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布滿塵土,建築的水泥斷層也因為攀上了青綠的緣故變得不再尖銳,不過因為這裡的建築物高度大多只有一兩層,所以殘破程度比起先前的城市裡要好不少,也只是相較而言。 

 被殘破牆面圍出的這條小巷附近,似乎只有牆那側建築里的金屬斷層還在向別人述說著斷裂那一刻它所遭受的一切。

 扭曲,崩塌,撕裂…… 

也只是些隨着歲月流逝而沉澱在此處的印記,畢竟現在剩下的只是一切生靈消失后而特有的寂靜,地表鋪上的厚厚塵埃證明了這裡已多年未被踏足。 

不過我身後這個滿臉胡茬的男人似乎並不這麼覺得。

 “估計今天能吃上頓晚飯了。”他停了停,似乎在看着些什麼,聲音並沒有朝向我。

 “哈?”

我一臉茫然地回過頭看向他。

 “有吃的。”

 順着他手指的方向,我看到的只是一扇只有大半個人高的深灰色斷牆,沒看到丁點能吃的東西。

 “吃土啊?!”

我現在很想衝上去對着他那頂着一頭雞窩狀髮型的腦袋就是一擊,不過因為雙手被綁在身後的緣故也只能作罷。

 “不是。”

他面無表情地說著,順帶一次突然地轉向,由於綁住手的繩子另一頭在他手裡抓着的緣故,我也被拉了過去。

 “你看。”

他指向的是地面,仍舊只有一層厚厚的塵埃。

 “果然還是吃土啊?!”

 “不是。”

 “可這裡只有土啊?!”

 “你想吃土?”

 這個男人說這句話的時候沒有看向我,我知道如果這時我點頭的話肯定會有一捧灰塞到我嘴裡。

 “並不。”

所以我很快搖了搖頭。

 “看這些痕迹。”

 “痕迹?”

 看着他在牆邊蹲下,我也蹲下來仔細瞧了瞧。在牆角位置堆積起來的灰塵似乎比起其他地方要少一些,像是有什麼東西不久前才沿着牆邊經過……而且按照這個痕迹的寬度來看的話,經過的這個東西應該不會太大,甚至可以說非常小。

 “總之先準備些工具來抓吧,晚飯有着落了。”說著,這個男人已經站了起來拍了拍衣服,一層厚厚的灰也隨着這個動作從他那破了不知多少個洞的夾克衫上落了下來。

 不過……為什麼要準備工具……

我突然反應了過來,隨即僵硬地轉頭看向他。

 “喂……你說的晚飯該不會又是耗子……”

 “我想想,學名好像是叫……蜚蠊來着。”

 “蜚蠊……”

 “就是蟑螂。”

 “啊……原來是蟑螂啊……”

 等等—— 

 蟑螂?!這玩意兒能吃嗎?

 “不行!我絕對絕對絕對絕對絕對絕對絕對絕對不會吃的!!!!”

 “沒事……待會我幫你。”

 回想起之前我拒絕吃他帶回來的食物的場景,不免打了個寒顫。我發誓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強行被人灌東西到胃裡是什麼樣的感受,而且還是老鼠肉做出來的濃湯。

 “……我們能找點正常點的食物嗎?”

 “快入冬了,能吃的東西就那麼點。”

他說著,拉着拴住我手腕的繩子就往我們來時的路上走了過去。而因為這個動作發生得突然,我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繩子拉得失去平衡,一屁股栽在了地上。

 “要走你倒是說一聲啊!!!”

 他沒應聲,繼續沿着那條龜裂的水泥路往前走着,我也連忙站起身,以倒退着行走的姿勢跟上了他。我知道這樣的動作很滑稽,但也沒什麼辦法,畢竟手被綁在了身後……所以我最好還是走他前邊,這樣看上去應該會正常一點……才怪啊!只有精神病才會綁個人當寵物一樣遛啊!!!更正一下,他就是個精神病。

 不過現在也應該沒有人會覺得奇怪吧。

 具體發生了些什麼我並不清楚,只是在醒過來的時候周圍就已經沒有了一個人,明明我住在是在城市中心。對了,我記得起床的時候被灰塵嗆得差點沒喘過氣,隨後我便注意到家裡電也停了,水也停了,冰箱里的東西也早就壞掉了,而且周圍的建築好像在我一覺之後已經變得老舊了很多。

 飢餓感迫使我不得不走出去,但走了這麼些天,遇見的也就只有這個男人而已,順帶一提,在我遇見他的時候我興沖沖的對着他打了個招呼,然後就他不由分說地撲過來把我給抓住了,至於原因,他說是要把我當作過冬的存糧。

 最開始我是絕對不相信這一個看上去還有幾分帥氣的大叔會吃人的,不過根據這一周他當做食物的東西來看,這個可能性極高……畢竟這可是個把一切能動的東西都當作食物的—— 

 “變態!!!”

 

 先前還在奇怪為什麼這個男人只是在路旁折了一截小樹枝,現在看着好幾隻被串在樹枝上的還在不斷擺動着幾條腿的蟑螂我就明白了,隨後忍不住破口大罵。

 而且他說是準備工具,也不是用這個樹枝去戳穿那些蟑螂,而是徒手把它們抓住然後一隻一隻串在上邊。

 “估計能抓這麼一大串。”他毫不在意我罵他的話,繼續翻動那些塑料物件,隨後以極快的手速抓捕着四處逃竄的蟑螂們,“不過既然能發現這種蟑螂的話也就是說這附近是有什麼能吃的東西……”

 雖然他的確是說了什麼能吃的東西,但根據我這一周積累下來的經驗,這種時候最好還是不要抱有什麼希望最好。畢竟上一次發現老鼠的時候他也是這麼說的,結果是只發現了一截被老鼠啃剩下的干玉米。

 事實也的確印證了我的想法,在他接下來翻開的一個塑料盒子里有一塊發了霉的奶酪,以及其上多得讓我頭皮發麻的蟑螂群,更要命的是這個男人還衝着那塊奶酪伸出了手。

 “啊啊啊啊!!!我不想吃這種東西啊!!!你快把我煮了吃了吧!我受不了了!”

 “我都說了要把你留着過冬。而且這種發了霉的軟奶酪不能吃的,我們不會吃這個。”他只是伸手把那些還在奶酪上大快朵頤的蟑螂給抓住串在樹枝上,的確沒有把那塊奶酪當做食物的意思。

 “這樣啊……那太好……”

 我吐了口氣,似乎的確因為他的舉動而——

 等等,我是因為他的這個舉動而鬆了口氣?吃蟑螂應該一點也不比吃霉奶酪好吧? 

 一定是因為我被硬塞了什麼壞東西進了肚子,所以腦子也和這個男人一樣出了什麼問題……

 “嗯?”

他似乎是在對什麼東西而感到疑惑,抓捕蟑螂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循着他的視線看過去,我發現似乎是有什麼東西快速移動到了前方不遠處的一扇斷牆后,因為我看過去的時候已經有些遲了,所以能看到的也只是一個殘影而已。

 “什麼東——”

 “噓。”

 他伸手把我的嘴給捂住,順帶一提,就是他用來徒手抓蟑螂的那隻手,我死命想掙脫,但他已經把我的腦袋死死摁在了牆上,不論我怎麼亂動也沒辦法讓鼻腔擺脫那股怪味。

 在我放棄掙扎而變得安靜了之後,沿着牆的另一側而向我們靠近的聲響也變得清晰了起來。

 這個男人示意讓我蹲下,隨後側過耳朵仔細聽着。

看他這麼謹慎的模樣,莫非是什麼肉食類動物么……

 隨着聲響不斷向著這邊靠近,我也沒來由地緊張起來。如果真是獅子老虎什麼的,按照我們現在的戰鬥力應該沒有什麼戰鬥的資本吧,雖說他看上去也的確比較強壯,但這個男人是那種從來都不拿武器的傢伙,而且要用什麼工具也都是現找……我可不認為這傢伙能用拳頭把那些猛獸給幹掉。

 踩碎落葉的聲響已經到了我們跟前,和我們之間只隔着這扇低得可憐的牆而已,我也連忙屏住了呼吸,隨後祈禱不要被它發現我們的蹤跡。

 但就在這一瞬,這個男人站起了身,在我充斥着絕望的目光中一手撐牆翻了過去。

而且還抓着栓住我的繩子。

隨後我的腦袋就和牆面來了一次強烈的擠壓。

 “要死要死要死要死!!!”手部關節出現了讓我覺得誇張的扭曲幅度。

 但很快,我的注意力被一個聲響轉移了過去。

 “唔唔唔!!!”

這個因為被捂住嘴特有的聲音似乎並不是什麼猛獸有的。

 “嚯,今天運氣真是不錯,不僅有晚餐,還找到第二隻存糧了。”這個男人的聲音依舊是這麼語調不變。

 我勉強掙着自己身子站起來,側過頭看去,被這個男人按倒在地的居然是一個身形嬌小的女孩子。

 

 這便是我醒過來之後遇見的第二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