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人类祖先开始使用火的时候开始，黑暗的力量似乎就在不断地缩小，衰弱。

人们用火照亮黑暗，即使是夜间也可以行动，工作——这已经将人类和其他飞禽走兽区分开来了。再之后，人们想方设法地开发新的取火方法，新的保存火种的方法——光源变得唾手可得起来。

而到了卢锡安生活的时代，即使是最穷苦的人家，也能在黑夜里点燃几盏还算不错的油灯。而那些富贵人家，更是彻夜灯火通明，黑夜似乎已经彻底从人们的生活中消失一般，人类已经不再恐惧自己祖先曾经畏惧无比的阴影了！

本该是这样的。

但是如果将你赤身裸体地丢到一片未开化的森林中，没有灯具，没有火把，周围是一片孤寂的黑色——有多少人能够在第一夜安然入睡而不害怕？又有多少人能说出：“人类已经战胜了黑暗和阴影？”

“这是天地伟力，这是永恒的难题。”卢锡安心里不禁冒出这么一句话来，这是他在学校的书上看见的，极为古老的年代，异国的哲人面对黑暗发出的颓然长叹。

他现在分外理解古人为何要发出这样的慨叹，甚至犹有过之——因为他现在，就陷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如果说自然界中的黑夜至少还有月光和星辰指路，那么他现在面对的，就是没有尽头的，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浓重的纯黑色。

他不知道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只记得在坎蒂的手触到那张泛着黑色的古旧羊皮纸时，仿佛天地倒转，自己还未反应过来时，周围的一切就已经陷入了黑暗之中。

“我的面前是我的书桌。”卢锡安摸着黑向前伸出双手——然而，什么都没有碰触到。

“果然吗？”卢锡安其实并不惊讶，甚至可以说现在的情况在他的意料之中，“果然，我已经不在自己的房间了。这个黑色的空间，大概是我和坎蒂第一次见面时所处的那个地方类似的存在？”

卢锡安现在也不清楚自己的猜想到底对不对，只是现在一切都湮没在黑暗中，没有任何线索，他也只能这样说服自己不要被吓住了。按照坎蒂的说法，至少卢锡安的身体还是完好无损地呆在自己的房间里的，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那么，接下来就是想办法找到出去的办法了。”卢锡安继续摸黑前进——至少得保持不断地活动让自己保持清醒，不然在这种完全无法视物的鬼地方，他怕是用不了多久精神就会出问题，“我记得古代的暴君曾经做过惨无人道的实验，将一群死囚关在暗不见天日的房间里，只提供必要的饮水和食物，除此之外，死囚们无法和外界有任何的交流，彼此之间也无法交流。结果三两天之后，这群死囚犯里大半都陷入了疯狂，剩下的人也濒临崩溃的边缘。”

人类对于黑暗的恐惧，也许一直都刻在他们意识的深处，到了合适的时候，就会缓缓地从血脉中苏醒过来，吞噬所谓的“理性”吧？卢锡安惴惴不安地想到。

这个黑色的空间好似没有边界，无论怎样走动，卢锡安都摸不着一点儿类似边界的地方。

“这个地方算是意识空间一类的异空间，外面的常理不能用来判断这里的情况。”卢锡安在心里盘算着，“也许是我的知觉被这个鬼地方干扰了无法正常工作，也或者是这地方真的无边无际？”卢锡安迫切地想要找到一些突破口，可以帮助他脱离现在这种无知又无助的状态。

“不知道坎蒂怎么样了。”卢锡安来到这个空间的时候，坎蒂并不在他的身边。是他没有来到这边，还是说她也在这里，只是二人被分隔开了？卢锡安担心起那个金发少女的安危来，虽然现在好像是他自己的情况更危险，但是他仍然止不住心中的不安翻涌。

“唉，要是有个什么东西能照明就好了——”卢锡安自言自语着，可说着说着，他就愣住了，“照明？照明！我真是傻透了，刚学的术式不是正好能排上用场吗？”

傍晚的时候，卢锡安从坎蒂那里学会了一个非常简单的基础术式，能够凭空制造光源。现在在这暗无天日的环境中，这个有些鸡肋的术式却刚好能发挥出大作用！

卢锡安照着自己已经练习过不少次的经验，在脑海中构筑处“引力”的具体形象，并将其从指尖推出——

“嗯！”

突如其来的光将卢锡安那已经适应了黑暗的双眼刺得睁不开，他只能慢慢地睁开眼睛。过了一会儿，卢锡安终于能够适应光照的强度，四下察看起来。

周围的景色显得颇为奇妙，悬浮在卢锡安头顶的光团散发出的光线和远处的黑暗的分界线分外明晰。仿佛是光线猛地被黑色吞噬，黑白色的边界线像是用笔描绘出来。这是在现实中不可能见到的状态，好像除了卢锡安周围的这一小块天地是世界唯一的净土。

“卢······”

正当卢锡安为观察着奇怪的现象的时候，若有似无的声音从周围传来——不，不是从周围，而是从他头顶的那颗光团传出来的！

“卢锡安！”

声音变得更加清晰明亮了，卢锡安听得出，这是坎蒂的声音。他的心里顿时轻松了许多，至少这说明坎蒂没有出什么大事，自己也有了逃出生天的希望。

“我在！你在哪里？”卢锡安冲着头顶的光团呼喊着，也不知道坎蒂能否听到他的声音。

“卢锡安！太好了，你没事！”坎蒂的声音带着惊喜和如释重负，大概她也为卢锡安的安危着急了许久吧。

“卢锡安，你听我说。这个地方和上次我和你订立契约的空间有些想，但不尽相同。”坎蒂紧接着开始解说现在的情况来，“这里的黑暗非常浓重，甚至连我和你之间的联系也能阻隔。但是，好在你用了我叫给你的术式！有光照到的地方，我的力量就多少能辐射到，也才能像现在这样和你交流，你一定尽量保持自己处在光源照耀的范围内，否则我们又得断开联系了。”

“我知道了。”卢锡安点了点头，“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到底发生什么了？那张羊皮纸，果然有什么问题吗？”

坎蒂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才回答道：“是我疏忽大意了。没想到，那张羊皮纸里居然寄宿着这样强大的力量——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对方应该是和我一样的原典之灵，否则不会连我也有能力困住。卢锡安，你别担心，我现在能感应到你的位置，正在朝你那边赶。”

卢锡安此时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只是短短两天，自己就连续遭遇了两位原典之灵，而且两次都是这样强行被拉扯进来——我是对原典们有什么奇怪的吸引力吗？卢锡安不禁在心里暗暗吐槽，如果下次再遇到些奇奇怪怪的文书纸卷，我是绝对不会再碰一下了！

无边无际的黑色笼罩下，两个白色的光圈正在缓缓靠近。

而在深不见底的阴影之中，涌动着更加危险的暗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