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北域星火

 

第一章

V

 

「伊芙·凯瑟琳娜!」

 

巨钟一样雄浑的吼声从极远方传来,带着不可一世的威严。

 

那湛蓝的影子裹着磅礴的风压袭来了,长达数米的光羽在他的后背展开,满布玄奥花纹的铁躯被龙卷般的狂风托举着,悬浮在半空中,像神明又像是恶魔。

 

男人低沉地说:「中央统治局历史上最不可饶恕的叛逆者,我找到你了。」

 

「上位核心——!」伊芙微微战栗着,她抬头看着天空中的人影,急迫的低语,「这是……上位核心的能量波动!」

 

「多少年了……为了将你缉拿归案,中央统治局发布了不计其数的搜捕令,但从来没有过收获。」被幽蓝色甲胄包裹的男人优雅地落地,一步步接近因恐惧而瑟缩在一起的男孩女孩,目光凌厉,「谁能想到……你这胆大包天的狂徒就藏在我们的眼皮底下!」

 

「啊啊啊——!」男孩鼓起最后的勇气,挥舞着钢管冲了上去,但他的拼死一搏没有任何作用,男人只是像驱赶苍蝇似的随意一挥手,就将男孩弹飞了出去,一道刀割般巨大的创口出现在他的胸口,几乎将他整个人切开。

 

男孩直撞在石壁上,倒在自己的血积成的血泊中。

 

「哥哥!」女孩发出撕心裂肺的悲鸣声。

 

「你就是那个逃脱的实验体么。」男人心不在焉地扫了她一眼,随手发出一记风弹直射中女孩的心胸,将她霎时间击晕,「等会儿我再来处理你。」

 

他回头重新看向被钉在墙上的伊芙,褪去手部装甲,轻轻抚摸着刺穿她的那杆纤长而诡异的长枪,仿佛抚摸少女的肌肤:「『永恒之枪·冈尼尔』……为了锁死你,那位前辈竟然不惜损失这支武器……」

 

「前辈?你是说上位铠『奥丁』的适格者?」伊芙冷冷的笑,「他的确是难得的强敌……不过还是死在了我的手下。」

 

「到了这个时候,你竟然还敢嘴硬。」男人冷笑着攥住长枪的尾端,缓缓发力,焊死般纹丝不动的枪颤动起来,连带着颤动的还有女人背后整块的石壁。男人在足部骤然加力,他猛地后跳,将深深没入石壁的长枪整个拔了出来。

 

摆脱束缚的伊芙无力地坐倒在地上,她想反抗,却没有哪怕一丝的力气。

 

「真是绝美的武器。」

 

男人打量着那根枪。枪的整体造型极简,却给人以强烈的视觉冲击力,螺旋状的花纹铭刻在长枪的表面,那是供能量流动的纹路。随着核心能量的注入,枪身颤抖着从内而外发出耀眼的白光,好似一条活龙在男人的手掌中窜动。

 

「如今,随便什么核心都能驱动这杆枪了么?」伊芙喘息着问。

 

「时代已经变了。」男人冷眼看着伊芙,「在你们活跃的时代,即便算上你盗走的那一枚实验品,出力程度能满足这把枪的核心也寥寥无几。但过去了半个世纪,技术已经迭代了足足四次……你还以为装配着落后核心的自己,是骑士中的至强者么?」

 

伊芙的瞳光黯淡下来:「原来……已经五十年了么……」

 

「叛逆者伊芙·凯瑟琳娜,我尤里安·斯特林,今日要将你就地处决——」尤里安的目光陡然一寒,长枪光芒大盛,扭曲的枪尖直指女人的眉心,「去地狱,忏悔你犯下的罪过吧!」

 

伊芙沉默不语,任凭长枪刺穿自己头颅,毁灭性的能量流过了她的全身,将身躯中最后残存的一丝生机也抹杀。

 

以这一刻为界,尤里安周身满溢的凶煞之气骤然消退,杀意满布的脸重归冷峻。他拔出枪,简单擦拭后背在背上,而后步向晕倒在一旁的女孩,打开捕获箱将她扔进去,接着转动旋钮,牢牢锁死。

 

「任务完成。」他对麦克风简短的说。

 

尤里安远去了,从始至终,他都没有看过男孩一眼。

 

…………

 

漫天的雪、惨白的灯光、注入身体的不明药剂、被手术刀一次次割开又缝合的胸口、冰冷的眼泪、因低温发青的纤细手脚……往昔的一幕幕化作影像的洪流,在男孩的眼前一遍遍播放,从清晰到模糊、从明亮到黯淡。

 

「你就要死了。」

 

沉静如水的女声响起,它似乎就在耳边,又似乎从千里之外遥遥传来。

 

「我……要死了?」

 

男孩重复着,他感到自己的身躯正在一寸寸冷下去,真实的世界在他的眼中渐渐远去,他的意识正被无形的手拖拽着落入无底的深渊中。

 

「还有三十秒。」女人淡淡的说,「再过三十秒,你全身的血液就将流尽,到了那时,就是上帝也救不了你。」

 

「你……已经死了么?」

 

「不,我没有死,早在一开始我就将意识转移到了核心里。那个叫尤里安的男人并不知道。在他杀死我的肉体之前,我的核心早已被你取出。」女人加快了语速,「你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所以我只能说个大概。你唯一能活下去的办法,就是激活这枚核心,成为它的适格者。」

 

「让我……成为适格者?」

 

「话说在前头,我并没有万全的把握。你的预测适配率很低……即便适配成功,眼下最多也只能发挥出中位核心的性能,寿命也会大幅缩减。」女人说,「……风险很大,你愿意接受这样的命运么?」

 

「我愿意——!」

 

「想好再回答,这条路比你想象得艰难得多。」女人疾声说,「一旦你成为这枚核心的适格者,就将与世界上最强大的组织——『中央统治局』——为敌!如果战败被俘,或许还不如死在这里轻松!」

 

「我愿意!」

 

「即使有死无生?」

 

「即使有死无生!」

 

「那么我最后问一遍——」女人紧迫的声线在这一刻变得和缓深沉,「你愿意继承我的意志……成为这枚核心的适格者么?」

 

「我——」男孩拼着最后的力量大吼,「——愿意!」

 

「好!」女人高呼,「它绝非什么落后于时代的产物!它是天才的造物、是摧毁统治局的唯一希望!记住它的名字——」

 

藏在男孩衣兜里的晶块骤然亮起,它崩解为一团灰雾,穿透肌肤深入肌体,从生理结构上开始彻底地重塑这个孱弱的身躯。

 

渐渐停拍的心脏再一次有力地跳动起来,像是沉雄的战鼓在胸膛里敲响,撕裂的血肉以不可思议的极速修复,断裂的骨骼重新续接完好……灰色的迷雾溢出他的躯体,悄悄弥漫出去,将附近一整片区域化为伸手不见五指的雾国。

 

雾中传来隐隐的吼叫,像是濒死者痛彻心扉的呻吟……又像是龙破茧重生时的狂呼!

 

…………

 

这一刻,与突击队队员一起往地表前行的尤里安忽然停住了脚步,伫立在原地,等待他登梯的队长见状问道:「长官?您怎么了?」

 

尤里安没有回复他的话,他将手里的箱子甩给队长,面朝一路走来的方向,低吼道:「快走!」

 

「长官,您这是——」队长惊讶的说。

 

「不要让我说第二遍!」尤里安的紫瞳中似乎要迸出火花,「你们全部人,马上离开这里!以最快的速度!」

 

前所未有的紧迫语气让所有人为之一惊,他们不再迟疑,一个个发足狂奔,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到绳梯边,待到所有人登梯后,运输机缓缓开始了爬升。

 

「竟然会有这种事……」尤里安喃喃着说,他感到了席卷一切的威压和热量正从深坑的底部极速传来,就像火山爆发时喷吐出的岩浆。

 

而那不可能是岩浆。

 

「伊芙·凯瑟琳娜……你还要阻碍统治局的脚步多久?」尤里安轻声说,手掌在冈尼尔的表面猛地一掠。

 

他也狂奔起来,辉煌的光羽展开,紧贴在身侧,整个人化为一支莹蓝色的光矛,针锋相对地直向深坑底部冲去。

 

几分钟后,远去十数公里的运输机上,所有的突击队员都震惊的抬起头来,看向舷窗的外侧。

 

他们分明听见了天崩般的巨响从巨坑中喷出,连带着从中升起的,还有一道明亮炽烈的火线。

 

它发出的光将天空分割成明与暗的两半,仿佛一颗逆冲向天际的火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