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围着柳茹的警察纷纷离开后，二人再仔细看了会儿，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芙尔柯转头看向李离，一脸疑惑地问道：
“柳茹所在的城宗所（城市宗教管理所）不是隶属于宗教管理局的吗，为什么可以调动警察？”
皱眉想了会儿后，李离以犹疑的口气回道：
“理论上来说，她是同时隶属于宗教管理局和国家安全局的，但实际情况是：除非出现了预料外的危险局面，否则国家安全局几乎不会插手城宗所的事务。”
“有出现什么危险的情况吗？”
“老师，我们眼前不就是吗？某个不知名的人物畜养了大批使徒，还构建了覆盖至少整个C-1区的魔法交通网络。理论上来说，如果他有意的话，就能发动令整个城市陷入恐慌的攻击啊！”
“我当然知道，我的意思是……”
芙尔柯略回过头去，指了指正在巷外用麦克风指挥行动的柳茹，压低声音说道：
“我的意思是她又不知道这些！”
“其实……”
李离看着一脸不解的芙尔柯，欲言又止。按理说，他不该对她隐瞒那晚发生的事——现在看来，柳茹异常的举止意味着她很可能在当时就发现了第七大道暗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但这毕竟只是一个猜测，从责任的角度来说，工作结束后发生的一切都归属于私生活，而他并没有将私人生活悉数上报的义务。
察觉到他明显在隐瞒些什么的芙尔柯耐不住了，对着他高喊道：
“你倒是说呀！”
不巧的是，这略显高分贝的声音惊扰到了巷外的人。
“谁在那？”
柳茹朝巷内看去，考虑了会儿后，开始往芙尔柯和李离的藏身之处走来。
“你们不必跟来，我去看看，没什么大不了的。”
见此，两人立刻伏下身子，将自己的身体完全藏在垃圾桶后，开始互相用眼神和手势交流起来。
只见李离神色惊慌地指了指巷外，对着身前的芙尔柯一脸无奈地耸肩摊手，像是在说：她来了，我们该怎么办？
芙尔柯没好气地瞪了李离一眼，颇有点恶人先告状的意思。随后，她闭上眼，双眉紧皱，一副思考对策的模样。
“嗒”，“嗒”，
脚步声逐渐靠近，只需再往前走几步，柳茹就能发现他们了。
李离蒙住嘴巴，一脸焦急地看着芙尔柯，束手无策。
“滴滴滴”，
突然响起一串警报声，似乎是从柳茹耳边的通讯器中发出的；她因此停下步来，思考起该继续往巷内搜索，还是接听组员的报告。
恰在此时，芙尔柯睁开双眼，只见她深吸一口气，发出一阵猫叫声：
“喵~~~”
或许是因为这猫叫声学得太过惟妙惟肖，也或许是因为巷子内实在信号不佳，柳茹在听到这声响后，只犹豫了片刻便转身离开，并在走出小巷后按下通讯器的按钮开始接听起组员的报告。
“C-15分区有明显的魔法反应吗？我知道了。你们照计划将C-15区也按九宫格分划，并以分钟为单位记录下各分区法幅（使用法术或驱使魔物时所观测到的波幅，By教会百科全书）数据的峰值和谷值，然后再回来向我报告。”
柳茹在车旁来回踱步，用清晰的词句下达指示，似乎没有再往巷内探查的意思。通话结束后，她留下一句“你们在这看守，我去那边看看情况”后，就急匆匆地往远处走去。
见此，两人不禁松了口气。
一放松下来，李离就想起芙尔柯那声可爱的猫叫，不禁笑出声来。
“老师，没想到你还这有一手。”
芙尔柯涨红了一张脸，指着李离，强作威严地命令道：
“你不许笑，还不都怪你！”
“对，都是我的错。”
李离抬头看她一眼，再笑了几声后，勉强止住，不知是害怕她还是同情她。
芙尔柯伸出手来用力擦了擦两边脸颊，以与容色不符的清冷音调开口说道：
“你不说也没关系，用猜的也知道，她必定对此处有所了解。并且，即使她之前不知道第七大道及其周边布置了众多法阵用于传送，在今晚之后，她肯定也会有所了解。”
“没错。”
李离点点头，示意自己认可她的说法。接着，他小心探出身去，观察起巷外的动静。
“老师，你觉得我们现在该怎么做，撤退吗？”
“不，恰恰相反，我们要监视她。”
“为什么？！”
“因为她拥有我们不了解却必须了解的情报。你想想看，她有这么多帮手，如果我们要赶在她在之前取得证据，那么我们该怎么做？和她相比，我们的优势是什么？”
李离看向直盯着柳茹离去的方向、神情严肃的芙尔柯，沉思了会儿后答道：
“我们胜在专业。就算她能调用的警察再多，也只能起到为她收集情报的作用；魔法的事，终究只能由魔法师来解决。”
“没错，”
芙尔柯回过头来看李离一眼，露出赞许的笑，续道：
“因此，一旦我们和她站在了同一条起跑线，获胜的就必定是我们。”
“……话是这么说，该怎么做呢？”
“这还不简单，派只使徒过去听一下不就行了？”（使役使徒是教会所明令禁止的，By教会百科全书）
“老师，你没看到他们的探测器吗？像使徒这种高浓度的魔力存在物，只要一靠近，这些器械就会发出震天般的声响。”
李离的话颇令芙尔柯感到吃惊，只见她微张开嘴，一脸讶异地看着他，似乎从未想到过这一茬。
眼巴巴地看了会儿李离后，她冷哼一声，撇过头去一脸阴暗地低语道：
“机械这种东西，全部坏掉就天下太平了。”
“如果机器都坏掉的话，才真的是天下大乱吧……”
李离看着某个躲在暗处咒骂“天敌”的过气魔法师，一脸无奈地低语道。
“呵，如果把这个城市交给我们爱尔丁堡的天才设计师来规划的话，绝对能建得比现在漂亮一万倍！”
“好好好，真厉害真厉害；冒昧问一下，预算是多少呢？听说你们建个魔法屋花掉的钱能盖十座医院呢。”
“你……咳咳！”
芙尔柯被李离呛得咳出声来，缓过气来后一脸恼怒地瞪着这个不肖学生，言之凿凿地说道：
“任何学科在创立之初都不免会走歪路，社会应该对我们魔法界多一点耐心，好让我们去兑现我们的研究成果。”
“是是，我相信老师说的。”
“‘是’只说一次就够了！”
“是……”
李离勉强应下芙尔柯的话，好心想去替她拍拍后背顺气，却被伸手打开。他没想到一句调侃似的话竟会让她这样生气，很是无奈。
见芙尔柯撇过头去独自思考对策，一副不想和他打交道的模样，李离只能硬着头皮以他所能扮出的最柔和的语调向她问道：
“老师，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啊？”
“你去问机械啊，它们不是很了不起吗，问我这个废柴魔法师老师做什么？”
“老师，难道你没想到对策吗？”
“哼！”
芙尔柯猛地回过头来瞪了李离一眼，口气不善地说道：
“你难为我是不是，不让用魔法的话，我根本和寻常人没区别嘛！要不你去把那堆机器拆了，那我就有千百种办法打听到她在说什么。”
“……老师，你会用千里术（一种能在短时间内大幅增强视力和听力的法术，By教会百科全书）吗？”
“我当然会！哎……”
芙尔柯忽然长叹一口气，接着伸出食指来猛戳起一脸笑意的李离，责备道：
“一看就知道你不认真听课，我上次在讲《黑魔法与白魔法的起源》时才刚提到过‘千里术’，这是一种法幅高达150维安（法幅强度单位，By教会百科全书）的法术，比普通的使徒要强得多；连派使徒去探听都办不到，更何况用千里术呢？”
“老师我错了，别戳了！”
李离招架不住她假公济私、暗中使力的攻击，被戳得连连后退，结果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
“什么人？！”
这声音惊扰到了在巷外值守的警卫，只见他一脸警惕地往巷子里看来，似乎有掏出通讯器向柳茹报告的意思。
李离慌了，略一思索后，他满是期待地看起芙尔柯；后者摇着头，一脸的宁死不屈。
见此，李离用焦急的语调催促道：
“老师，要被发现了！”
与此同时，巷外响起一阵人声：
“您好，我是值守在车旁的……”
以仿佛要咬断钢筋般的气势，芙尔柯张开了嘴，然后——
“喵~~~”
发出一声可爱的猫叫声。
“………………”
一时间，巷内巷外都陷入了沉寂。
对芙尔柯来说，这空气吸起来比铅铁还沉重。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吧。
片刻后——
“抱歉，似乎并没有什么问题……是，是，打扰了。”
警卫以略显疑惑的口气做完报告后，挂断了通话。
李离竖起大拇指，对双手抱膝将头埋在腿间的芙尔柯比了个“Good Job”的手势。
“老师，干得漂亮！”
“……再敢提这件事我就撕烂你的嘴。”
“对不起，我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