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药店老板叫起来的,换一句话说,揪住领子直接把我拎了起来。

“他妈的,什么玩意儿?你哪来的?”我睁眼就见到这个胡子和鼻毛长在一起的大汉对我吼着,大张着嘴巴能把我吞下去。

嗯。。。啊?我怎么知道我哪来的?你特么又是哪位?这什么地方,怎么这么臭?捏住鼻子,一个字也没吐出来。本来就低血压,又被一下子提上来,我大脑已经完全宕机了。事后想起那时候估计都翻了白眼,不知老板

“老子他妈问你!!!”见我没有回答,这蛮牛更生气了,右手抓着我的脖子,左手箍住两只脚腕,作势就要用膝盖把我从中间撞成两截。这时候我才发觉大难临头——估计是身子横了过来血液终于流回大脑了吧——啊啊停停不要不要地吼出来。

这只小动物终于清醒了。大汉放我下来,两手插着腰:

“慢慢说,说清楚,怎么进来的?”

我再次陷入沉默。不同刚才的痴呆,我现在真正开始思考,这到底怎么一回事。这会儿脑子里很安静,这房间里也很安静,刚刚还要宰了我的大汉也没有出声,正愣愣地盯着我。木头地板、四方的木桌上有几本书几罐液体、灰黑色的石头墙壁、左边扇紧闭的木制门(这里面有啥?)、大汉身后木板楼梯向上旋转(哈,踩起来会不会嘎吱嘎吱地响?)。啊,呸,我在想什么啊,我小命快要丢了。

一筹莫展,黔驴技穷。我也只好傻愣愣地看着面前的大块头,一边吞口水一边估摸着他的耐心还有多久。

“那么,你真的没有任何需要辩解的咯?”

辩解啥?我?哦,对,我要说明我怎么会非法地出现在这儿!智商终于上线了。

“我我,我是好人,我不是偷偷溜进来的。我在哪儿?我睡着、醒来,啪,就被你拎起来了。。。我,我是中学生。。。等等,你看我。。。欸!我书包呢?”

如果我灵魂出鞘,在一旁观看自己,也许会想起被猫咪玩弄得辨不清方向的老鼠,在雪原逃命的兔子、头上是俯冲的老鹰。

胡乱的双手摸索着肩膀和后背,大脑却还没意识到我根本没带着书包。之后每每想起这个画面我都不禁笑出声来。但是那时候的我真是怕得要死,觉得马上就要绑在这黑屋子里被施以私刑,命不久矣。

但凡被置于死地的主角快要over时,作者就会天降一个贵人来挽救局面。这个贵人呢,要么是得道老仙,可以拜为师父,要么是隐含的未来伴侣,千娇百媚还有特殊的功夫。可,可是,我算是主角吗?肯定不是啦,没有主角俊美的外表,身材像是条带鱼——绝对不是舟山带鱼——所以说,没有贵人,有鬼来救我。

咔哒,嘎吱——

那扇木头门开了。透出一点蓝光。

“哼。这次是个小鬼吗?”

咦,是个年轻的女声。小姐姐?

“啊?你是说这是仪式召唤的?”这肌肉发达的家伙突然发出难以置信的声音,立马握紧拳头盯着我,好像我突然变得很危险,从进宫献礼的小吏变成了要弑主的刺客一样。

“废话,不然我整晚在里面干什么?失败是失败了,我只问问是个什么!”不耐烦。

“啊。。。这样啊。。。这是个小孩样子。但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大块头瞬间收起了凶恶的神情,倒开始支支吾吾思索起来。

“那就丢炉子里试试吧,一锅汤浪费就浪费了吧。”不耐烦加无所谓。

什么啊!这是人肉店吗?

“不不不不不!我不是小鬼啊!我马上成年了!我肉老了!啊不不不,我全身上下没什么肉啊!我从小百病缠身,现在还有哮喘呐!”急得我跳了起来,又一下子被摁在地上。

“哈哈哈,笑死了小鬼头。果然是从那里来的。好好好,放开他吧,待我瞧瞧。”

那里?哪里?我一头雾水。不过我更想问丢炉子是说说的还是。。。

吱呀——

右手手抓着门板,她扶门立着。血红的指甲,黑漆漆的手,干瘦。深蓝的静脉弯弯曲曲地趴在手背上,显得更苍老了。一袭黑色纱袍,头上罩着帽子,裙摆几乎要拖在地上。左手垂在身旁,完全藏在袖子里,估计也是红色的指甲吧。哦,嘴唇也涂成血色,嘴角微微翘起。整个脸庞也是暗黑色的,我离她不过四米远,只能看出坚挺的鼻梁,瘦削略带苍老的脸颊,一双冷酷的凤眼,两缕大波浪的头发绕过耳后、从连衣帽里流淌出来,轻巧地攀附在胸前。

她只有三种颜色,漆黑,赤色,眼白。不可接近,不能触碰。

我看得呆了,不知她是人是鬼。不知她是来解救我,还是会将我推向漆黑的深渊。

哒,清脆地一响。她左脚踏出一步,右脚踮起,似乎还在迟疑。像猫咪一样,死死盯着猎物不动,四肢却试探地前进。嗯,一只黑猫,一只老猫,透着血色的微笑慢慢接近她的猎物。

一步,两步。顺势推上木门,又发出轻轻的一声吱呀,卡塔一下关紧了,吓得我抖了抖。

“乖囝,别怕。”她终于靠近到半臂距离,依旧缓慢地,举起枯瘦的手,靠在我的头上。悉悉索索,太安静了。她抚摸我杂草般的头发 ,笑容未变,眼神却好像有了种期待。自始至终,我没动,那大汉也没动。

谢谢。我想说,当然说不出来。

大概感到了我扑扑的心跳,她放下手,嘴角、眼角都动了动,真正地笑了一笑,看起来很满意。

“老板,他,只是个普通的。。。嗯。。。”皱了下眉,这魔女终于肯定地说道,“普通的人类,带他上去,就当个小工吧。哎,小赤佬,上去跟你慢说,你不用死,也别想逃。”

老板?小赤佬?刚刚还叫我囝囝呢,是你能叫的吗?

“好。小子,跟我上去,不准乱跑。”壮汉老板好像还有些疑惑,但也只是看了我一眼,拍我一拍示意我上楼。

啊呼~终于不用死了。什么炉子什么汤,太可怕了。现在的情形虽算不上明朗,但那老女人似乎很中意我啊。等等,她真的是人吗?她为什么这么称呼我?唉,去吧去吧,疑问先放在一边,我这样向来不会思考一小时之后境况的差生,还是先庆祝眼前的苟且吧。

甩甩僵硬的腿,我踏上木制阶梯。。。诶嘿嘿,这楼梯真的会嘎吱嘎吱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