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作呕的失重感如同布满了黏腻吸盘的湿滑触手一般,肮脏而怪异的拖拽着她本就浑浊不堪的意识扭曲地撕扯,呼吸道无法控制的痛苦痉挛着,连同心房的波动也变得奢侈不堪,震悚骨髓的阵痛沿着神经元疯狂地爬上脊背,刺入了少女早已接近了忍耐极限的大脑。

  天使原将浸透了温热汗液的身躯艰难的蜷曲在一起,本能的凑近贴紧了身后冰冷的椅背——她知道,自己在做一个昂长而妖冶的梦,但却始终无法醒来,恍若有一双无形的手将胶液涂入了眼皮之间的缝隙,残忍的将光明剥夺拘束。

  梦境,没有内容物,只是一片虚空枯燥的黑。

  

  黑暗,黑暗,与无穷无尽的黑暗。

  如同无灯之夜般漆刷的,深邃恐惧的黑。

  如同食腐之鸦般落下的,油量污浊的黑。

  身下的椅子以一种无法预测的可憎频率战栗着,似乎连那些无机的存在也在惧怕,惧怕那些从少女身旁擦肩而过的,无以言喻的恐怖。

  耳边灌入的只有狂风的呼啸与扬声器中泄出的蜂鸣,除此之外,一切声音都被那不可思议的存在用无法否定的手指抹去了一般。

  无边的,喧嚣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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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所持有的最古老的恐惧

The oldest and most intense fear of mankind,

就是对未知之物的恐惧。

Is the fear of the unknow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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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可名状的可怖想法如同无法驱散的恶毒瘟疫一般狂热的蔓延着,将年轻少女所剩无几的理智撕的粉碎。

  无法阻挡,无法驱赶,甚至无法干涉。

  肆意奔涌的恶意如同凶暴的洪水一般将她溺死在了充满脓臭的地狱之中。

  那是少女幼时从床底所感受到的,最初的恐怖,是烛光周遭无法被点亮的晦暗,是第一次对死亡产生理解时盘踞在心房的恶魔,是无数次从噩梦中惊醒时被汗水濡湿的噩梦。

  是最深处的地狱。

  精神的丝线被地狱中伸出的钳子死死扼住,一分一毫缓慢的拉扯着,几欲崩裂的尖骇酸声沿着血管融入了那些干涩而猩红的粘液。

  在她终于即将抵达疯狂的那一刻,紧阖的眼皮猛地强睁开来,那双无限缩小的瞳孔周遭,蛛网般层层交织的血丝将眼白残忍的吞噬——视野中所及的,只剩下了空荡的作为和零星几个倒在座位上的人。

  她贪婪的将氧气大口大口的吞下呼吸道,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将强行挤入萎缩肺腔的空气转化成二氧化碳从口鼻喷吐而出,试图用喘息将大脑中的那些恐厄剔除,但它们依旧犹如跗骨之蛆一般,驱之不散,死死的扼住了年轻少女的咽喉。

  天使原挣扎的从椅子上支起了身子,湿滑的衣料东一块西一块的黏在皮肤上,令人窒息的眩晕感禁锢了思绪,黏腻的呕吐物混合着酸水一并沿着咽喉上涌,挤出了口腔,喷吐在电车的地面上。

  

  窗外一片漆黑,但勉强可以依稀辨认出不断高速倒退的树影——电车依旧在疯狂的行驶。

  呕吐过之后,鼻腔与喉咙中依旧残余着难以忍受的灼痛,但意识终于又清明起来,她咳嗽着朝一旁无力的挪动,随着一声重物坠落的巨响,天使原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好歹没有接触到那些发着酸臭的秽物。』

  少女勉强在大脑里塞入了一些可笑的【安慰】,惨淡的勾起一抹笑靥。

  她很确定自己没有饮过酒,但恍惚的精神却带着浓重的扭曲感。

  本能的抬起了脑袋,少女开始审视其这间仿佛永不停滞的车厢。

  原先满满当当的车内,除开她之外,只剩下了两个乘客,却也都是东倒西歪的躺在僵硬的椅子上,如同被随意丢弃的人偶般随着车辆的痉挛微微颤抖。

  窗外的天色明显已经是夜晚,照常来说,这班电车应该依旧停运了才对。而且,她很确定自己的目的地应当是这趟电车的最后一站,即使是睡着了,司机也应当会过来赶她下车...

  『驾驶员不会是心脏病突发了吧?』

  不详的预感犹如冰冷的指尖一般,狠狠地攥住了心房。

  她向着车长室的方向走去,那个房间内亮着温和的白色光芒,透过毛玻璃,天使原勉强辨认出了里头有几道人影,她礼貌的抬起指节,由于了片刻,随即叩响了大门。

  “对不起,有人在吗?”

  没有回应。

  “对不起,我是这辆车的乘客,现在似乎下错站了,请问有人在吗?”  

  钢铁铸造的大门依旧无法撼动,她试着用手转了转门把,门却毫无撼动——这扇门被谁从内部反锁了。

  “对不起,我...”

  电车,毫无预警的停了下来。

  她回过头去,身后的空荡荡的车厢中,车门一扇一扇的被机械装置扯开了。

  车门外的站台上,四个黑漆的大字仿佛楔子一般骇人的雕入了少女的眼帘。

  【如月车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