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我有了魔力回路和魔法纹路?”弗格有些不敢相信地望着一头白金发,中年外表的老恶魔。他不觉得德林在说谎,但无论怎么想,他都无法想象自己会拥有这两样东西。

德林上次说过他有魔力紊乱症后,他便自己查阅了一些相关资料,然而大多数魔力紊乱症的症结在于患者只是无法运用魔力,无论周身魔力循环系统魔力回路,还是优先属性的魔法纹路,患者都完好无损或只是轻微受损。

而弗格不同,因为虽然他是混血儿,但父亲一边是拥有女神之力的屠魔勇士,而母亲这边则是恶魔。

两种力量混扎在一起,造成他天生就不可能拥有魔力回路,更别说具备某种属性的魔法纹路。

如果不是靠着黑暗之力形成上述两种存在,他现在连一丁点魔法也用不了。也因此大多数战斗弗格更喜欢黑暗之力自带的暗属性攻击,毕竟要形成完整的魔力体系和带有属性的魔法纹路是件很麻烦的事。

弗格又看看德林,对方好像很喜欢他怀疑的目光,此时正笑着将两个杯子添满堕天使之血。

他继续说:“要我说,不仅仅是魔力回路与魔法纹路,你整个人和上次都不一样了。”

这话让弗格更不解,“我和上次有什么不一样的,没缺胳膊少眼睛,别光顾着喝,你倒是说明白啊。”

吨吨。

再喝干杯中血,德林长叹:“啊——这话我这么说不知道你明不明白,身体发生如此异样,你的意识却没有注意,这可不是好兆头啊。”

闻声,弗格混身一个激灵。

意识没有注意到身体的变化——

那不就和两年前发生的事一模一样吗?

可是魔王之王不是死了吗?

金发少年忍不住屯口口水,难道自己还有母亲甚至牺牲了生命还是没能阻止魔王之王吗?

德林把弗格的杯子推了过来。

“瞧瞧,脸都惨白了,看样子是没注意到吧。你也别瞒我了,就老老实实告诉我,为什么伊奈莉会和你在一起,或许这能解释你身体发生了异变,而本人的意识却毫不知情。”

“我明白了,”弗格放弃地垂下肩膀,将那甜美的堕天使之血送入口中,虽然如密的甜味在舌间弥漫,但弗格再也没有之前那般享受,“反正已经发生,也算不上什么秘密。”

他自己拿起瓶子又添了一杯。

“我想德林先生您知道,我是混血儿吧。”

“是,看你眼睛我就知道,和希尔丽丝一样都不是红瞳,只有纯血恶魔才是红瞳。”

“啊,”弗格苦笑着摇摇头,“就因为这双眼瞳,我可吃了不少苦啊。”

“哼,那魔窟就是喜欢在所谓的血统,尊严还有令人作呕的欲望上大做文章。”

“还不止这些,”弗格就近在椅子上坐下,“我的父亲是名屠魔勇士,而我妈妈正好是魔王之王的女儿……”

“……”德林的表情复杂起来,他双眉紧锁,开始努力思索好一会,“难道是米莎小姐?”

弗格摇摇头,“不,她是我姨妈,我妈妈是小女儿雪尤。”

“!”德林手里的杯子差点掉到地上,“你妈妈竟然是雪尤公主殿下!”

“您认识她?”

“啊……算是有过一面之缘吧,十七年前那场战争爆发时,她曾经和米莎来找过我,希望我出面替魔窟而战……”

弗格想起上次希尔丽丝和他说过的话,原来当时那个惹德林不高兴的女人就是米莎姨妈和妈妈啊。

“啧啧,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那之后呢?”

看德林那唏嘘的样子,弗格想笑,如果当时德林这样的大恶魔加入了恶魔军团,恐怕女神和人类的联军必败无疑,但或许他也就不曾诞生在世上了。

“之后就和书上的一样,女神这边牺牲了三个人才逼退了魔王之王,而我母亲则成了战争的牺牲品。”

“牺牲品?那时的雪尤公主还是个毛头小姑娘,她——”

“她不幸被我的父亲给抓住了。”

德林一时噤声,他欲言又止,终于还是没再问什么。而弗格也没有接着说下去,沉默就这样弥漫在两个恶魔之间。

好一会,弗格喝一口堕天使之血继续说:“那之后我父亲集结了屠魔勇士里一批高手去刺杀魔王之王,但他却在行动中死了。而魔王之王虽然没死,也失去了肉体,但一切阴谋也自那时开始,即便我才在母亲腹中刚刚成型。”

弗格不愿回想起母亲最后一刻的绝决表情,那隔绝一切的诅咒虽然是那个男人不慎的产物,却也是母亲为了保护弗格而牺牲的证明。

“母亲很早就明白魔王之王惦记我的肉体,刚出生就把我丢进了魔窟奴隶营里,好在因为混血的缘故,用不了魔力的我没有被怀疑,然而终究还是被魔王之王发现。

再加上那时候身为代理魔王的家伙也意识到没了魔王之王,恶魔终究不是女神们的对手,想要和人类讲和,而正巧又需要一个连接着人类与恶魔血脉的存在,就这样,我便成了魔王之王最理想的继承人,人类与恶魔高层们争夺的香饽饽。那时我才刚刚离开奴隶区,德林先生,你能想象昨天你还吃着腐败地米饭,今天就是山珍海味吗?而且还得到了魔王之王的力量,用上了自己出生就无法使用的魔法——我迷失了,也开始痛恨母亲抛弃我……”

德林拍拍弗格的肩膀安慰:“我不知道你经历了这些,但现在我明白你想说什么,那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弗格忍不住闭上眼。

那天发生的一幕仿佛又出现在自己面前。

“弗格!!”真理的养父大声呼唤着,弗格只感到有一股强大力量冲向自己,回头看到的竟然是真理的养父正抱着弗格的母亲冲过来。

魔王之王也发现了这一幕,却嗤笑一声,“事到如今还想做什么?用我的女儿来威胁我?!你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虫子来多少只,始终都是虫子!”

然而真理父亲狂笑的表情却告诉弗格,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他近身的瞬间,右手已被蓝色的女神之力完全包裹,像一把锋利无比的手术刀瞬间在弗格的侧腹划出一道伤口。

接着他毫不犹豫,右手用力揩一把弗格的血,直接戳进雪尤的胸口。

“呜啊!”母亲痛苦地呼出声……弗格永远忘不了母亲最后的目光,还有那用尽最后力气挤出的三个字。

活下去。

随即她被贯穿的胸口涌出血柱,但持续不到三秒,鲜血就像烟雾一样缓缓散开。

显然,这让那个男人和魔王之王吓坏了,他们根本不知道,一个母亲在保护孩子时,竟然可以连命都不要。

那个男人不停呢喃:“诅咒不应该是这样,诅咒应该是保护至亲而不是吞噬一切啊!”

另一边灵体状态的魔王之王丢下临时侵占的身体正拼命逃窜。

“雪尤!!为什么!为什么要背叛你的亲生父亲!”

魔王之王眼睁睁看着弗格被血雾吞没,而后是所有离开魔窟的路也被堵死。

他一头撞上去,可血雾已经凝固,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渐渐血雾开始不受控制,越来越大——

弗格用力摇摇头,不再去想那一天的所有。

“不想说就不说了,那一定不是一段美好记忆。”德林准备给弗格再添血,但瓶中的堕天使之血已经被喝光了。

弗格笑笑放下杯子,“也不全是不好的记忆,至少离开奴隶区的时候,我遇到了我想保护一辈子的姐姐和妹妹……还有欧。”

“那之后的事我就明白了,你想要靠完成万魔之力来解除诅咒,拯救母亲还有家人们对吧?”

弗格点点头,“没错,最先找上伊奈莉也是因为她手下的人从魔窟里搞走了我的家人,也是那时我突然想,如果完成黑暗之力是否解除诅咒,然后才上您这里来询问一下的……”

德林也罢空瓶和杯子丢到桌上,“但那条路前面没有救赎,也怪我之前没有说清,弗格少年,你猜猜魔魔之王为什么要拼命得到女神?”

这点弗格早就清楚,魔王之王是为了完成黑暗之力。

“难道不是完成黑暗之力吗?”

德林摇摇头,“那只是附带产品,他们真正想要的是混沌。”

他们?!

弗格猛然想起影子里发生的一切,一代代魔王之王,他们……这些德林全知道?

“混沌,那、那是什么?”

“世界诞生之初的存在,你要是还想问清楚,就只能去问问伊奈莉了,毕竟她们女神更清楚那些。”

弗格本想一口气把影子里发生的一切都告诉德林,但想了想,他还是决定保留一些。

“那,您知道魔王之王究竟是什么吗?或者说……”

“哼。”德林冷哼一声打断了弗格。

“小子,你把伊奈莉带来的时候,我就清楚发生了什么,再加上你现在这幅身体,你以为还能瞒得住我?”

“我……”

“我还是那句话,这条路的前方没有救赎,完成黑暗之力的同时你必定会收集齐全七女神的力量,而将这些力量聚集在一起——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说完,德林转身向门外走去。

“希望下次见你时,你的这份人格还没有被那群家伙吞噬。”

他走到门口又回过身。

“快下楼吧,消失太久,对女士可是很失礼的。”

弗格什么也没说,就这样跟着德林下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