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口惠子陷入了沉默,在这嘈杂的环境里,她的沉默并不显得尴尬,我也没有急着催她,急性子的她难得的会有难以说出口的时候。

她揭开盖住饮料的封口,以惊人的豪迈气势豪饮,紧接着放下只剩冰块的空杯,捂住头并发出连续的不雅的打嗝声。

“你是个傻子吧。”我不带讽刺的陈述事实,就这么把一杯大杯的冰镇可乐一口闷,不难受才怪。

她把吸管放进只有冰块的杯子里搅动着,目光茫然涣散,“呐,逢坂,你有没有被你的朋友欺负过?”

话语透露出来的信息量不小,我沉默了片刻,吸了口橘子汽水,感受着橘子的味道好像在舌尖上炸开了般的,“没有哦。”,她说的欺负应该是指校园欺凌那一类的吧。

“咦?没有嘛……”她好像有点气馁打开话题失败。

“唔,别摆出一副失落脸啦,虽然可能在你看来我这种不受欢迎的人会被欺负,不过很遗憾的是我没有朋友哦。”我有点自得的说道。

“什么嘛,区区逢坂,这有什么好骄傲的。”随着这一声吐槽,她似乎恢复了点常态的精神,“我啊,初中的时候也属于那种女生的小团体…”

我有点不赞成的看了她一眼,皱了皱眉头。

她正好望过来,冲我笑了笑,“我知道逢坂你不喜欢那种小圈子啦,现在的我也不喜欢。我和绘梨还有英美子三个人都是同一所小学升上来的,到了中学同一个班,很自然的就成为了朋友,某一天英美子突然不理绘梨了,不管对方说什么她都把她当作空气。我觉得大家都是朋友,就这么毫无缘由的突然这样实在是很奇怪,就一边劝绘梨不要太在意,一边跟英美子说些好话从中调停。就这么过了一段时间,某一天她们俩又和好了,心照不宣般的开始不理会我,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会受到来自朋友的质问,说我伪善什么的,还有在男生面前讨好卖乖什么的。”

我听了有些不是滋味,这种调停者反被孤立的现象很常有,但是这个家伙明明神经像大腿那样粗,根本不可能抱有什么不好的心思,她的那些所谓的朋友却以恶意来估量她,我不由得感到一股气愤,声音却是压低了的冷淡的很有条理,“嘛,这种情况也是常有。”

她压低了头,继续搅动着融化了的冰块,“是吧,然后前两天,我在路上突然碰到了她们,她们好像没这回事一样,正常的跟我打着招呼,像朋友一样的……”

天色暗了下来,人也渐渐稀少。店内暖橘色的灯光打了下来,罩在她低垂微微偏着的头上,她的脸色一半被橘色的灯光照得暖融融的,一半沉在阴影里。

我的手不自觉的捏紧了,握成拳状,“那你呢,还想继续和她们做朋友吗?”,仍旧是低沉平缓的声音,说出口我自己都有点惊讶,因为我感到有一阵怒火在心头激荡,为什么会这么生气呢?连我自己都无法理解。

“说真的,我没办法忘记,没办法忘记初二初三一个人度过的那段时光,不是孤独,是完全形若空气,吃饭的时候、体育课的时候,一转身那些不好的窃窃私语都传了过来。”她压抑了许久的泪水掉了下来,大颗大颗的往下落,收都收不住,就这么无声的往下掉。

我将不知何时捏在手里已经变形皱褶的餐纸递给她,对眼前的现状感到极其无力,我的朋友在我的眼前泣不成声,而我却什么都做不到。

“我不想原谅她们,不想一笔勾销,不想她们对我做的那些事轻描淡写的就这么带过,明明不出现就好了,遇到了也不要打招呼,逢坂君会不会觉得我是个肚量很小心眼很小的人,会不会不想和我做朋友了?”话语里染着哭腔,那张纸巾浸透了,然而她的眼泪还是不停的掉下来。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对自己贫瘠的表达能力感到深深的无用,我将手放在她头上,“不会的,我最讨厌那种小圈子里的人了,不管男生女生,让他们都见鬼去吧。惠子,我永远都会做你的朋友,你就按你想做的去做吧。”

灯光下,山口惠子仰起了头,停止了哭泣,睁着红红的眼睛努力的对我露出了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