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北域星火

 

第二章

IV

 

「给你三分钟,动作给我麻利点!」

 

士兵不耐烦地瞟了眼腕上的表,用枪托威胁性的敲击树干,冷冷地道:「别想逃跑!否则我现在就毙了你!」

 

「知道了知道了!」

 

摇晃的灌木丛后,女孩一叠声的答,倒也没有多少害怕的意思。

 

「真他妈倒霉……」士兵抱怨着竖起立领,搓着麻木的手指看向头顶被无数枯死的枝干切割开的天空,团团乌云正在那里翻滚,似是在预示下一场暴风雪的到来。

 

一大清早被长官从被窝里赶起来出外勤就已经够不走运的了,紧接着又在这种鸟不拉屎的穷山僻壤吹了整整一天的风,现在居然还不得不陪着小鬼走出老远来「解决生理问题」……

 

「妈的,上头那帮猪把我们当狗使唤么?」

 

他低声咒骂了一句。

 

话是如此,但他其实很清楚自己这种最下级士兵在中央统治局内的地位,只要上头一声令下,让往东就不能往西,否则就是一顶「违抗军令」的大帽子扣下来,事后少不了苦头吃。

 

「怎么还没好?撒个尿你要花多久?」

 

士兵越想越烦躁,只好转过头去把怒火发泄在那个女孩身上。

 

「快好了快好了!催什么呀!」灌木丛后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声,接着是女孩警惕的呵斥,「你可不许转头看啊!」

 

谁会对你这种发育不良的小丫头感兴趣……

 

士兵嗤之以鼻,心思却不由得被挑动了起来,邪火一个劲地从小腹往上窜。

 

等上头办完了事儿,就赶快回驻地吧!

 

他旋开腰间装着烈酒的酒壶,小小的喝了一口,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

 

虽然驻地也同样不是什么好地方,但最起码的,那里有酒、肉和真正的……女人!

 

「我好了!」

 

士兵还在回想软玉温香抱在怀中的触感,不远处忽然传来了女孩的喊声,她整理好衣服站起身,就要越过灌木丛朝士兵走来。

 

「双手举高,慢慢地过来,别想在身上藏什么武器——」士兵吆喝着,尽管他并不认为那女孩会有胆子攻击他,但谨慎些总是没错的,「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好!好!」

 

女孩没好气地高举双手,抬腿跨过了灌木丛——就在这一刻,她「消失」了。

 

士兵双目圆瞪,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明明目不转睛地盯着女孩,却依然没有看清楚,那么大一个活人,是怎么在他眼皮子底下消失不见的。

 

远方传来夜枭阴森的叫声,狂风传林而过,树枝影影绰绰的摇摆,仿佛之后潜藏着鬼魅。

 

士兵缓缓打了个寒噤,他本能地想要扭头逃跑,但理智又告诉他,如果他胆敢这么做,等待他的,必然是一颗宪兵队的子弹。

 

他吞了口唾沫,慢慢朝灌木丛走去,用枪管拨开那些干枯的枝叶,而呈现在他眼前的,只是一片平平整整的雪地,看不出任何的异常。

 

「真是见了鬼了……」

 

就在他扭头向领边的麦克风,准备呼叫支援之时,一颗潮湿而松软的雪球准确的命中了他的鼻梁,崩碎的雪块严严实实地糊住了他的眼、鼻和口,让他甚至没能发出一声痛呼,就失去了平衡。

 

紧接着,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鬼怪掳走了他一般,只是眨眼的一瞬间,他也和女孩一样,消失在了空空荡荡的林间,只留下一顶毡帽玩笑似的浮在雪地上。

 

半分钟后,雪地平白隆起了一个鼓包,「消失」的女孩探出了头,像屏息潜泳的人破水而出似的,长长地喘了口气。她竭尽全力地将自己整个人从雪中「拔」了出来,连带着一杆步枪和三枚手雷。

 

在这片大地上,到处充斥着大到可以吞噬人兽的裂缝和坑洞,它们表面覆雪,看着和平常的路面没什么两样,行路者稍有不慎,就会跌入其中,断手断脚还算幸运,动辄就有人无法脱身,生生被憋死在雪中。正因此,只有像女孩她们这样对林中道路熟稔于心的猎人,才能在森林中来去自如。

 

女孩抖掉一身的碎雪,将士兵残留的毡帽踢进雪里埋好。经过简单的伪装,她完全抹去了她和士兵一路走来所遗留的一切痕迹,仿佛此处根本不曾有人经过。

 

「好重……」女孩端起步枪,手指在扳机上试着扣了扣,「应该和猎枪是一个用法吧……」

 

二十二世纪,虽然枪械的性能有了长足的长进,可基本的使用原理并没有发生太大变化,依然是对准目标、扣下扳机、利用火药爆炸产生的推力射出子弹。所以尽管这枪对女孩来说显得略重,使用起来却没什么问题。

 

「手雷……」女孩犹豫了一会儿,计划里她只想到了夺枪,还未考虑到如果取得了手雷该如何利用。这种武器杀伤范围很广,使用不慎,很有可能伤及无辜。

 

「不管了,先带在身上!」女孩背好长枪,回头望向村落的方向,目光坚定而沉着。她迈开了步子,悄无声息地在幽暗的林间穿行,就像一只潜伏在阴影中的幼狼。

 

…………

 

「嘿,查理,我说,杰夫他们去的是不是太久了?」

 

提溜着皮带朝树根撒尿的男人百无聊赖地扯起了话头,不远处,在另一棵树下撒尿的男人耸了耸肩,张嘴就是下三路:「我看那小丫头挺漂亮的,没准儿杰夫色心一起,就……」

 

「我可看不上那样干瘪的小丫头,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的……」先开口的男人不屑地摇了摇头,「要是杰夫好这一口,那他可有够变态的!」

 

「说到不干瘪的……你知道露丝么?」后开口的男人淫邪地笑。

 

「露丝?驻地里那个金色短发的性感后勤官?她怎么了?」

 

「嚯……我可得告诉你,那骚货可是有够劲的,上次我和她……」

 

男人们诡秘地压低了声音,鬼鬼祟祟地交谈几句后,又不怀好意地大笑起来,在这样凄冷的冬夜里,再没有什么话题比「女人」更能拉近彼此的距离了。

 

「查理,汤森!」远远的,有人气急败坏的喊,「你俩死那儿了么?别瞎磨蹭!赶快归队!」

 

「来了来了!」他俩恋恋不舍的结束了话题,抖腰提好裤子,各自回到了执勤点。

 

查理耀武扬威地朝人群一晃枪口,呵斥道:「跪直了跪直了!都给我老实点儿!」

 

低温加上长期没有进食,已经有不少村民濒临昏迷,可查理对他们的悲惨遭遇却毫无同情的意思,反而瞅着谁跪的不端正,就过去狠狠踢上两脚,以此为乐。

 

「说你呢,臭小子,看什么看!」查理大摇大摆地走近了一直怒视他的男孩,「你再看老子一眼试试!找死呢是么?」

 

「你这混……」

 

男孩怒目圆瞪,挣扎着起身,似乎要骂出什么,他的同伴们连忙手忙脚乱地把他拉住,死死捂住他的嘴巴。查理冷笑一声,就要抬起靴子,在那张不服输的脸上踹上一脚。

 

就在这时,玻璃的碎裂声响起在耳边,探照灯随之熄灭了——不是一盏,而是全部的三盏!

 

骤然失去光源所造成的暂时性失明让查理手足无措,因为他恰好站在探照灯的正下方,玻璃的碎片将他的脸划得血肉模糊。他颤抖着手,要去拔脸上的玻璃碎片,下巴却又重重遭了一击,几乎是在瞬间便失去了意识。

 

「我拿到枪了!」从查理手里夺到步枪的男孩放声大吼,朝天扣动了扳机,「大家!跟着我们逃啊!」

 

短暂的震惊后,人群异动起来,同一瞬还有两个士兵被孩子们协力放倒,剩余的士兵在失明的情况下根本无力压制恐慌的人群,只得胡乱地放枪:「你们!都不许动!」

 

然而这种有心无力的威胁根本压制不住骚动的人群,村民们开始在孩子们的指挥下四散奔逃,察觉到异动的安度因快步冲出鲲鹏,捋起袖子看向腕表,眉头因惊讶而微微皱起。

 

和那个人预言的一模一样。

 

现在恰好是凌晨十二点——午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