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之前我已经和学校提前请好了一星期的假,理由是家事问题,这几天妹妹照常的上着学,每天还要早起煮好两人份的早饭和便当,对于还要兼顾我的这一份我感到十分罪责,但无论如何她说什么也不再让我煮东西了。

在妹妹不在家的这段时间,我会做一些简单的打扫消磨时间,然后去医院陪母亲。

不论白天我有多累,到了晚上我总是睁着眼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另一个房间里妹妹应该正安稳的睡着,要知道安若无事的维持平稳的学校生活并不容易。我决定出去走走。

还没有入夏,夜晚的风凉凉的,吹在穿着黑色短衫的我的身上,为了不使身体感到冷我尽量走的快一点再快一点,就好似在竞走般生怕被什么东西给追上,但怎么都甩不掉的是脑内的杂念。

一个人安静下来的时候,情绪总会莫名的脆弱。乘着夜色,我走了很久很久,双脚传来痛觉,我并不讨厌这种感觉,大概从那一天开始我喜欢上了夜晚散步,我也喜欢上了夜晚的河川。

白天里清透莹亮,在阳光的照射下仿佛铺满流光的河水,耀眼灿目到宛如身处幸福的彩色世界;夜晚的河水则不同,在没有月色的晚上,漆黑深沉,好像浸在墨里一样,连流动都会变得迟缓。我默默的喜欢这种迟缓,就如同这不见光的人生,不管怎么努力挣扎都只能沦为沉落水底。

小时候,我会为了抓住一只瓢虫而开心得好似获得了全世界,拿着画笔的我总是神采飞扬的笑着为妹妹画各种她喜爱的小动物,她总会露出大大的笑容夸赞我的每一幅画作,那时候我甚至觉得我是这个世界上最棒的哥哥,是特别的人。

频频的回忆起过去大概是因为感伤,一想起画画我的右手便开始作痛,分明早已愈合得看不出任何,但就是痛着,痛到连画笔都拿不动。

凌晨四点多回到家,为了不吵醒妹妹我动作放轻,就差踮起脚走路了,刚走进玄关灯啪的一声亮了,吓得我差点跳起脚来,只听见噔噔噔的脚步声,妹妹飞扑而来撞进我的怀里一把将我撞倒,我的头撞在地上眼冒金星,胸口传来湿湿的热度,隔着衣料都快要烫伤我的皮肤,我一句责怪的话都说不出。

“怎么啦?做噩梦了吗?”

妹妹摇着头,蹭了蹭我,眼眶红红的,“渴了,起来喝水,哥哥不见了。”声音里透着浓浓的委屈,直让人心疼得不行。

啊,我真想给自己一巴掌。在这种时候,我还沉浸在自己悲情的情绪里无法自拔,做一些糊里糊涂的事情,要是大晚上出去被车撞,一夕之间失去母亲和哥哥的妹妹……我无法想象……

“啊,抱歉让你担心了,我有点睡不着出去走了一下,以后不会再这样了。”我郑重的保证道。

妹妹没有再出声,只是紧紧的紧紧的抱住我。

我是被需要的。

一旦这么想着,身体里就涌出了无穷尽的动力,支离破碎的坚强再度被捡好一片片粘起。

医生下病危通知的那天我正在院子里晒被单,篮子和洁白的被单掉落在地上,我一边想着啊又要再洗一遍,一边不管不顾的跑了起来,去妹妹学校的路上有一个高高的坡道,汗水大滴大滴的落下,心里想着快一点再快一点。

最后,我们都没有见到母亲最后一面。

我没有再哭出来,就好像切换了频道一样。

葬礼上,妹妹哭的跟个泪人一样,我客套的招呼着来参加的亲戚们上香。后面不时传来指指点点的声音,我不想细听,反正也大概不是什么好话。需要背着别人窃窃私语的大多都不是些好话,我们兄妹也并不需要主妇们过多的同情心的怜悯,我会照顾好妹妹这是理所当然的,就算只有我们兄妹俩我们也会好好的生活下去,因为生活就是这个样子啊,把所有的悲伤不快好好的掩藏过好今后的每一天,直到时间流逝,终有一日人都会走到尽头。

坐上新干线,我和妹妹一起,同来的时候是两种心境,两个人总比一个人要好,虽然两个人的悲伤份额要更大,但就是比一个人待着来说要更好,我说不上来为什么,如果我身边的人不是妹妹换做别人,对我来说也是好的么?答案是否定的。

我啊,早已放弃了那些不知所谓的期待,还有周遭复杂的人际关系,我既没有想过被任何人了解,也没有想过去了解任何人,无谓的事不做,这就是我逢坂裕太,一个彻彻底底利己主义的人。

只有妹妹,只有妹妹是不同的,妹妹与世间的任何人都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