢站上场地的。」
──荣华杯。
这是国内有名的一场比武杯赛。
顗香凛曾经参加国中组的赛事,并获得全国冠军的佳绩。
众多考生正是因为明白这一点,才会如此惧怕于面对她。
然而,如今出现了一位勇敢的神秘人物代替自己站在她对面……
那个编号000究竟是何许人也?
「………………」
「………………」
「………………」
不知不觉,场面由热烈变成一片鸦雀无声。
钵状观众席上的考生无一不屏气凝神地等待着那位神秘人物的出场。
一想到自己很可能会与即将较量的两位都成为同学,就无人能够以无关紧要的态度面对。
原本七嘴八舌的女孩子们,纷纷睁圆一双又一双的水汪汪大眼,将满溢好奇的目光投射于底下那个四方型场地。
不久后,首先从右方入场的人,是身姿凛然、踩着严谨步伐的顗香凛。
……看起来,香凛同学的心情今天似乎也不好。
挺直腰杆、板着眼脸,浑身散发一股慑人的气势,彷佛在场有人欠了她八百万一样。
见到那副模样,观众席纷纷咽了口唾沫。
(讨厌,真的好可怕哦……)
(她心情怎那么差呀?)
(谁知道?不会是『那个』来了吗?)
……
不知道是谁先得出了这个结论。
观众席上的女孩们闻言,原本纳闷的心得到了解答,于是很有默契地点了点头,并对底下投去感同身受的目光。
──真是辛苦呢,香凛同学,居然在这么重要的日子来大姨妈。
「………………」
被莫名用同情的视线观望,让香凛的心情更糟糕了。
虽然不明白观众席的人在谈论自己什么,不过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得了的误会正在扩散。
「唉……」
糟糕。
心情真的很糟糕。
如果要用天气来比喻的话,无疑是灾难等级的暴风雨吧?
为了平抚情绪,香凛阖上眼眸,深呼吸几口气……
谁知这时候,造成她情绪不佳的罪魁祸首,竟挂着毫无自觉的表情从对面的入口处现身。
──咚!
这瞬间,四周的观众席集体传来一记沉闷的声响。
原本坐于椅子上的女孩子,一看见从左方进场的人物,立刻脚踏地面、猛然站起:
「「「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
她们毫无形象地张大嘴巴,一齐喊道:
「男、男人────!?」
花容失色──只有这样,或许还不足以形容那群年华少女脸上的表情。
大惊之后,随之而来的是各式各样的情绪。
只见她们有的目瞪口呆、有的双手摀嘴、有的满脸通红,有的则像是在躲避什么不堪入目的秽物般,将脸别过去。
即便反应大相径庭,但只有一个疑问是大家共同拥有的。
──为什么这个地方会出现男人!?
「咻~还真是只有女孩子耶,这学校。」
与狼狈的少女们不同,现场唯一的男性挂着从容的表情环视周遭。
他没有被一双双愕然与轻视交织的目光所影响,老样子的笑、老样子的昂首阔步,以充满自信的姿态来到场地前方。
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台人体大小的胶囊机器。
「这是什么啊……?」
仔细一瞧,对面也设置有同样的一台机器。
顗香凛像是习以为常般,按下机器的按钮,使胶囊打开后,整个人躺了进去。
少年一头雾水地看着这一切。
奇怪,她不是要和我比试的吗?
怎么自己一个人进到奇怪机器里睡起大头觉啦?
在他脸上已经被问号填满的时候,观众席的女孩子们也换上了诧异的神情。
「咦?咦咦?现在是什么状况?」
「那、那个考生是男……男孩子……对吧?」
「也就是说编号000是男人的意思?」
「明明是男人,却要参加武当高中的入学考……?」
「…………啊咧?莫非他不会操作模拟机?」
「与其说不会操作,不如说好像根本没见过似的。」
「讨厌,好像乡下来的土包子哦……」
──对战模拟机。
这是设置于舞台两旁的人型胶囊机器的名称。
功能正如其名,是用来模拟对战的机器。
它会扫描用户的身体数值,并透过链接大脑的装置将该人的意识连同身体与携带物品,以AR的形式投射于场地上,让双方进行切磋。
由于并非以肉身下去较量,所以即便在对战中遭遇重伤,也不会对现实产生影响,是一种专门为了比武而开发的科技产物。
所谓「武功」,本身就是一种高风险的竞技活动。
像在电视上看到的那样用肉身以及真剑进行拚搏是不可能的,毕竟谁也不希望因为区区的一场比试而丧失四肢或性命吧?
话虽如此,拿假剑或是收敛实力又没办法体现出武者的技艺……
对战模拟机就提供了完美的比武条件。
不必担心性命安全,能够发挥百分之百的实力,就算抱着杀死对方的念头也无所谓──
没错。
抱着杀死对方的念头也无所谓。
意识到这点的瞬间,香凛被投射到了场地上。
这个四方型斗技场本身就是个AR投影装置,底下接有许多电缆,读取仿真胶囊所传送的数据后,将对战者的身姿纷纷投射到场上。
「…………」
香凛稍微开合了一下手掌,毫无延迟或僵硬的矛盾感。
毛发、皮肤、肌肉、关节,乃至于经络与五脏六腑,胶囊机完美地模拟这一切,与现实世界的肉身无异,让人不禁感叹科技的进步。
就连香凛身穿的衣装及腰间的剑,都分毫不差地带到了这个AR世界,连重量都无一丝改变──
真无一丝改变吗?
不,其实改变还是有的。
香凛抽出腰间的剑,剑身反射出慑人的寒光。
考虑到安全与法律问题,即便是武人,也不允许私自佩带杀伤性武器。
因此这把剑,在现实世界是未开锋的。
但透过模拟机设定,能够让武具以开锋后的型式带到AR战场上,赋予使用者斩人的能力──
斩人,与被斩。
杀人,与被杀。
众多武者就在这个AR战场中,反复体验着这个过程,并从中蜕变。
──唰!
香凛挥动手臂,让剑锋划开空气,发出风切音。
抱着杀死对方的念头也无所谓──既然如此,就无需手下留情。
居然要出身于顗家的自己拿男人当对手……
这俨然是种侮辱。
不仅是对家系的侮辱,更是对自身的侮辱。
香凛的自尊心可不容许这种事情。
(我要狠狠修理那个男人!)
把所有的怒气倾泻于对方,让所有人看看──
小瞧我顗香凛的下场!
如此下定决心的香凛,双肩扩散的气场又更加强烈了。
从灾难性的暴风雨,演变成毁灭性的陨石雨。
她将剑尖插入地板,用愤愤不平的目光瞪了一眼场外。
接着,又将注意力移向对面。
等待着那个可恨的男人。
等着……
等着……
等了几分钟后,还是没见到他的出现。
(难不成是落荒而逃?)
就在她忍不住蹙起眉头之际……
一道模糊的影像出现。
彷佛坏掉的屏幕般闪动一下后,影像终于清晰。
少年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随后发出赞叹。
「唔噢噢噢!还真的进来了,真牛逼啊这东西。」
「…………」
「唔哦?连场外都看得见耶,到底怎么办到的?」
少年无视已经等到双肩颤抖的香凛,径自移动到场地边缘。
试图走到场外的他,理所当然被一面墙阻挡。
但即便无法离开场地,仍能听见外头的声音、看见外头的景色。
这要归功于小巨蛋四处设有的摄影机、收音器等等的收讯装置,让比武者身处于AR的世界中,也可以接收到外界的一切讯息。
现场的空气、观众的目光,凝重的气氛……
就算身体是模拟的,一切却如此真实。
绝对的临场感。
简直与现实世界无异。
「──喂。」
香凛举起剑尖,直指一脸天然的少年:
「你为什么这么慢?」
「嗯?」
「居然敢让本小姐好等,没有正当的理由可别妄想我会轻易饶过你。」
这是场审判。
同时也是给少年最后的机会。
根据回答,香凛或许会考虑留给他一点颜面,在待会的较量中收敛身手──
然而这番好意,却被少年不知好歹地践踏了。
「哎呀~抱歉让妳久等啦,刚才在那机器里面发生了点问题啊。」
「问题?」
「嗯嗯,原来不是单纯的躺进去就好,还要戴上头盔、按下开关才会启动耶……」
「…………」
「等了好久以后,考官跑来跟我解释这机器的用途和功能……真是的,什么完全潜行啦、什么扩增实境啦,我压根听不懂,最后她似乎放弃了说明,直接告诉我怎么操作,然后要我按下开关后就闭起眼睛放轻松,接着我感觉意识开始模糊,好像睡着一样──」
「行了,我不是很想知道你的模拟机初体验是如何。」
「咦──」
「总而言之,我可以当成你已经做好准备了吧?」
香凛朝着少年挥舞了一下手中的剑,这无疑是种挑衅。
看着对手如此战意满满的模样,少年换上老样子的无畏笑容。
无畏、自信──或者该说是狂妄吧。
无论如何,那让香凛的烦躁提升到最大等级。
接着,少年把手伸入夹克中,掏出了一把长约三十公分的棍子。
不,那不是棍子。
而是收进鞘里的短刀。
「我当然是做好准备啦,同学。」
「…………」
「既然最大的问题解决了,就让咱们开始吧。」
「最大的……问题?」
香凛霎时愣了一会。
察觉话中含意的瞬间,白净的额间「啪!」的一声爆出青筋。
(也就是说,我不是问题的意思……?)
她用颤抖的手紧握剑柄。
压低中心,一阵酝酿过后……
朝少年的方向急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