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有请学生会长上台演讲。”

巨大的音响就摆放在我的身边,震耳欲聋的声音刺激着我的心脏;在肾上腺素的作用下,我心跳的速率已经达到了相当高的速度。

头晕、耳鸣、手脚发麻。

在我深呼吸了一次之后,耳鸣的状况有所减少,但头晕和手脚发麻却更加剧烈了。

尽管眼前这个场景我已经经历了上百次,但由自己亲自走上这个舞台却是第一次。

不只是站在人群面前带来的紧张感,令我怯场另有其因。

接下来我要做的事情,肯定是没人做过的。

因为这不是正常人会做的事情。

任何人在这种场合,面对着这些人做出了这种事,都会被认定为——神经病。

也就是脑子有问题的人。

我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上了礼堂的正中央——讲台上。然后一只手拿着演讲稿,一只手将话筒摆稳。

而我压根就没在看演讲稿,而是在环视着场下的所有人。

所有人都在看着我,他们在等着我的发言。

“嘿,弥生!”

熟悉的声音传来,我看向了声音的来源。

是学生会的副会长,他正在向我招手。他用手作喇叭状,无声的呼喊着什么;尽管听不见声音,但他的意思我能够明白。

“加油!”

他要是知道了我接下来要做的事,还会这样给我加油吗?应该不会了吧。

心情复杂的对他笑了笑,我深吸了一口气,环视着台下的观众。

有熟悉的面孔,也有不熟悉的面孔。

有满脸期待的好友,也有面无表情的陌生人。

也有重要的人投来的急切目光,他们是在着急我为什么还不发言吧。

同样也有敌视我的人投来的幸灾乐祸的目光,此刻卡壳的我对他们而言是美味的佳肴。

对不起。

不论是重要之人还是敌视我的人。

让你们失望了。

想到这里,我的嘴角有了一丝笑意。

开始吧,我对绝望的反抗。

同样的,结束吧,这一次的绝望。

手表上的时间指着9时47分。

距离本次的“轮回”结束,只剩下一分钟不到。

“大家好,我是春叶学院本届的学生会会长,雾弥生。”

平稳的语调,一反刚才那紧张的内心活动。

“今天我能够站在这里,说出我想传达的话语,全都是依靠各位的帮助和信任。”

“所以我要感谢各位能够在这里,听我的演讲。”

“早在三个月前,我就决定了要竞选学生会会长。竞选的原因是因为我有件不得不做的事情,我知道这样不顾他人的想法就擅自的决定是一件很任性、很自私的做法。所以,请让我先向各位道个歉。”

“对不起。”

我的目光没有丝毫畏惧的看着台下的所有人,从开始说话时的部分人在听,到现在几乎所有人都注视着我,他们都想知道我接下来的发言。

“希望各位能够记住我,雾弥生。并不单单是作为一介学生会长,还是作为一个同学,一个普通的人、普通的朋友去记住。”

内心已经没了多余的想法,我只想把这份话语传达出去。

不管能否传达给他人,我都要如此去做。

“下次见面的时候,如果你能来到我的面前跟我打个招呼,并且喊出我的名字的话,那我会很开心的。”

鼻子感到一股酸楚,我忍不住仰起了头,盯着刺眼的灯光,想要寻求某种救赎一般。

“真的,希望你们能够来和我打个招呼。”

或许已经有人在偷笑了吧,这是哪门子的演讲?我仿佛已经看到了他们的表情——

为什么…会这样…

不再仰头之后,我看向了前方的人群。

令我意外的是,没有任何人的表情是嘲笑。

表情中尽管有不解,也有淡然,但更多的是认真。

他们认真的在听着我的话语。

这对我而言,是比什么都还要重要的事情。

这一次“轮回”,我体验到了不曾体验过的感受。

这或许能够成为契机,一次改变自己的契机。

时间算的正好,眼前视野越来越黑,意识同样开始渐渐远去。

我直到最后都没有意识到,这段演讲,在途中我就已经…泪流不止了。

——

睁开眼,昏暗的天花板印入眼帘。

窗外的月光并不强烈,但能够照进房间,并带来些许光亮。

微风吹拂着窗帘,发出沙拉沙拉的声音。配合着昆虫乐队的歌曲,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

熟悉到心痛的地步。

视野变得有些朦胧,我伸手擦了擦眼角。

“真是没用呢,过了这么久还是没长大。”

自嘲着,我使劲拍拍自己的脸庞,想要振作自己。

没有注意力道,疼痛感让我忍不住的皱着眉头。

果然人是难以给予自己惩罚的生物啊。

振作之后,我下床从抽屉里翻出了一根画笔。

在墙上写下了巨大的三个数字。

101。

大概的次数我已经记不太清了,不过…这就作为我记忆中的数字,保存在这里吧。

至少百次的“轮回”。

“轮回”是我自创的对现状的一种解读。

“一定是我做错了什么事,才会被送进这永生永世的轮回中承受折磨。”

这是我在不久前得出的结论。

虽然现在已经没多少那种想法了。

做完这件事之后,我再次躺在了床上。

摸到床头柜上正在充电的手机,点亮屏幕。

没错,是四月一日,正是春叶学院开学的一天,也是作为一介学生的我高二开学的这一天。

时间显示着深夜三点,与往常“轮回”时醒来的时间一样。

困意席卷着我的眼皮,硬是要将我带入梦乡。我并没有与其对抗的心思,我最不缺的大概就是时间了。如今闭上眼,再次睁开不出意外就是早晨了吧。

我…是否应该在前往学校的路上,想好如果有人打招呼该如何应对呢?

如果有谁真的记住了我,向我打了声招呼呢?

…还是别期待的好。

对毫无希望的事物怀抱期待,这是只有走投无路的人才会做的蠢事。

但我也确实,已经走投无路了。

闭上了双眼,渐渐的失去了意识。

在睡梦中,隐约能够闻到一股香味。

这股香味很淡,很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