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然,梦远一个连实之高中的学生都不是的外人,实之高中网球部的人不可能对她唯命是从。更何况梦远的立场还是身为最大嫌疑人的我的同伴(无论多少次听到她这么承认我都感到高兴),所以仅凭借她自己可以说在如今发生事件的网球部本应该没有一席之地。

但是,第一次见到梦远的雾木却表示赞同她的提议。

“异花院梦远小姐——对吧,让我叫你梦远小姐可以吗?”

在搬来了第二张桌子之后,狭窄的部室变得可以勉强让四个人坐下。当然,我的位置是梦远极力争取的。我背对着窗边,而雾木和梦远相视而坐,兰子则盯着我。

终究还是运动祭期间,网球部的其他人也是有以班级的名义参加项目的人,所以兰子和雾木之外的五个人在雾木和梦远去隔壁搬桌子的时候离离去去,到最后大部分人都走了,但又来了另一批人。

所以还是有四个女生站在窗边监视着我——或许她们也觉得事态严重了吧,毕竟这是机不可失的比赛。对于网球部里有梦想的人更是如此。

事实上直到作为主要谈判者之一的雾木开口之前,我都隐约听到这四个人在议论着我,甚至还故意在某个字眼上提高音量试图讽刺我。

但对于不明白的人来说讽刺是没有用的。

讽刺只会对有自知之明的人产生伤害,但对于不会对号入座的我来说,不过是会产生“真是的,谁那么过分呢”之类事不关己的感想罢了。将对方的恶意中伤当做指桑骂槐——哎呀呀,这种能力还真是方便。

方便到对她们的恶意无感。即使她们明说“也不知道是哪个不要脸皮的人做那种事”,我也只会觉得“是谁那么没有脸皮呢”。

“请便,况且我本身也不太喜欢这个姓氏。”

两人都坐姿端正。与她们相比之下的我——用一只手撑着左脸颊立在桌子上的我,或许显得非常不认真吧。兰子可能就是这么想的,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坐在我(隔了两张桌子的宽度)的对面,紧锁眉头对我投以威胁的视线。将这种事不关己的想法轻易地表现出来果然还是要遭受苦难的吗……

“你刚才说心清同学走得慢是理所当然——但这并不能证明他没有做手脚吧?受伤终究是脚而不是手。要说他以这一理由为借口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吧?”

“那么先抛开手法——不如说从一开始就应该这么做。我们应该先明确动机,这样才能缩小范围。”

“嘁——”兰子突然插嘴,“动机还能是什么,不就是让纳纳陷入绝望吗。这种卑鄙的家伙就是这么想的吧。”

“……”

我保持沉默,同时保持动作。

看来明显是在指我——但是也没有指名道姓,那么卑鄙的家伙应该是指犯人吧。是谁呢,居然这么卑鄙,以至于被星之流兰子毫不遮掩地责备。

“那不可能,伊崎绝不会做那种事。”梦远斩钉截铁地说道,“首先,他昨天明确和我说了,这样做不过是想让纳纳去见识更强大的对手。”

“嗯,我不过是自以为是地这么想然后自以为是地去做,完全没有伤害仓井的意思。所以要说昨天的事的话我可以承认,但是今天的事的话我就不会…”

“伊崎,先闭嘴。”

“好的,实在不好意思。”

打断你的发言真是不好意思。但实际上或许是怕我祸从口出吧,毕竟我的话对于兰子也好雾木也好乃至整个网球部都可能已经没有一丝一毫的可信度了。

“梦远小姐,先不管昨天发生了什么,但是——去见识更强大的对手和去面临更痛苦的绝望并没有矛盾吧?况且我,我们也无法判断梦远小姐你有没有说谎,换句话说,要是你谎称心清同学是出于好心我们也不知道。最重要的是,你已经算是承认自己是心清同学的同伴了。”

看来情况不妙了——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梦远却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微微上扬的小嘴和昂首挺胸的样子让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有吗?”梦远突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我说——我根本就没承认过我是伊崎的同伴吧。说到底我不过是作为纳纳的好友来拜访网球部,试图合作找出犯人,结果还没进门就听到吵闹声,然后进去阻止暴力事件的发生罢了。”

我就知道……

“原来如此,否认吗。”雾木微微一笑,“但这也不能证明你所说的话语是真实的吧。”

“好吧,只要不是我说的就行了吧。时间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开始之前吧,我见到伊崎的时间是伊崎拿球拍回来的时候,所以不太清楚,哪里说错了还请海涵。”

梦远依旧沉着冷静——她一直都是这样的少女。优雅从容的少女。

“那么伊崎是独自一人吗。”

“嗯。”

回答的是兰子,听上去声音有些不耐烦。

但梦远并没有去理会。

“当时应该没有其他比赛了吧,我在宣传单上的时间表上看到的,况且体育馆也没有多余的位置举办其它项目。来的时候操场上的设备也还在准备之中,道路上的店铺也才陆陆续续开张。那么附近的社团应该也才是在准备当中才对,与匆忙的网球部不同,其他社团的时间应该充足。”

“请问你是什么意思?”

雾木依旧保持着微笑。

“那么应该有目击者才对——”梦远说道,“体育馆离这里也不算远,就算站在这里的门口也能看到体育馆的门口吧。而且换掉的握把皮按时间来算也只能丢到附近的垃圾桶或者藏在身上,毕竟随地乱扔会招来怀疑,但是藏在身上的话你们不可能不发现吧。那么只要去附近的垃圾桶找找看不就好了,要是怀疑我的话去找隔壁社团的人问问看有没有男人出了网球部之后又去垃圾桶就好了。我听纳纳说过,网球部没有男生吧?那么进出网球部的男生应该会受到一定关注,这点距离只要稍微注意一下就知道有没有走到垃圾桶那边吧。当然,找谁来询问你们自己决定。”

梦远精彩的发言让我不禁想在心中给她鼓掌。

但是实际上部室到体育馆的路上都没有垃圾桶。

实际上只要翻查部室和体育馆的垃圾桶就能知道了。

——但是我当然不会真的说出来去给似乎洋洋得意的梦远来个下马威。

随后兰子马上就带着我后面的人中的两个去体育馆了,剩下的两个就留在部室里翻了翻垃圾桶。雾木则在原位聚精会神地思考。顷刻之后,如同梦远所预料到那样,并没有丢弃的握把外皮。

这么说我就无罪释放了吗……

“——等一下。”雾木先一步开口,“即使如此,也不排除共犯的可能吧。比如在心清同学换了之后,将旧的握把外皮交给当时潜伏好的同伙。就像梦远小姐说的,当时的路上并非空无一人。想要在人群里将东西悄悄递给别人也不是难事。”

“关于这个……”梦远突然有些开不了口。“伊崎……”

“……”

果然还是要让我自己说吗……

“我…”

“你该不会在学校没有朋友吧?”我还没说一半,兰子就先一步将这一事实公之于众。“——真可怜。”

居然被这家伙在这时候同情了——如同对着我说“我在学校有好几个好朋友,但是你却一个都没有,真可怜。”一样的同情。廉价的同情。

“不过一码归一码……不管怎样我都认为你肯定和这件事有关系。”兰子仍然穷追不舍,“毕竟你肯定是最想看到纳纳输掉的人。”

“……”

不是——虽然想这么理直气壮地否认,但是按照这种的说法我又不能完全反驳。

我确实想看到仓井输掉比赛。

并不是充满绝望地失败,而是富有希望地败北。但说到底不过是我狂妄自大自以为是以至于忽略太多重要的事的想法罢了。

“我也这么觉得。”雾木说道。“并不能排除有同样想要害纳纳的人与心清同学合作的可能性。所以,在找出共犯之前,就暂且将心清同学是犯人的可能性保留下来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