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的长发被扎成高马尾,身穿凸显青春气息的做旧牛仔裤和棒球外套,九条千秋光是站在那,构图就变得像是时尚杂志的封面般。视线的黑洞。

“啊、宪余和新女友也在这,我好伤心。”

“说这话的时候别给自己滴眼药水……”

“诶嘿~”

九条千秋把眼药水放回单肩包里,对吧台后的三叁弎打招呼道。

“好久不见,想我吗?”

看着笑吟吟的九条千秋,三叁弎被唤起了曾经在圈地运动中被完虐的悲惨遭遇、有些站不稳而把手一下子撑在吧台上,拍的杯瓶哐啷响。九条千秋更加满意,想要继续调戏人家、被四宪余阻止。

“点完单就快点过来。”

“好~”

她装模作样地看着饮品栏,三叁弎只能挤着笑容维持仅剩下一点点的形象。九条千秋确定三叁弎连对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之后,要求的话语才姗姗来迟。三叁弎艰难地点了下头,等九条千秋离开后忽然泄气地坐回自己身后的凳子。九条千秋扑闪着因为眼药水而湿润的眼睛,冲进四宪余的旁边、倒进四宪余的怀里。

“呜咪~”

“撒什么娇。”

四宪余轻叩九条千秋的脑袋,把九条千秋从自己的身上推开。这冷淡的反应让九条千秋生气地弹起来掐住四宪余两边的脸颊向两边用力拉扯,然后锤了他胸口,又重新倒回到他的大腿上。四宪余动作缓慢地把一只手放在被掐得通红的脸颊上,碰了一下就感觉到发烫,只好转而去抚摸着九条千秋的脖子。九条千秋舒服地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四宪余的表情反倒是越发像个滑稽的呆子。

八筒撇过脸去,五寻晴低着头。

看他人秀恩爱度过的时间就像是街口师傅作为噱头的现场拉面,过了很久,九条千秋才重新坐起来,双手抓起早就送上来的红茶,旋转了一圈,一边喝着一边观察着周围。

然后她放下杯子问道。

“嫉妒了?”

“诶?”

五寻晴抬起头,对上了坏笑着的九条千秋,于是连忙挥起手。

“怎么会。”

“诶?我有些伤心哦——”

四宪余话音落定,随即捂着小腿在对面左右翻滚。

“为什么你就可以……我就是开个玩笑!”

“好男人不该四处留情。”

九条千秋又喝了一会红茶,然后端正姿势。

“上次见面没有好好认识——我叫九条千秋,可以叫我千秋或者初中银发轮椅少女。”

“我怎么不知道你是初中生?”

吐槽的四宪余受到肘击,倒向另一边不再作反应。而五寻晴好不容易才反应过来。

“我是五寻晴。”

“我知道我知道,家里很有钱的,叫你小晴可以吗?”

“可以……”

“小晴妹妹最近运营得怎么样?可以F2A了吗?”

“F2A?”

“一波莽出去的意思,莽不穿就是GG了。”

“还没到那个程度。”

看到五寻晴的表情就知道她现在的心思,九条千秋于是转移到其他话题。

“那——四宪余这家伙教得怎么样?”

在五寻晴回答之前,倒在一旁的四宪余就已经抢先回答。

“不是我教,是八筒教。”

“NTR学生?你什么时候染上了这种癖好?”

“不是、这种事你恐怕比我更清楚吧?”

毕竟一直在偷偷观察着我——九条千秋领会到这句言下之意,咯咯地笑了。

“没错没错,我比宪余你更理解你自己。毕竟就是这样水性杨花始乱终弃的男人。”

“说的没错。”

四宪余的莫须有的坦然让五寻晴自觉心里不是滋味。而八筒开口、透出不耐烦的语气。

“腻歪好了没?”

“好了。”

九条千秋忽然放开的手在最初的几秒竟带给了四宪余依依不舍的抽离感,对方却是干脆得如同先前的互动只是演技——四宪余想起了五寻晴昨天创作的角色,不由得摸起了后颈。

“真是的。”

他自语道,然后也变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般。

“你来这是干什么?”

“看你不行吗?”

九条千秋歪着头,四宪余笑了笑。

“平时看得够多了吧?”

“没近距离看过,没看过活的。”

“现在呢?”

“半死不活。”

“可以、服气。看完了就走?”

“不走,讲正事——”

九条千秋问道。

“宪余你觉得,自离城怎么样?”

在九条千秋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百万人口在自离城三个城区里忙碌、红绿灯依照频率变换、股市没有大的变化,风照样吹、水照样流、天气一如大部分时间的好。

“我觉得吧……”

四宪余迟疑了好一会,此时轻幻文库的数千名写手正在琢磨四处收集来的灵感、试图拼凑出能换来大把钞票的轻小说。轻小说的比试在看得见看不见的地方都有发生。有人在忙碌工作,有人在优哉游哉地捡罐子,有人放弃,也有人因为灵感的冲击而从椅子上跃起。

“好像……挺……好?”

九条千秋点了点头。

“我没问你这个——我问的是它有没有差到你要的地步。”

……

“我爱市场经济。”

“那么,我们去游乐场吧!”

九条千秋忽然拍起手,话题转换之快和跳跃性让四宪余呆愣数秒,然后噗嗤一笑。

“我可没钱。”

“我请你。”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盗你的怎么了?”

“别说、以前那我大纲去卖的事——”

“一堆废纸、只够买轩尼诗的。”

九条千秋毫不在意地笑着、把头撑在另外一边,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四宪余。

“去不去?”

四宪余笑着。

“去哪?”

“辉月区那边。”

“那有开游乐场?”

“有。”

接话的是五寻晴,她放下为引起注意而半举起的手,眼睛轱辘、向面前扫视一圈。

“在靠近邻市的位置,下个周末开园。”

“一直没听说过。”

“因为我刚刚才说呀~”

九条千金再次问道。

“去不去?我们还没去过游乐园呢。”

“几个人?”

“我们两。”

“就我们?”

四宪余看了看五寻晴、然后又想要越过九条千秋、用视线寻求八筒的视线,没想到九条千秋稍移身子就挡在了面前,一副“不许问别人”的调皮表情。四宪余叹了口气。

“行吧,我会空出时间。”

“那就好。”

九条千秋拿起杯子、从座位上站起来。

“我还有事,先走了——我很期待到时的约会。”

“老师为什么要接受?”

九条千秋一走、五寻晴就像是要拍着桌子站起来般逼问四宪余。四宪余吓了一跳。

“呃……你很在意这件事吗?”

“说在意也不在意,但说不在意就肯定是假的!”

“傲娇?”

“在现实里寻求轻小说元素的人脑子肯定有病!”

五寻晴真的拍了下桌子。

“我可是知道她对老师……那个——”

“卖了灵感。”

“对!是这样……这样老师还可以心平气和地和她约会吗?”

“为什么不?那家伙也说了,我写的只是一堆废纸吧?”

“……”

“说废纸也有些作践自己……”

四宪余抓了抓后面的头发。

“反正吧,我记得我好像说过一次,我其实并不在意以前那些事情——好歹当时是因为感情的事情,说多了我自己也尴尬,这件事就这样结论吧。”

“那师母呢?”

“……你不叫她师母我就回答你。”

“……七重月允呢?”

“她……还待在自己家?”

四宪余回答,然后苦笑着、没有继续补充。五寻晴不满地看着他,最后又无可奈何,拿起杯子、低头、不甘地咬着自己的吸管。四宪余终于得以看一眼八筒,八筒却早就在把玩自己的手机。四宪余也拿出手机。

刚好有信息传来。

“还是社团小说好写。”

By九条千秋。

四宪余皱起眉、一下子搞不懂意义所在,而抬起头时又豁然明朗——五寻晴的电脑屏幕还对着自己这边,上面写着自己给五寻晴大纲做的批注,肯定是被九条千秋看到了。四宪余对着满目文字思考很久,大有一种认输的情绪,在上面敲出一行字。

“可以保存大部分设定、将剧情改成社团小说。”

他开始修正。

“没问题吗?”

在后座的部下摇下车窗向自己询问,南源伸出手指向上、车窗便识相地重新升起。倒映着穿着黑色西装、戴着墨镜的男子。双手依序向后梳理头发,南源对男子露出笑容,双方同时调整墨镜的位置,同时向后离去。在保安室示出出入准许,南源在绿化良好的内部道路左拐右拐、不时抬头看着路标思考。把手指摆在面前,左前右后——左。顺着方向一路直走、看了眼经过的卷帘门进入车间,机器轰鸣的声音终于达到最大。南源环视一圈,捂住耳朵、喉咙爆发出难以想象的音量。穿着蓝色工作服的工人们的注意转移,而被喊到的那人过了一会才站出来。

“叫我怎么?”

站在南源面前的人同样穿着蓝色工作服,嘴角像是想卷起谦卑的弧度、却总是拿捏不准、变得颇为怪异。从容貌普通,还带着学生气。南源笑着摘下墨镜。

“我是南源,记得吗?”

对方向南源的身后望了望,没有跟班。他歪着脑袋,瞪着南源。

“菊&刀呢?”

“早没了,贵人多忘事。”

“啊、抱歉,换个说法,资全会呢?”

“还在。”

“现在为谁工作?”

“为自己。”

对方的含混不清地,像是在自言自语。

“难得、不错、不算好……以前你就是这样……你忙吗?”

“问个事情。”

谦卑的感觉突兀刺出。

“有事你说?”

“圈地运动时期,扑街部发生了什么?”

“解散了。”

南源摇了摇手指。

“我是问解散前,具体而言、扑街部为什么主动解散了?”

“是主动的吗?”

“不是主动的吗?”

对方拖着下巴,眼睛低沉、然后闪烁出诡异的光。

“我投票了?”

“投票?”

“对,没错,我投票了!投票……它是民主的,它是美妙的……自由的感觉怎么样?”

五指张开、手掌按在南源的胸口。是心脏的位置。南源低着头警惕地看着他,他却瞪大眼睛、像是在确认没人偷听般左右小心翼翼地观察,然后攀爬着肩膀,嘴凑到南源的脸庞,吐出温热的气息,犹如受伤的动物般。

“我——”

一句国骂。

南源扯开水藻,掸着胸前和肩上。

“我也——”

“老大?”

南源回过神来。

“去下一个。”

汽车开到百米外的另一家厂区。

“没问题吗?”

手指向上。

这次并不是在厂房、而是在行政区。灯光不会像之前那样昏暗、但惨白的色调也称不上让人好受。随着前台的指示经过一道道黄色薄木门,随手掐下半片盆栽的叶子在指间揉捏,然后不为人知地丢掉。南源摘下墨镜、摸了摸头上的发胶。

“我是资全会的人”

“你的忍者服呢?”

塌陷在办公桌后的胖家伙笑声憨厚。

“找我什么事?”

“扑街部怎么解散的?”

“嗯……好久远的事情——不是被千秋组攻破的吗?”

“投票呢?”

“什么投票?”

“解散扑街部的。”

胖家伙挑起眉毛。

“有那种事情?”

“没有吗?”

南源看了看地板。

“在千秋组正式向扑街部宣战之后不久,扑街部理论研究会向扑街部议会提交了长达三万字的形势分析报告、同时向议会发起解散扑街部的投票——这个投票一直持续到研究会书记四宪余携研究会大部分成员建立自进团,最终投票失效。而自进团在建立后无声无息,两星期再出现时团队天梯分数已经降到最低,同时人员也被置换为一群靠贩卖灵感和拾荒过活的垃圾。”

“后面那段我不知道。”

“哪段?”

南源抬起头。

“宣战之后。”

胖家伙扶着脸陷入思考,表情凝重。

“你说的是不是因为Kleinsche计划?”

“Kleinsche?”

“是。当时我们的情报部门发现追查千秋组的最高决策层会绕回到低级成员、甚至是跑到轻小说写作圈之外的传媒公司上——我们称之为Penrose性质。随后研究会就针对此提出了拟态计划。虽然稍次一级、但同样有混淆扑街部概念的作用……”

“Who controls the past controls the future.”

“who controls the present controls the past——我很喜欢这句话。”

“那么保密等级呢?”

“没有,是完全公开的。”

对关键词“Kleinsche”进行搜索、南源在轻小说纪念碑上找到了他所说的,于是通过通讯软件要求部下进行调查,走到厂区门口时,部下发来的标记图红点遍布——其中之一的就在自己刚离开的地方。南源长呼出一口气,向保安示意。同时,他看到道闸的另一边已经被黑色轿车包围。忍者……资全会的所有人站成方阵,为首两人,一位是自己的上司,另一位是一名戴着眼镜、衣着正式的银发女性。她明显和资全会的众人格格不入。

南源走到两人的面前。

“汝是……”

“轻幻文库的编辑。”

银发女性递出名片,南源捏着边角阅读,“轻幻文库编辑:九条千秋”。

“贵安,九条编辑。”

没听说过。

南源观察着上司,后者却把视线移到另一边,一副任由九条千秋决定的样子。南源开口道。

“不知九条编辑来此所为何事?”

“打开你的手机。”

南源照做,而九条千秋也同时拿出手机。

“让你的手下重新定位一遍,限定这里就可以了。”

数十秒后,南源看到红点多了一个,在自己的位置。

他不由得笑起来。

“汝不是普通的编辑。”

“我是普通的编辑,我只是刚好知道你在做什么而已。”

九条千秋也笑了。

“Kleinsche计划并没有那么高端,只是制造记录的网络运营——听过轻小说纪念碑吗?”

“听过、而且很了解。不满于轻小说历史记录不全而建立的网站,由数十位已有实体化的轻小说作家集版税运营。”

南源想了想,补充道。

“纪念碑建立时间是在日轻崩坏那段时间。”

“没错。”

九条千秋微微点头。

“在日轻崩坏后,国轻作者——我们试图通过考察轻小说历史以找出崩坏的原因,但找到的作品、销量、榜单、企业运作报告都显示日轻产业仍处于健康状态,这和我们看到的不同。”

“剧情同质化、角色符号化……”

“日轻的素质早就已经落后于国轻、近年来甚至有落后于网文的势头,然而销量和影响力却在缓步增长。为了解释这个矛盾,当时的作者们建立了纪念碑、也引起过短暂的轻小说历史考察潮流。”

“……而这和Kleinsche计划有什么关系?”

“纪念碑是由谁编写、谁审核的?”

南源如同受到重击般顿了下,九条千秋的面容开始围绕视野中心扭曲,他狠狠地眨眼、状况才稍微改善。“Who controls the past”自己的声音在脑海浮现“Who controls the future”声音沉重的让人恶心。

“自由编写,虚伪的自由……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在那之前,所有人都应该意识到轻小说纪念碑实际上是什么。”

“这红点是——”

“这红点可以是任何人,哪怕没参与编写、只要登录过网站就是。”

“汝何以得知?”

九条千秋耸了耸肩,南源于是换个问题。

“为何告诉吾?”

“因为你走到棋盘外了。”

南源笑了。

“你是老板?”

“现在开始不是——你被炒了。”

“正好。”

“由于你的作品数据不佳,我们无奈只能选择腰斩,请准备好结局。”

“如果我不呢?”

“没有不,合同上写的清楚,我们有这个权利,也有合理的理由。”

南源把手机再次拿出来,屏幕对着九条千秋。上司瞪了自己一眼。

“我在录音。”

九条千秋悠哉地拿出手机。

“巧了,我也在录音。”

就是在说录音行为根本没有意义。八筒挣扎道。

“这对你们不好。”

“不见得,纪念碑就是这么用的。”

“……给多次机会,我想做个好人。”

在扑街部,花鸟终于把手从键盘上放下。她夸张地伸着懒腰,啪嗒声点缀着深长的哈欠。八筒瞪了花鸟一眼。

“注意形象。”

“对女孩子说注意形象是很不礼貌的事情。”

“你已经三十一了——”

“是二十九又二十八个月。”

“行,二十九又二十八个月的花鸟小妹妹,你到底什么时候回老家结婚?”

“等我写完这篇文先。”

“写完就走?”

“还要实体出版、改编电视剧和电影,有机会再拿个文学奖。”

“嚯,看来你是不打算走了……吃软饭的家伙。”

八筒把摆在桌上的稿子整理好抱上楼,正好在楼梯和三叁弎碰到。“等会下来吃饭”三叁弎说道,端着餐盘来到花鸟这边,把晚餐放下。

“整天窝在角落是会坏的。”

三叁弎拿着自己那份坐到另一边。花鸟想了想,把自己的电脑放在三叁弎面前。三叁弎疑惑地抬起头。

“审文。”

“审文啊……”

三叁弎嚼着饭,说话有些口齿不清。

“我的风格和花鸟姐你的不一样吧?我写的是一般轻小说……说是萌豚饲料也可以。”

“没关系,不是审行文。”

“单纯看故事?”

“嗯,然后告诉我有不有趣。”

说到这里再拒绝就太过不近人情,三叁弎于是空出手放上触控板。

在最新的轻之文库网络签约规则中,以往的保底稿酬被删除、转而将订阅和打赏的作者收益率提高到百分之七十。内部政策是第四次降低签约要求,引入更多的新鲜血液——也就是养蛊。国轻作者抱团取暖的时代已经过去、现在则完全是实力至上。

“呃……”

“怎么样?”

花鸟说完,夹起盘上的荷包蛋塞进嘴里、然后暴力地咬断一大半,嘴里塞满,腮帮子悠悠地鼓动,就像是仓鼠一般。三叁弎快速翻阅着、却越发感到尴尬。

“你问怎么样吧,好像不错但是……架空现实?”

“为什么不说是纪实文学?”

“我没看过那种东西,没办法比较——你开头没多久那句根本只是把轻幻文库改成了轻之文库。”

“所以我刚刚就说了直接看故事。然后呢,还有更多的感想吗?”

触控板上的手停下, 三叁弎想了又想,决定放弃思考。

“感想就是好现实。”

三叁弎把电脑推到一边,重新拿起盘筷。花鸟仔细地观察三叁弎的神情,后者发觉后则是板起脸来警惕地回看——板着脸吃饭看起来十分滑稽,花鸟被饭呛到了。

“你不用做出那个表情啦,像个笨蛋一样。”

“你也别看我啊,我是真觉得现实……花鸟姐你是什么时候开始临摹我们的?我到现在才知道诶……”

“还是有相当多的虚构部分的。”

“虚构和写实的比例不太对啦,尤其是对于经历过这些事情的作者,比如我——花鸟姐打算发到哪?我不觉得轻幻文库会收这个。”

“嗯……青叶文库怎么样?”

三叁弎楞了一下。

“你是说最近那个文柳社开的?”

“是啊。”

“那地方不是写轻小说的哦?”

“我本来就不打算写轻小说,从离开我那间店的时候我就想好了,以后我只写自己的东西,喜不喜欢、我写的是不是轻小说全都交给别人去决定。”

“那问我的意义就不是很大了。”

“再怎么特立独行也是需要夸奖的。”

斜上方的木质楼梯发出声音,是八筒走了下来。

“我的饭呢?”

“在这里。”

三叁弎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位置,八筒坐进去,途径三叁弎时还瞥了眼他面前的电脑。

“原来花鸟你还写这种东西。”

八筒哼出一口气,开始吃自己的那份晚餐,没有继续评价。花鸟把自己吃完的餐盘交给三叁弎,三叁弎收拾好带到楼上。有客人走进来,八筒就放下筷子去吧台给客人制作奶茶,然后又回来,看到花鸟把自己的作品重新翻回第一页。在八筒坐回座位的同时,她把电脑摆在八筒面前、同时坐下。

“看一下。”

……

“我看了一天文了,让我休息一下好不好?”

八筒有些无奈地放下筷子,花鸟却不依不饶。

“就速读三万字。”

“我不。”

“我念给你听。”

“你不会羞耻吗?”

“真、不、会。”

“那好,行,我读。”

八筒无奈地把手放上去快速划动,可还没几秒就停了下来。

“好、粪作。建议回收站。”

“喂,你是在敷衍我么?”

花鸟表现出不满。

“哪有什么敷衍不敷衍,你写这个是为了什么?”

“出版。”

“不可能的。”

八筒向后靠去,翘起脚摆出一副欠扁的模样。

“首先,圈地运动不存在。”

“然后呢?”

“然后,国轻不是群魔乱舞。”

“最后呢?”

“因为没人会为了轻小说打打杀杀。”

“说得真好。”

花鸟装模作样地鼓起掌。

“你在说的是哪个平行世界的事情?”

“就这个世界——照正常逻辑来想想就知道,写作是一个人的事,你签约不了出版不了单纯是你菜,你再怎么和别人搞轻小说对决也不会给你带来合同。就算你签约不了,你也不会为轻小说打打杀杀,有这时间你可以去写书、也可以去打游戏看动漫。轻小说没有那么重要。”

“那我们现在在干嘛?”

“天知道,可能我们不正常,也有可能是群体幻觉——你见过报纸或新闻报道过什么圈地运动么?没有、那就是了。”

八筒伸出手在空中乱指,然后放在一旁撑起自己歪着的头。

“你写的是不存在的事情,所以不可能出版。”

“科幻也不存在,魔幻也不存在——”

“不、它们存在。”

八筒否定道。

“科幻不存在是因为我们没来得及经历,魔幻不存在是因为我们的科学家还没有发现魔法元素。对于我们来说,科幻和魔幻虽然还没被实际感知,但那是可以想象到的事情——没人见过圣诞老人,但还是有圣诞老人在圣诞节那天的大街上派发传单,或者随着流行曲目在店家门前扭屁股。”

“圈地运动呢?圈地运动是我们正在经历的、也是我们思考的基础,只要身在这里,我们就——”

“就这么?”

花鸟接不上来,她不觉得自己是错误,但又难以说出自己的结论。所以八筒笑了。

“你刚刚也说了,只要身在这里。”

“……我还是会写下去。”

“那不就得了——这文挺好的,嗯,节奏不错、文笔不错、故事不错,什么都不错。如果说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可能是因为我不喜欢七重雨茗还有南源,然后七重月允莫名其妙被拐走了,看的十分不爽。”

“你自己加上去。”

“喔。”

七重雨茗、南源不再掺和他们的事情。

七重月允回到了扑街部。

“七重月允回来了吗?”

花鸟挑着眉毛问在前面的八筒、没有回头。而八筒看着花鸟身后,耸了耸肩。

“没回来。”

“那你再说一遍,我写的是什么?”

“诅咒。”

花鸟身后的南源回答道,两人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不就是送了五张合同么,汝不至于写书咒吾吧?”

“呃……南源?”

“是吾,怎么样,没认出吧。”

南源拿开墨镜、咧开嘴笑着,花鸟则早已经很快地躲到另一边角落,警惕地看着南源。八筒笑道。

“真没认出。怎么回事小老弟?怎么连声音都变了?”

南源于是捏了下嗓子。

“哼……这怎么样?听起来像吾吗?”

“这次像多了。”

“介意让我坐下吗?”

“不准。”

“行吧。”

南源弓着腰,把双手撑在沙发上。

“八筒!你有没有吃完……呃?”

三叁弎出现在南源身后,狐疑地看着这位可疑人物。八筒把餐盘递给南源,然后南源再转交给三叁弎。

“没事,正常人。”

三叁弎一边看着南源一边上楼。等到三叁弎离开视线,八筒才重新向南源问道。

“你怎么搞成这样的?”

“嗯?”

八筒用下巴点了点南源搭在沙发上的右手,在带着血迹的绷带下,小指明显少了一截。

“查之前那件事,结果就变成这样了。”

“被谁弄得?”

“……资全会。”

“你不就是资全会的么?”

两人同时笑了。

南源于是补充道。

“吾现在已经被资全会开除了。指使这的是一位叫九条千秋的轻幻文库编辑,似乎是资全会的雇主。”

八筒压住心中的惊讶。

“然后呢?她为什么拦你?”

“因为Kleinsche计划。”

“什么意思?”

“又来了。”

南源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反正,吾现在已经被划出轻籍——作品被腰斩,估计以后都无法再在轻幻文库签约了。”

“那以后怎么办?”

“那是机密,等你们其中的谁跟我说了第一次圈地运动的事,我就告诉你。”

“哈啊……那你现在来这是干嘛?向我汇报?”

“只是来确认一些事情而已。”

“确认完了就走?”

“吾现在就走。”

南源重新站好。

“就这样了,以后再见。”

“除非你不找我。”

八筒象征性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