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秋篝的前前女友,便是影无雾木。

要说“其实我一开始就知道了”有点过于自夸,要说“我早就知道了”也有点过于自傲。但要问我是否在之前就得知,我的回答是肯定的。

我知道了。

仓井告诉我的时候,说那个真秋的前前女友是某个千金。当时的我以为是正在寻找的漫条三美,但是在之后梦远拉着我和三美妹妹去见真秋的时候,三美妹妹却没有明显的反应。

一开始我还以为那是已经释然的表现。

但很快我就发现,真秋几乎无视了三美妹妹的存在。当然,故意的无视和无意的无视我还是分得出来的。而从真秋一看到梦远就几乎无视我的样子,就可以得知,他并非故意无视三美妹妹一人,而是无视了梦远以外的别人。从个体上看算是无意的无视。

也就是说。三美妹妹,只是真秋认知中的——别人。

之前,异花院水凶让我帮忙找三美妹妹的时候也说过,异花院的分分家中,有一个影无的分支。最初我听到雾木的姓氏没回想起来,不如说根本就没第一时间注意到她的姓氏是那个分分家的影无。

而在认识到三美妹妹并不是真秋的前前女友之后,我便开始思索还有没有其他可能。虽然可能显得有些八卦,但好奇心的驱动力在某种意义上还是起决定性作用的。

于是,这时候我才猜想影无雾木会不会是真秋真正的前前女友。

“……”

“哎呀——别不说话嘛,难道我说错了?不可能错的吧。”笠原仍然喋喋不休,“这应该也算恩怨情仇里的一部分吧。”

“喂笠原——”兰子一边说一边走回了自己位置。“给我闭嘴。”

“是,非常抱歉冒犯了。”

你自己不也还是一样轻而易举就退缩了,刚刚是谁嘲讽我和出时来着。

“那…那个!”雾木突然提高了音调,“那个人已经答应不会再和我有关系了。所以……我觉得应该可以排除他的嫌疑吧。”

我刚想驳回这牵强附会的理由,出时却先一步张开了嘴。

“真秋篝的话——在那段时间里应该一直都在‘学生心理研究会’的部室里哦。那家伙的朋友似乎有什么烦恼,拜托他来找我们求助。话虽如此,我总觉得他看上我社团的部长了,一直赖着不走——当然,这是猜测。”

“呜哇——人渣。”

昨天才被告白的梦远下意识地就骂出了声,急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她大概是害怕自己的人设崩坏吧,不过在我看来也不过是回归了睁开眼睛之前的那种态度。

那样也不见得多好就是了。

“这样吗——”笠原的声音有些失落,但眼睛还在笑。“那就只好排除他了。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和雾木同学你关系不好的人吗?”

“……应该没有了吧。我不记得自己有招惹过谁呢。”

“欸——你难道是好孩子类型的吗?!”笠原这次看上去是真心惊讶,“居然真的有可以自信说出这种话的人吗?!”

“……”

“我觉得,果然还是得从手法上找突破口了吧。”梦远提出了建议,“并不存在真正的密室——所以密室是制造出来的。而只要知道了制造密室的手法,就算没办法直接锁定嫌疑人,也能缩小范围不是吗?”

“话是这么说……”笠原苦笑着,“我最讨厌的就是密室啊。不管是在推理小说也好,侦探电影也好,哪怕只是单纯的悬疑片我都不想看到密室呢……”

“我倒是挺喜欢密室的。”

“我倒是挺喜欢密室的。”

——我和梦远异口同声地说道。

然后我们都同时看向对方。

我可以自信地说,在这个瞬间,我们达到了友谊——不,应该说是人与人之间关系的最高境界。达到了数以万计的人类都望尘莫及的最高境界。

互相理解。

相互理解。

“我说——”兰子说道,“推理小说的事怎么样都好吧……”

“怎么可能怎么样都好!”

“怎么可能怎么样都好。”

“别给我异口同声地说话!”

“说起推理小说…”

“要说推理小说的话题就给我闭嘴!”

出时似乎也想说点什么有关推理小说的话题,但被兰子大声喝止了。

“不…那个……不是有点不公平吗?”他似乎还不肯放弃。“为什么我不能参与一下话题啊?”

“咳嗯——”三美妹妹干咳了一声,“推理小说我也时不时会看,但现在并不是谈论这些的时候。这个会议是为了解决事件才召开的,要想闲聊的话之后再聊。”

我好像隐约听到出时抱怨“你自己好像也参与了一下啊”,不过在这个气氛下我就不多加评论什么了。

这时,梦远坐到了桌子上,背对着兰子她们,位置是我的右手边。或许是觉得就自己一个人站着有些不好意思吧。毕竟就身高来说她是在场的人中最高的一个。

兰子见有关雾木的话题结束了,就起身走到门前打开了门。一下子好几个网球部部员摔倒了地上。

似乎她们一直在挤着门听这里的情况。

“首先,兰子…是吧。”梦远说道。“我就直说好了,持有钥匙的你是目前最大的嫌疑人。班田不在城市的现在,唯一的钥匙就在你的身上,你被怀疑也理所当然。”

“‘最大的嫌疑’吗……我也猜到会这样了。”

兰子一边说一边回到座位上

“嗯?星之流学姐,听上去好像是你已经‘准备’好了不在场证明,证据,以及证人了吗一样啊。哎呀——没有这样的吧?这样不就像是在说‘我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就算你们说我是犯人我也已经找好了证据’吗?”

这样不就像,你就是犯人一样了吗?

他用勇敢到以至于鲁莽的说话方式试图刺激着兰子,但兰子似乎对他的激将法不为所动。

不如说耿直如她,甚至没能理解这其中的意思。

“不,我没准备什么啊。”

——而且说出了这样的话。

该说不愧是听不懂心清伊崎式笑话的人吗——我开始好奇这家伙的脑回路到底是如何组成的了。

“不过要说证明的话我也不是没有。”兰子说道,“既然我每次让人进入部室之后都只是盯着那个人的话,我也就不可能拿走雾雾的发簪了。更不用说掰断。这一点可以随便让当时和我一起进部室的部员证明。至于是哪个部员……”

“等等——”出时突然开口,“我之前应该说过吧,星之流学姐你在网球部说不定很有有人望的事。假如真的是那样,那么让某个人帮你圆谎——这种可能性也说不定吧?——虽然都不过是猜测。”

“那种事是不可能的。”三美妹妹断言,“确实,无论是一年级的还是二年级的,甚至三年级的学生,都对部长有着一定程度的个人崇拜。她也确实是有那种资格的人。但那是有底线的——还没到会帮助部长恶搞他人的地步。我可以担保。”

“那也有可能只是表象吧?或者说是你的谎言?”

“什么都要去怀疑的话,就无法得出结果了。”

“什么都怀疑?是吗?像是录像之类的,我或许就不会怀疑了呀。”

“那样的话世界上就不会存在‘证人’这种东西了啊。”三美妹妹扶了扶额头,“你到底是怎么疑神疑鬼地活到现在的啊。”

“疑神疑鬼吗……哈——到底是不是呢?”

“你们先闭嘴。”梦远用仅仅一句话结束了他们的争辩,“兰子,证人的询问就算了。前一次锁门到最后一次开门的时间段内你在哪里?”

“一直都在网球场。”

“没有离开过吗?”

“除了帮商曲和百会开门的那两次之外,都没有离开过。”

我看了看门外那些网球部的部员,她们一个个似乎都聚精会神地盯着这边,多少有点让人不舒服。她们有的恨不得挤进来,但又不敢进,有的挤着一点缝隙试图听取内容。

要说这样的她们会不会包庇犯人,问我的话我肯定会给予否定回答。

“啧——”

梦远咂了咂舌。

“啊啊——陷入死局了呢。”笠原仰起头向后靠去。“我们学校在运动祭期间混进了个‘网球憎恨者’,专门破坏网球部也说不定。你们网球部还真是多灾多难呐,所以说我才不太想扯上关系啊。”

“啊,这么说来——”我看向笠原。“到底是谁卖情报给你让你来的?”

“我得保护客户的个人隐私才行呢。心清,你问的这种问题也太直接了吧。换个说法我说不定就会告诉你了,但很可惜,机会已经没有啦。”

这家伙肯定打从一开始就不愿告诉我。

“大家……我的事,果然还是算了吧。”雾木带着悲伤的表情说道,“只是一个发簪而已,回头再买一个就好了,没事的。比起这个,还是先解决纳纳的事……”

“不行——”兰子不假思索地说,“那样,会留下很多遗憾的吧?带着遗憾离开的话……”

“离开?”我将分散的精神重新聚集,“雾木要去哪里吗?”

“……和你没关系吧。”

“离开这个城市。”三美妹妹回答道,“雾木她家里人决定了,把她送去出国留学。而且明天就出发。”

出国。

外国。

“出国吗……确实不能留遗憾呢——没办法没办法,就轮到我来说说我思考得出的结论吧。”

我站起身来,装作悠闲地说道。

“不知道你们觉得仓井的事件和雾木的本次事件是否有什么相同点?”

“伊崎……你是说有可能是同一个犯人?”熟读我藏书的梦远很快就理解了我的意思,“但是,就目前而言,没什么相同点吧。”

“我说,你该不会是想说存在‘网球憎恨者’吧。”三美妹妹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看着我。“要真那么说的话我会立刻就跑过去踩烂你的脚趾,你给我做好心理准备。”

太恐怖了吧!

“果然是这样吗?!看来我无意间猜中了呢。哈哈哈……”

“不是,我说的不是‘网球憎恨者’,三美妹妹,你先坐好,别激动。”我劝住了想要过来犯下伤人罪的三美妹妹,“至于相同点,那便是——”

密室。

“雾木的事就不用多说了——明明没有钥匙开门,犯人却能够进入反锁的网球室掰断雾木的发簪。至于仓井的事。想必你们都已经想到了吧,真正的作案时间是昨天而不是今天。真正的手法不是替换外皮而是替换球拍。那么也就是说作案时间是昨天——兰子和仓井比赛之前。但比赛之前都是反锁着门的,而且钥匙也经由我手送回给网球部的顾问班田老师。在一天只借出过两次钥匙的情况下,而且两次都是兰子借出的情况下,犯人却能够进入被反锁的部室。要达到目的的手法要多少有多少——”

可犯人却偏偏选择密室,这意味着什么想必已经不需要我明示了。

“可是——”梦远说道,“就像你说的,就算真的换了球拍,第二天该怎么换回来不也还是一个迷吗?今天早上可是除了伊崎你之外没有其他人打开过纳纳的储物柜了啊。”

确实,就算真的替换球拍,如何替换回来也是一个问题,但是——

“今天犯人替换仓井的握把外皮是不可能的,那么就只有锁定昨天。但是昨天下午才更换握把外皮——也就是说只可能是更换了球拍,让仓井给假的球拍换上新的握把外皮。那么就必须得是下午仓井和兰子比赛之前更换球拍了——这么推理的话即使第二个谜题存在也不会影响第一个谜题的成立吧。那么不就能证明这个密室谜题隐含着第二个谜题的答案了吗?”

“……”

“接下来是我的建议。”我说道。“首先,既然有了两次,就可能有第三次。那么为了防止犯人再次进入网球部的部室,从现在开始,到运动祭结束为止,将钥匙交给某个绝对没有嫌疑的女生。当然,网球部内的人是不行的……不如说实之高中的人和了解实之高中的人都不行。有可能犯人的动机是因为对网球部的长期怨恨,因此这是最为保险的举措。也就是说——”

“将钥匙交给我,让我来看守网球部的部室——吗?”

“没错——要说谁不是实之高中的学生,而且又最不可能犯下那些罪行的,目前也就只有你了吧。”

异花院梦远。

——我以不以为意的语气如此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