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楼道,寒风瞬间钻进骨头。
“打电话那家伙难道没有常识吗?这么冷的天,竟然还要找我出来……”
不,或许不是天气太冷,只是因为我比较虚弱而已。
毕竟之前为救月受了点伤,现在脑袋还是昏沉沉的,再加上疲劳感还没完全消失,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现在,只希望那个电话不是恶作剧。
抱着这种想法,我一边哆嗦身体,一边用类似小偷寻找东西时的眼光朝四周看去。
若是小区里巡逻的大爷身在此处,绝对要把我送到警卫员那里问话的……
突然,在我把头歪向左侧时,视野中出现了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我非常不想见到的人。
言燕烟。
就是因为没听过他的声音,所以才没想到是他么……
他是我同班同学,同时也是个只要见到我就会露出‘我要杀掉你’表情的家伙……
此时,他正双手插兜,用极其平常的脚步朝我走来。虽说穿着和我一样的高中校服,但感觉上却丝毫没有被冷空气影响……
“你做的很不错嘛。”
在距我大约七米的位置,他开口了。
这是他第一次和我说话。
“把阻碍自己的家伙全部解决掉,这还真是符合你的办事风格。”
我的办事风格?这家伙在说些什么东西啊……
他没有理会我的疑惑,依旧是径直朝我走来,同时转头看向远处高楼上的大钟,嘴角逐渐向上扬起。
“十一点半了么……顺便告诉你,刚才我已经给警卫员打过电话了,包括后到那里的,这个时候大概所有人都被抓走了吧?”
被抓走?后到那里的……莫非是指魁梧男的帮手!
……记得当时那个紫发男也说过‘其他人离得远,要过一会儿才到’之类的话。
这也就是说,那群人没有追来是因为言燕烟?
因为他碰巧路过那里,然后给警卫员打了电话……
不,不对。
这样很多东西解释不通。
能将所有事解释清楚的,有,且只有一种解释。
那就是,言燕烟其实就是——
“海龙,其实你就是海龙吧?”
“呵。”
他冷笑一声,转回头,在距我三米的位置停止了前进。
……果然是这样么。
我们学校里也有一个人加入,在魁梧男设计的‘面试’中一个人打倒二十多人,并且还是住校……
虽然难以置信,但七日心也曾说过和他在寝室时非常不合群,就只是一个人锻炼身体……
“他们告诉你的?”
他停顿了一下,抬头仰望天空。
“算了,无所谓,反正这时候他们也被抓起来了。就算警卫员那群人现在知道我加入过他们,也只会把我当做弃恶从善的高中生。考虑到对学校的影响,说不定还会把我伪装成是打进那群人内部的卧底……”
“说起来,”
他把视线移回到我身上。
“我加入他们只是为了赚点零花钱而已。他们给我钱,我负责帮他们做事,这是再简单不过的利益关系。不怕告诉你,刚才因为告发他们,我从警卫员手里又拿到了一些奖金……”
真想不到学校里竟然还有以赚钱为目的的双面间谍……
可,可这家伙真的是为了赚钱吗?一个在提到钱时非但没有得意,反倒是语气和表情都带着厌恶的人……
“当然了,因为一直都帮他们做事,所以那个傻丫头的事情我也知道。”
傻丫头……是在说月?
“说起来她还真是傻的不能再傻了,被那群人当成玩物都不知道,还天真的以为对方会帮她去找什么满头白发的男人……但更令我意想不到的是,你竟然会选择帮她……”
声音越来越小,很平淡的语气,丝毫听不出来他对我这么做究竟抱有什么看法。
“哼,是最近太闲了力量没处用?还是单纯想体验次英雄救美是什么滋味?”
我收回刚才那句话,这家伙对我帮月这件事的看法是不能理解。
“既然你那么想帮她,那我还是提前声明一下吧。我并没有欺负过她,只是一直在旁边看着而已。所以,以此为借口来找我打架是行不通的。”
因为一直在旁边看着所以和自己无关……这种理论还真是让人火大。
“算了,废话也说的差不多了。”
突如其来的总结性句子,给人一种挑起话题就要离开的感觉。
“我叫你下来只想说一件事。那就是劝你不要得意忘形,你自己做过什么你心里清楚,不要以为当上高中生一切就会一笔勾销。你放心,报应很快就会来的,在这之前我希望你做好最坏的打算。”
我自己做过什么?报应很快就会来?
……莫名其妙。
“言燕烟?下周就要考试了,就算你是学霸,有时间和我说这些我还是希望你回去多看看书……而且,我记得学校封寝时间是从晚九点到早五点吧?你这个时候跑出来可是要扣总成绩的。”
真是,大半夜叫我出来就是说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还以为终于和我说话,是有什么好事呢……
“果然我今天不该来呢……”他耸耸肩,转身朝来时的方向走去。
声音中没有我认为会出现的‘不爽’,相反,比起以前见面时,我倒感觉他今天要更正常一些。
虽说自己做过什么,什么报应很快就会来这类话有些听不懂……
听不懂……
其实说听不懂好像有点不太准确,因为我似乎知道他在说什么……不,我应该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才对……
“搞什么啊!这个脑袋果然是之前救月的时候被打坏了么!”我喊出声来,用力晃了晃昏沉的头。
再次把目光投过去时,言燕烟已经从视野中消失了,周围变得漆黑一片。
不知为何,我抬头望了眼天空。
乌云已经消散了,星星像萤火虫似的悬在天上,因为较之前亮了许多,看起来也不会觉得‘天空才是地面’。
“呼……”
我吐口气,转身走回到单元门前。
伴随‘吱’的开门声,声控灯猛地亮起。紧随其后,皮肤便感觉到了略带温暖的空气。
然而,就在我刚刚踏上台阶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头部突然传来胀痛感,就像同时打开所有软件和进程的老式电脑一样,仿佛随时都会被撑爆。
“切,这是在想催我回去睡觉么……”我用力砸了砸脑袋,试图把这种奇怪的胀痛感从脑袋里打出去。
但是,没有什么效果。
不仅如此,最近好多事都一下从脑袋里跳了出来。
“真是够了……”
我咬着牙想要迈上下个台阶,可脚却偏偏像不听使唤似的歪向旁边。若不是及时抓住扶手,身上怕是又要多些伤口了。
“……平凡其实蛮好的。”
突然,脑中出现了曾经和希梦的对话。
“平凡好,这只是你的想法。”
“……天, 天叶难道不这样认为吗?”
“嗯,是啊,我是绝对不喜欢平凡的。”
“可天叶之前明明……”
说起来,升入高中后,就一直感觉和她说话对不上呢……
我一边捂着额头,一边握紧楼梯扶手朝上走去。
但大脑的胀痛却并没有因此好转,相反,它把最近的记忆全都调了出来……
“更何况他们都很厉害吧?撇开那个已经开发出超能力的,和其他三个,从优秀方面讲,单是班长大人自己就甩我好几条街了。”
“优秀?比起天叶同学……我只是个普通女孩而已。”
…………
“那他有没有说他的小学叫什么?”
“井川诗。”
…………
“听起来,学长好像很了解我?”
“啊?这个问题还真是意想不到啊……”
“意想不到……”
“这个怎么说呢?了解肯定有一点的,毕竟你我曾经——”
…………
……
曾经?
当时封学长究竟是想说什么呢……
此外,还有他最后对我说的那句话……
“反正已经离开了,那就不要再回来了,你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之前一直想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来着,可到最后也没能开口。虽说后来也想去找他问这句话,但不知不觉就给忘了……
可,为什么呢?
为什么这些都已经忘差不多的东西,会在这个时候全都记起来?
这到底……
到底……
“你自己做过什么你心里清楚,不要以为当上高中生一切就会一笔勾销。你放心,报应很快就会来的。”
突然,
脑中出现了言燕烟刚才说的话。
我按住扶手,将原本挡在额头前的手腕移到脸上,双腿用力支撑在地面上。
“呵,呵……呵唔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无所顾忌的狂笑着、非常兴奋的狂笑着、如同要把所有压抑感一同释放一样狂笑着。
“原来,原来是这么回事……”扬起嘴角,我透过指缝看向面前微微发黄的白色墙壁。
和希梦说话时那种对不上的感觉、七日心和封学长那些奇怪的话、言燕烟对我的态度……
能解释这些的,只有一个理由!
那就是——
“我丢掉了一部分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