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从龙骨要塞里传来了阵阵骚动,龙骨的守军正在往要塞最顶端的垛口集合。

要塞的南面,林、阿雷和莫妮卡抬头仰望着,估计是魔族准备要进攻了。阿雷第一个说想上去看看,但唯独他被留守了。驻扎着这边的苍夜骑士团不能没人管,阿雷有点辈分所以就由他留守了。

林和莫妮卡走上要塞,发现上面已经聚集了很多士兵,右手持弓左手持箭随时准备射击。

从要塞上向下望去,黑压压的一大片血狼群正在向要塞里前行。

“这群野狗终于耐不住了……”光头盖约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们身后,“这个数量,看来是倾巢出动了。”

“倾巢出动?!”林一惊,如果偏偏今天魔族要发动总攻击的话,那得赶紧通知苍夜备战才行。

狼群渐渐靠近,他们行动很缓慢,没有冲过来。聚集在要塞顶部垛口的弓箭手们,包括莫妮卡,都已经搭箭上弦,就等他们踏入射程内。

走在狼群最前面的,是一个格外魁梧的灰色血狼,他的脸上有一道刀疤。

“瞧见那个大块头没?”盖约问林,“那是血狼氏族的首领,巴卡,他和咱们伤疤脸总帅是老相识了,二十年前他们就各自在对方脸上留下了记号。”

这几天连续的大雪,在龙骨要塞下积了厚厚的一层,前行中的狼群仿佛一大片阴影侵袭而来。

当他们即将踏入射程的时候,莫妮卡射出了第一箭,目标正是他们的首领。今天风雪都停了,没有风影响箭的轨迹,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就扎在了巴卡脚前的雪地里。

他抬起头仰望要塞,嘴角抽搐了几下,张开嘴发出了嘶吼。

所有血狼跟着一起嘶吼起来,三千多血狼一起发出的吼声在要塞下回荡开来,连绵不绝,然而并没有再继续向前。

“哼,终究是只会吠的狗。”盖约冷笑。

对于他们来说,一旦发动总攻击,就是豁出性命的决一死战,所以看来他们不会轻易发动。

“看来,只是威慑吗?”林问道。

“这群血狼有他们自己的高傲,从来不偷袭,不使诡计,他们就是要堂堂正正的战斗,”盖约说道,“我看,他们是来正式宣战的。”

他们高举着爪子,朝着要塞顶部的弓箭手们嘶吼着,仿佛在叫嚣,仿佛在嘲笑,然后,就一边继续面朝要塞举爪嘶吼,一边慢慢向后退去。

明明在撤退,气势却很高扬,高扬得像已经打赢了一样。

“真是群疯狗!”盖约朝着要塞下吐了口痰,朝着下面吼道,“要逃就给我把尾巴夹紧了,疯狗!”

 

结果,这一场骚乱果然是有惊无险,聚集过来的狼群全退了回去。

他们渴望堂堂正正的决斗,渴望人类能别再利用要塞上居高临下的优势,真刀真枪地打一场,可叹的是他们还不知道,他们渴望的决战在明天就要上演,可惜的是,林不打算让他们如愿,不打算“堂堂正正”,兵力上来说和这三千血狼正面交锋毫无胜算,不使用计策那就是让苍夜骑士团去送死。

明天,就是和他们的决战。

 

晚上,林又听到龙骨要塞顶上传来歌声,出于好奇林再次进入要塞向上走去。

依旧是那个偏僻的角楼,依旧是那个浅绿色长发的身影。

林望着塞外的万里雪原,这歌声能传到多远呢?

不久后,歌声停下了,林回头看去,那位女子正看着自己。

“在卡兰半岛,东方人可不多见。”她轻柔地说道,声音和歌声一样动听。

“在卡兰半岛,精灵可就更不多见了。”林看着她的一双尖耳朵说道。“我是林渊,不得已被卷入了这场战争,你呢,精灵应该厌恶战争才对?”

“佩西卡。”她说道,“为的是逝去的生命,为的是凄凉的美。”

“佩西卡……”林默念着这个名字,突然想起来小时候就听说过,“啊,你是那个吟游精灵?!”

吟游精灵佩西卡是童话中的名人,说她去过这个世界上每一个角落,为世界上的每个人带来歌声,只要你晚上乖乖睡觉,她就会来到你的窗边为你歌唱。当然了,林和每一个小孩一样,没等到她来到自己窗边就睡着了。

佩西卡没有回应他,目光只是望着远方,问道:“你就要死了吗?”

“啊……?”

“我能看出来。”佩西卡双眼注视着林,“我能看到死的气息。”

精灵原来还有这样的能力的吗?

“你的双眼里充盈着对生的无谓,对死的坦然。”她说道。

“原来是这样……”林无奈地笑了笑,“没想到能被第二次见面的人看出来……也许会有些失礼,我很久没和别人说心里话了,可以跟你讲讲吗?”

佩西卡望向了远方,没有开口,只是默默点了下头。

“谢谢……”林苦笑着,开始了他的讲述,“明天就要和血狼决战,我要以团长的身份,率领一千六百多人迎战三千血狼。能活下来,才是侥幸。这样的时候,我却在思念一个,害人类再次面临危机,也害我卷入这场战争的人。也许,明天我就会死在这片雪原上,鲜血渗透积雪,融入大地,躯体被血狼撕裂,支离破碎。我至死都不会明白她为什么背叛,也至死都不会相信她会背叛。明明是害我沦落至此的人,在即将踏上战场的前夜,我却满脑子都在想念她。我还想见她,我还想好好问问她,我……我是不是太矛盾了?”

“没有。”佩西卡平静地答道,“我听到的,是你对旧人的思念,对生的渴望。既然要见她,那就活下来。”

“活下来,活下来……”林叹了口气,“这已经是奢望了。”

“让思念成为你的信念,让信念支撑你的生命,你的身体会倒下,但你的信念不会,无论多少次,信念都会支撑你站起来。”

“信念……”林看看自己的手掌,似乎有什么无形的力量正在汇聚。他用力一握拳头,这份力量瞬间充满了他的全身。

“我明白了!谢谢您!”

佩西卡摇了摇头,放眼遥望远方,“让我看看吧,明天即将奏响的,是什么样的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