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意了。

错以为是笠原在跟踪我——仔细想想说不定笠原只是利用从神野那抢来的神力知道了我一会可能会走的路线,然后在安全出口的楼梯处等我罢了。

只要拥有足够多的情报,就能够预测一定程度的未来。

也就是说我一开始确实是被优一郎的手下跟踪的,只是被我暂时甩掉了。

在我放松警惕跟着笠原去咖啡馆的时候,他们又不会不觉地跟过来了。

然后在咖啡馆门外的路上待机。也许是因为咖啡馆里并没有什么人,附近的路况也比较偏僻,贸然跟踪只会被再次发觉,所以才选在外面守株待兔的吧。

真是被将了一军啊。

“我劝你最好不要做多余的抵抗比较好。”

“不用您说我也会乖乖就范的。优一郎先生。”

我和优一郎面对面坐在黑色的高级轿车里,手被紧紧地绑住,头被两旁的大汉拿着的两把手枪同时顶着。一把左侧,一把右侧。

而且是已经开了保险的。

“好久不见啊,伊崎君。我的妹妹被你照顾的怎么样了?”

他露出和蔼的笑容,笔直的坐姿和梦远一模一样。

“最近似乎长高了点,上一年买的衣服又短了。哎,真是转眼间就比我高了啊,三年前还是个可爱的女孩子,现如今已经可以称得上是成熟的女人了吧。”

再次醒来时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不过看到从一丝淡红的阳光射进来,应该可以判断是下午了。

“那还真是太好了呢。”

“嗯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我也故作冷静地应和。

既然他会选择亲自来抓我,那就代表他并不明白我和梦远的住址才对。

话说回来,这辆车还真是豪华呢。

该说不愧是富家子弟吗。

“你还没有出手吧?”

“实在抱歉,优一郎先生,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我的妹妹还是处女吧?”

“这种事我怎么知…”

我还没说完,腹部就挨了优一郎的一记踢击。

差点让我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肋骨搞不好已经错位了。

“给我老实回答。”

优一郎不以为意,收齐了微笑冷酷地说道。

“哎……我可没有做你想的那种事。”

“哼……料你也不敢。毕竟要是异花院家的大小姐和不知道哪里的野种交合了,这边可就真的颜面尽失了。你最好还是给我识相一点。”

“……”

“那么事不宜迟……说吧,梦远现在在哪里。”

不愧是老手。

一点都不磨磨蹭蹭。

夕阳穿插进来,阴影遮住了他的眼神,但却无法遮住他的敌意。

“我要是不说呢…”

第二记踢击。

同一个地方。

这次肋骨真的错位了,要是随便乱动或者再挨一记,自己的肋骨就可能成为将自己杀死的凶器。

“我再问一次,梦远现在在哪?”

“啊……”

我因为冲击还没缓过来,只好先表达我有回答的意愿。

俗话说事不过三,要是再打马虎眼的话或许就要被杀死了吧。

虽说神明的特权能够把持我的人间体只会因为衰老而死,但要是就这么在他们的面前复活,还是很麻烦的。

最麻烦的情况就是因为让他们知道神明的存在而使我消逝。

与其说是最麻烦,不如说是最糟的情况。

“那个……”

“嗯?”

优一郎丝毫不感到担忧,完全没有杀人会不妙这种想法。

不紧不慢。

“好歹是一起生活了三年的朋友……能不能让我道个别……”

“哼……”

他只用鼻音回答,然后扭头示意我旁边的大汉中的其中一个用空出来的手从我的口袋中掏出手机,然后拨打了梦远的号码。

看来之后得给梦远换手机了,手机号码被他们看到了……

“喂。”

“喂……是我。”

腹部的伤由于我特意阻止了神明的特权而没有愈合,肋骨扭曲的疼痛使我连话都难说准。

“干什么?”

“出…”

我还没说完,手机就被优一郎抢走了。

他将保持通话的手机放到耳边——

“喂,梦远,是我。你的好朋友心清伊崎现在在我们手上。因为我刚刚不小心踢歪了他的几根肋骨,他现在可能没有办法好好和你说话。所以我就亲自来传达意思吧——在三十分钟之内感到购物商场的后门处,不然我就用他的肋骨插他自己的内脏。”

他说完后就将手机放回我的耳边,似乎并不打算听梦远的回答。

“……”

“喂,伊崎。你给我和他说清楚,我们才不是好朋友。还有……”

坚持住——梦远如此说完,便挂掉了电话。

还真是啼笑皆非啊……

“看来她很干脆地就答应了呢。”

“……说不定她只是想再吃一碗我煮的粥。”我咬咬牙,忍痛继续说。“我们两个可算不上什么好朋友。”

“无所谓,反正用你就能威胁到她这件事已经确定了。”

“我说……优一郎先生。梦远她可是看不见路的……再怎么说三十分钟也太……”

突然间车子启动了。

淡红的夕阳阳光挪动了。

“不就是心理创伤吗,稍微克服一下不就好了啊,我可没温柔到还要酌情给予时间限制。”

“……”

我放弃了争论,集中注意力抑制疼痛。

不知不觉车窗外的景色变成了购物商场的大楼背面。

这里是安全出口,下午的这个时间点购物商场本身就比较少人,更不用说作为紧急逃生出口的这块地方了。

空无一人。

不,实际上有人。

两个人一猫

这周扭到脚刚康复不久的同班同学同时也是邻居的仓井纳土,以及她扶着的异花院梦远和梦远头上的耶识。

这下又把无关的人扯进来了……

梦远依然闭着眼睛,耶识在梦远的头上稳稳地坐着。

仓井没有说话,只是扶好梦远之后就放开了手。

“麻烦你了,仓井。你先走吧,接下来我一个人就够了。”

“这怎么行——我的好邻居可是遇到了困难的哦,怎么能视而不见呢。”

仓井没有听梦远的话,在原地捏了下拳头。

梦远身上只是简单地套了件藏青色的呢大衣,里面还是单薄的水手服,下半身也还是刚好盖过膝盖的短裙和短袜。左手拿着那把一米八的长太刀,似乎随时可以出鞘。

梦远姑且不论,仓井只是个打网球的女孩子,要说体术也只是防身的程度,面对一个壮汉实在没法起到什么作用。

“喂喂,我的妹妹,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只是来接你回家而已的吧?”

优一郎依然不慌不忙的样子。

“家?不是你叫我从家里出来的吗?叫别人出来然后就送别人回去,你是不是有什么恶趣味啊。”

“异花院家啊,异花院家——才不是那种破公寓哦。”

“那是什么,我可没听说过。你找错人了吧。”

“哼……”

优一郎垂下双手,用鼻音嘲讽梦远,接着我旁边的其中一个壮汉便用手枪压了一下我的头。

“哎呀呀……”我不得已的只好发声。“梦远——这边被将了一军了,局面可能已经失控了。总之现在无可奈何,你也只能……”

“你先闭嘴。”

“……”

啊,被骂了。

“优一郎,我只说一次——放了他。”

“要是你肯回家的话。”

优一郎没有丝毫动摇,即使梦远已经摆出了拔刀的姿势。

“那就是没得谈了。”

“嗯?啊,什么什么?要开打了么?”

仓井也一脸活泼地进入待战状态。

然而剑拔弩张的只有梦远那一方,优一郎手上还有我这个人质,还有两把枪顶着我的脑袋。

——优一郎还有悠哉的资本。

“等一下,小梦。心清还在他们手上啊。”终于意识到了似的,仓井说道,“要是我们贸然进攻的话心清就会被‘砰!’了啊。”

仓井,你真是个让人意外的好人啊。

“啊?那家伙还活着啊。不是已经因为出血过多而死掉了吗。”

那边的那个谁,我还活着哦,还在进行丰富的心理活动哦。

“不不不,心清还活着,好好的活着,虽然眼神死了但是作为一个人还好好的活着呢。”

“切——”

喂!

太过分了吧!到底想趁乱把我怎么样啊!

“够了——”优一郎说道,“胡闹也要适可而止。梦远,你真的不打算回家吗。”

“我可不想重复同一个回答太多次。”

“这样啊……那就没办法了……”

说着,优一郎突然抬起腿就转身对着我的伤口处精准地来了一记踢击。力度之大以至于一瞬间我的两根肋骨不仅骨折而且还错位,其中一根的尖头还刺入了内脏。

真可谓是以对方的身体组织为凶器。

而且因为那两个壮汉都还抓着我使我没法向后倒下,以至于受到了更进一步的反作用力伤害。

或许那根肋骨已经刺穿了内脏也说不定。

“啊……!”

我痛得直吐一口血,跪在地上,紧闭双眼咬紧牙关,试图强忍这份剧痛。

在睁开双眼的时候,眼前的景色却从优一郎变成了梦远的背影。

那两个壮汉都被击飞到身后的轿车上,只剩下优一郎。梦远仍未拔出刀刃,在我前面对着优一郎微微向前伏身,双脚张开像是木桩一样插在地面上。

仓井则走过来扶起我,带我拉开距离在远一点的地方躺下。

“梦远,你该不会以为你那下三滥的刀法能赢过我吧。”

“不这么认为。但是——能杀死你。”

“愚蠢。”

语毕,优一郎一个踏步便对梦远使出了一次踢击。

速度快到以肉眼都无法看清。

更别说根本就看不到的梦远了。

足以将人的手臂踢断的力道冲击梦远的左肩膀,来不及防备的梦远只好接下,一下子向一旁飞出一段距离。

“喂喂……不是挺有自信的么,怎么这么快就倒下了啊。”我坐在不远处说道,“仓井,有五百円的硬币吗……借我,下次请你吃猪排饭。”

“有是有……心清,你想干什么。”

仓井疑惑地掏出一枚五百円硬币。

“那边的马路,你在这里丢过去,最好能丢到斑马线上……”

“为什么?”

“怎么样都无所谓快点丢。”

“哦,哦哦……”

打网球的仓井虽然没有别人有天赋,但是后天训练的身体能力还是值得称赞的。即使是离这里远到看上去只有手掌大的十字路口斑马线,仓井也能从这里将五百円的硬币丢过去吧。

她下意识地摆出拿球拍的姿势——向远处一扔。

铜制硬币在夕阳的余晖下发光,以极快的速度落到了远处的斑马线上,弹跳了几下才要原地停下。

然后,便是将一切交给偶然性的时候了。

人为的偶然性。

人互相影响的必然性。

——本来是想赶过绿灯的一个小学生在五百日元上停了下来,弯腰试图捡起因为反射了些许夕阳而有些显眼的铜币。

斑马线的左部分。

十字路口中的一条的左边。

红绿灯因为这一意外的停顿而结束绿灯的时间变为红灯。

在另一边高速行驶的货车本计算好了时间,打算速度不减地转弯,但因为这一偶然而打破了计划。

然后——

那辆货车也许在九十度转弯的瞬间才看到那蹲下来观察铜币的小学生,却将油门踩成了脚刹,速度从而立刻加快,要说下一瞬间那个好奇的小学生就离开人世也说不定。

要是如此的话,我便与杀人犯无异。

与那个宁愿扼杀自我的少年所憎恨的神明无异。

与那个——利用了那个“第五位神”的神无异。

下一瞬间,眼看即将以高速碾过小学生娇小身躯的卡车突然偏移了前进角度——或许是一周的小雪在地面上融化少许所形成的水分,轮胎打滑加上卡车司机的下意识换方向,那辆卡车那个不歪不偏地正好从小路一路撞歪了枝干不算粗壮的小树向这边行驶。

依然是高速行驶。

刹车片出现了偶然性的突发问题。

以那样的高速横冲直撞,或许直到撞向优一郎的轿车才能得到缓冲吧。

要说之前都是由偶然诱发的原因,那辆货车前冲的终点是优一郎就是必然引向的结果了吧。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那个司机或许因此手忙脚乱了,车头左扭右扭,这条比较长的小路在那辆车的扭动下虽然为优一郎和梦远的原理提供了些许时间,但那并非是人可以反应过来的速度。

即使横冲直撞,速度也没有减少到不知命的程度。

在最后一次扭动之后,货车并没有向优一郎的轿车撞去,反倒是向着优一郎撞去,看来是货车司机并注意到车辆的惯性与路况,在自以为已经调整好角度撞向轿车之后,那个司机便抱着头保护自己的安全。

因为偶然碾到一个硬物加上最后一次决定方向后的位置——方向发生了偏移。

高速货车变得径直向优一郎的方向撞去。

于是,无法及时刹车的高速卡车,就这么冲向本想对地上的梦远进行追击的优一郎。

“什……?!”

完全没预料到的情况似乎让优一郎本能地向后一跳,与梦远拉开了距离。

卡车也正好在这段距离之中隔开了梦远和优一郎,在即使放弃挣扎也仍然踩着刹车不放的司机终于派上了用场。不过终究还是撞上了百货商场的后门,司机也因为惊吓和反作用力昏了过去。

“真是讨厌的事故……”

卡车的另一边,优一郎似乎丢下这句话就走了。

我腹部的伤已经由于神明的特质痊愈了,站起来走到梦远那里。

仓井似乎还愣在原地。

“喂,没事吧。”

“……”

“梦远?”

“左肩膀很疼,不过你要是敢碰我的话我即使用一只手也能杀你一百次。”

梦远撑起身来,从梦远出手之后就去避难的耶识这时才在草丛里钻出,灵活的跳回梦远的头顶。

之后她便在原地被回过神来的仓井扶起。。

我则去到那个卡车司机旁边,确认他是否安然无恙。

所幸悲惨的只有这幅景色——并没有人死去。

异花院优一郎也好,那个小学生也好,仓井纳土也好,异花院梦远也好,卡车司机也好。

——都没有因为我操纵偶然性而死去。

“真是不幸中的大幸啊……”

我呢喃道。

看向被卡车撞歪的植被,两个壮汉摔在上面而导致壳变形的黑色高级轿车,慌忙逃跑的两个壮汉——这夕阳下因我而产生的这幅悲剧景色。

然后跟着被仓井扶着的梦远慢慢的走回公寓。

夕阳渐渐落下。

公路上驶过救护车和警车。

红色与蓝色的灯光闪过。

即使已经确认过没有人受伤,两种灯光依然从我身边掠过,去往购物商场的后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