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北域星火
第二章
V
「情况不对……！」
当探照灯破碎的那一刻，陆可能是得知计划的人中，唯一一个觉察到异常的。
原因只有一个——茜拉绝不可能拥有这样精准得可怕的枪法。
远距离从三个不同角度同时射灭三盏灯，间隔时间不过半秒，这对任意一个从未接受过专业射击训练的人来说，都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陆隐隐有了种预感。
开枪者并非茜拉，而是另有其人！只是他们所选定的时间，和孩子们计划的恰好一致！
巧合……仅仅只是巧合么？
陆无暇思索那些了，他弹跳起来，接住泰格抛来的步枪，凭借着适格者惊人的视力和动态视觉瞄准了人群中那些竭力想要稳住局势的士兵们，开枪一一将他们点杀。被人潮推的东倒西歪的士兵们甚至没弄明白子弹从何而来，便一个个胸口喷血，摔倒在地。
「狙击手——！狙击手！敌方有一个狙击手！」陆听见远处匍匐在地的士兵这么凄厉的大喊。
「陆，可以了！准备撤退吧！」伊芙在脑中大声提醒他，「最多再过五秒，那个骑士就该出现了！绝不能让他发现你！」
陆没有恋战，果断甩掉了枪，掉头冲向先前规划好的方向。如果说茜拉的计划是为了救下尽可能多的人，那么陆的计划就是确保他自身的安全。换言之，陆并不在乎村民们的死活，只是为了获得一个逃跑的机会。机会一旦出现，他依照约定击倒了敌人，那么他和茜拉的合作关系也就到此为止了。
「陆！你要到哪儿去？！」泰格发现了陆异常的行为，大吼，「回来！是这边！你跑错方向了！」
陆并不回头，反而越跑越快、越跑越远，不消几秒，他的背影就彻底隐没在了幽深的丛林中。
「泰格！没工夫管他了！」同伴们以更大的吼声提醒泰格，「快走！」
「混账东西！他想自己一个人逃跑！」泰格怒叱道，「我就说他是个懦夫！」
「走！」他回身，奋力挥舞胳膊，「大家跟上我！」
…………
「停火，让他们去吧，不要追了。」安度因不急不缓的下了命令，低头看向脚下被子弹击毁的探照灯。
零零星星、不成气候的枪响至此平息，医疗班的人从鲲鹏内鱼贯而出，开始有条不紊的抢救伤员。虽然大部分村民都毫发无损的逃走了，却也有少数几个被乱枪击中，奄奄一息。
「报告长官，此次战斗，我方一共受伤十二人、死亡四人。」
不多时，红瞳的女参谋上前来，向审视着碎片的安度因报告伤亡状况。她本以为后者会像总督彼得罗夫似的勃然大怒，痛斥他们的无能，可安度因却只是点了点头，云淡风轻地道：「不错，损失在我的预料范围之内。」
这番没头没尾的话，让她微微地蹙起了眉头：「长官……您的意思是，您早就知道我们会遭遇袭击了？」
「没错。」安度因并不抬头。
「那您为什么不事先发出警告，提醒我们做好应敌的准备？」女参谋抬高了声调。
安度因懒得张嘴和她解释，随手将揣在怀里的军用平板塞给了她，其上显示着简略的地形图，十几颗同步移动的红点有规律地一明一灭。
「这是？」女参谋皱眉。
「蚊型追踪器，『SIB』专员特有的特种设备，这是少数几种在这种地方也能正常运作的装备，可惜我今次携带的量不算太多。」安度因说，「我把这些追踪器偷偷安装在了村民们的身上，接下来，就算这群人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能把他们一个个揪出来。」
「我不明白，」女参谋依然没有放下疑惑，不依不挠地问，「您似乎是有意放他们走的。」
「呵呵……这位漂亮的女士，」安度因笑起来，他对这个女人有一点兴趣了，「请问您的芳名是？」
「海柔尔·拉比纳。」女参谋字正腔圆地问。
「好的，海柔尔小姐，让我来考考你。」安度因道，「首先，我们到这儿来的首要目的是什么？」
「当然是剿灭叛军。」
「说的不错，就是剿灭叛军。」安度因点头，「其次，眼下摆在我们面前的障碍又是什么？」
「我们不知道叛军所处的位置。」
「很好。那么我再问你，如果现在我命令你找出叛军藏匿的窝点，你作为指挥官，应该怎么调动军队？」
海柔尔思忖片刻：「将我们现有的兵力进行合理的分组，拉网式的搜索这一整片区域。」
「很正统的战术思路，但并不切合实际。」安度因摇摇头，「首先，在这片地域内，通讯频道收到了严重的干扰，各分队之间无法即时交流信息，就算发现了有用的线索，也难以在短时间之内通告全军；其次，我们的士兵并不了解附近的地形和路线，贸然分队，很有可能被神出鬼没的敌人分别予以歼灭。」
「所以——」海柔尔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所以，我们不妨反其道而行之。」安度因响亮地击掌，「既然搜不到也搜不了，那我们不如以逸待劳，等着叛军自己把据点的位置暴露出来。」
「原来如此——」海柔尔恍然大悟，但旋即她便发出了疑问，「可为此……您甚至不惜以我方士兵的性命做筹码么？」
「想要获得最终的胜利，总归是要有所牺牲的。」安度因耸耸肩，「如果采取你的方案，枉死的人只会更多。」
海柔尔沉默了许久：「还有一件事，您为什么如此确定……叛军一定会来救人？」
「『为什么一定会来救人』？哈哈哈哈！」安度因大笑起来，「因为这恰恰正是他们的组织得以存在的基石！一旦连这种基础性原则也丢掉，那他们也不过就是一帮平平无奇的武装叛乱分子罢了，根本不足为惧。」他指指脚下探照灯的残骸，「你看看这三盏灯，发现了什么？」
海柔尔点亮了手电，单膝跪在地上，仔细地打量着损坏的灯：「它们……似乎是被三个人从不同的角度击毁的。狙击手使用的弹药……应该是罗伯特II-A型，这是专门为远距离狙击而研发的特种弹头。」
「你观察的很仔细。」安度因赞许地说，「三个人在同一时间击毁三盏灯，用的还是军用级别的枪械，这说明我们的对手不但训练有素，并且装备也极其精良，绝不是一时兴起聚集起来的散兵游勇，而是组织度极高的精锐部队。」他叹了口气，「现在看来，想要切实地将这个组织连根拔起，可没有我之前想象的那么容易啊。」
「海柔尔女士，监控这群人动向的任务我就交给你了，」安度因悠悠哉哉地打了个哈气，朝海柔尔挑逗似的笑了笑，就要走回鲲鹏中，「一旦有什么异状，你就第一时间过来通知我，我的房间号是多少我想你是清楚的……」
「报告长官！」这时，医疗班的班长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立正朝他敬礼，「此次战斗，我方一共受伤十二人、死亡四人！」
「这事儿我已经听海柔尔参谋说过了，不用你再特地来说一趟。」安度因皱了皱眉，「你们赶快去全力救治伤员吧。」
「但是……长官，」班长吞吞吐吐地，「有一件事很奇怪……」
「什么事？」安度因停住了步子，他听出了班长话声中深深的疑惑。
「我方的四名死者……并非死于远程狙击。」班长低声说，「他们……是被我方的枪射杀的！」
「你说什么？！」安度因霍然转身。
…………
远离盆地的山坡上，一身白色大衣的年轻人匍匐在雪中，端着望远镜向盆地中央眺望。
「林指挥，」有人凑到他的身边，「芙洛拉后勤官发来消息，他们已经成功接应村民进入密道，我们是时候撤退了。」
「别列夫，你觉得这批敌军的战斗力怎么样？」年轻人没有理会他的话，兀自问道。
别列夫愣了愣：「我觉得……不怎么样。彼得罗夫手下的兵一向都很懒散，这次也不例外。他们从始至终都没能组织起有效的反击，甚至连我们在哪儿都没搞清楚。」
「一支军队的战斗力，与指挥官的能力息息相关。」年轻人笑笑，「他们之所以显得不堪一击，都是彼得罗夫放纵的恶果。」
「这片山区是我们的主场，这支军队人数虽多，却对我们构不成威胁。」别列夫道。
「你说的对。」年轻人最后回顾了盆地一眼，「但若是有一位优秀的指挥官，情况可能就……」
「但愿我们不会碰上那么棘手的敌人。」他摇摇头，没有再说什么，踩着滑雪板顺坡而下，消失在了苍茫的夜色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