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忌的咒令已然開啟。
“穿越時空的少年,歡迎來到神話世代的人族地界,傳說中的「雲塵七玉·楚河」。”
這一聲甜美的呼喚拉回糖葫蘆混沌的意識,他睜開眼,看到垂於上空的孔雀仙「無憂」,無憂正笑看糖葫蘆,她伸出玉手,給了他一顆福田玉。
無憂道:“你帶着福田玉,便能暫獲肉身,但你切記萬不可動用仙靈力,一旦觸動管理時空的上神,便是我也救不回你了。”
語畢,無憂化作幻影消失不見。糖葫蘆握着福田玉,大腦還處於極度混沌的狀態,此時,門外卻響起了一陣腳步聲。
“那個少年……”蔣林頭疼地按按太陽穴:“蜀羽微你越來越厲害了,散個步能撿回來個人。”
“那我就當你誇我了。”蜀羽微背對着蔣林,仔仔細細地打量着被自己“撿回來”的少年。
這少年一身白衣,胸前印有陰陽魚圖,他頭髮長而散亂,相貌平平卻雙目有神,也不知是誰的惡趣味,竟在他發末梳了個長辮子。
“看起來不像楚河人啊。”蜀羽微輕輕扶着站不穩的少年。
“你就不能讓他坐下來?”蔣林翻翻眼。
“少年。”蜀羽微拉着少年的手讓他坐下來:“你叫什麼名字?從哪兒來?要去往何處?”
蔣林沒忍住,又翻了個白眼。
“……”
“聽不懂么……”蜀羽微摸摸額頭。
“蜀羽微。”蔣林走了過來:“這少年表情有點獃滯,是不是你嚇到他了?”
“我……”蜀羽微深吸一口氣,面對自己打不過的人,要做到大丈夫能屈能伸。蜀羽微如此安慰自己。
“少年,我帶你去一個地方。”蜀羽微又把少年拉了起來。
少年倒是非常聽話,默默地跟着蜀羽微,時不時地打量着沿途。
“七令大人。”還沒靠近陸府的大門,一個人影已經出現在蜀羽微面前,恭敬而凜然。
“凜。”蜀羽微的笑容在臉上蔓延開:“少游在么?”
“回七令大人。”凜低着頭恭恭敬敬地說:“家主在的。”
“那就好。”蜀羽微依舊笑容滿臉:“我今天遇上這個少年。”把身後的少年拉了出來:“他似乎受到了點驚嚇,想問問少游討點安神的藥方。”
“七令大人裡面請。”凜抬頭看了看少年,便在前面帶着兩人往陸府走。
進了陸府,糖葫蘆身軀猛的一震,他尋着那道目光,看到一位體態豐滿,嫵媚多情的女子。
糖葫蘆心想:“哇,她的胸部好大!”遂忍不住又朝人家的酥胸多看了幾眼。
“看哪兒呢!”蜀羽微趕緊拉了一把糖葫蘆。這熊孩子年紀不大,色膽包天啊。
“七令大人,又見面了。”那個女子緩緩走來。一身乾淨利落的衣服包裹着優美身姿,糖葫蘆想到的便是尤物這個詞。
“你要是在想什麼歪點子。”忽然,人影隨着聲音出現在糖葫蘆面前:“我就把你的心,”女子與糖葫蘆的距離非常近,近到糖葫蘆能感覺到她呼吸間的氣息:“挖出來。”哪怕,這個女子所說的是可怖的事情。
“啊哈哈。”蜀羽微尷尬地笑着:“阮姑娘,小孩子淘氣了,別往心裡去。”趕緊給糖葫蘆解圍。
“如安姐,接下來讓我帶七令大人和這少年去見家主便可。”凜不動聲色地說著,暗中卻瞥了一眼糖葫蘆。
陸府如安,好一個傾城絕色。糖葫蘆砸吧着嘴,抑制內心的慾望。如今他已與凡人無異,行事不能張揚自大。換作以前,說不得他就要上前調戲幾句。
因這絕美女子的出現,糖葫蘆的神智已經回復大半,當下他便像條落魄的狗,耷拉着腦袋跟在蜀羽微身後。
“雷填填兮雨冥冥,猨啾啾兮狖夜鳴。風颯颯兮木蕭蕭,思公子兮徒離憂。”
正在研墨的木玲瓏手上停了停,抬起頭,目光正好與看向她的夫君相會。然後研墨的手便落入另一雙手中,從那雙手中傳來直達內心的安寧。
“咯咯咯。”忽然,門被敲響,木玲瓏明顯感覺到握着自己雙手的手抖了抖。
“何事?”聲音平靜得波瀾不驚,而木玲瓏卻捕抓到夫君眉間那被強行驅逐的不滿。
“家主,七令大人在前廳等候。”凜的聲音傳進來。
年輕的家主看了看身旁的木玲瓏,木玲瓏淺淺一笑,微微點頭。
“不知七令大人前來,有失遠迎,還望大人海涵恕罪。”陸府的前廳裝飾得玲瓏典雅,正欣賞着的蜀羽微忽然被一長串的官腔拉回了現實。一時間蜀羽微是覺得連身邊的糖葫蘆看起來也似乎更加獃滯了……
“少游言重了。”官方式的笑容還是瞬間展開,轉身,蜀羽微面前站着恭恭敬敬行禮的陸家夫婦。
“不知七令大人前來,有何指教?”陸少游低眉順眼,看在眼裡倒是人畜無害一般。
“也沒什麼。”蜀羽微繼續笑着,拉了拉旁邊的糖葫蘆:“這個孩子似乎受到了驚嚇,不知道少游可有安神藥方,幫幫這孩子?”
陸少游抬起頭,看向糖葫蘆。
“我覺得不用服藥了。”糖葫蘆喃喃道。
他的內心太震撼啦!眼前這玄衣如墨的妙人兒,竟牽着絳紫色襦裙的女子之手,眼神中情意綿綿。
什麼時候女女可以這麼明目張胆地戀愛啦!
糖葫蘆十分敬佩眼前恩愛的二人,他情不自禁地握住陸少游的手,緊緊盯着這張欺霜賽雪的玉首。
“敢問姑娘尊姓大名!”糖葫蘆喊道。
“在下陸少游。”那妙人抽回手。
“我的祖宗……”蜀羽微覺得腦袋要炸了。
“咦?”糖葫蘆似乎想到了什麼,“在下?男的嗎?”
他望向蜀羽微,蜀羽微回敬一個“你是白痴別看我”的眼神。
“我能驗證下么?”糖葫蘆不死心,然後不等陸少游反應,一伸手,嗯,挺結實的。
“我能先走么……”蜀羽微絕望了。
“小兄弟有這癖好啊?可惜陸某已成親,錦瑟和鳴也不願多生波瀾。”陸少游淡定回敬了一句。
糖葫蘆收斂心神,行了一禮,回道:“是小子眼拙,還望家主海涵。”
你跟着喊什麼家主…蜀羽微默默吶喊。
“既然小兄弟無甚大礙……”
“我這就帶他走。”蜀羽微趕緊把糖葫蘆扯走。
“現在也差不多是午飯時候,”陸少游不慌不忙地說:“倒不如把蔣大人也請來?”
蜀羽微愕然回頭看着陸少游。吃飯?鴻門宴呢?
陸少游也看着蜀羽微,嘴角慢慢勾起一抹笑容。
人家是一笑傾人城,陸少游是一笑要人命啊!
“但為何最後你還是把我喊過來了?”蔣林嫌棄地看着坐在旁邊的蜀羽微。
“唯美食不可辜負。”蜀羽微解釋。
“你也是這樣想的?”蔣林看向坐在自己另一邊的糖葫蘆。
糖葫蘆用大大地喝了一口湯的行動回答了蔣林。
而三人的舉動,都被陸家的主人看在眼中。
糖葫蘆吃着美食,心想:“這陸家看起來派頭不小,倒是個打聽消息的好地方。”
糖葫蘆問道:“小子途徑此地,倒有一事相求。”
陸少游道:“小兄弟但說無妨。”
糖葫蘆正色道:“我來找……”
找啥啦?
糖葫蘆驚覺之下,拿着筷子的右手不免微顫。他的腦海中忽然閃過阮如安的倩影,心底的慾望騰的衝上來,掩住了內心的慌亂。
“有沒有胸部大,人又漂亮的大齡女子。”
“噗。”蔣林噴出一口湯,蜀羽微目瞪口呆。
“你看做飯的廚娘可對胃口?”陸少游依舊淡定:“待字閨中,年方六十又二。”
服氣!蜀羽微默默豎起大拇指。
糖葫蘆歪着腦袋,一時想不出陸少游言下之意。
糖葫蘆道:“我覺得那如安姐姐就不錯,可她不是我要找的人,我要找的人,又跟她相似。”
他拍了拍腦門:“嘿,到底找誰來着了?”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陸少游將茶水倒入白玉杯中:“若有緣,自會遇到。”茶香,瞬間氤氳了整個空間,混合著草藥的味道,特別而又讓人覺得安寧。
“得失之悟,少游到底是經歷了些什麼?”蜀羽微透過氤氳的水汽看着陸少游。
“或許少游本就是個傷春悲秋之人,有感而發,不必在意。”陸少游忽然停住手中的動作,抬眸看向糖葫蘆。
翩若驚鴻,矯若游龍。有些人,大概靜然獨立便是一副無雙丹青。驚艷,與性別沒多大的關係。
“你怎麼了?”陸少游看着有點懵的糖葫蘆。
“我好像忽然想起我要找誰了。”糖葫蘆如夢初醒般笑了起來。
“那真是可喜可賀。”蔣林敷衍了一句。
“說起來。”蜀羽微看看糖葫蘆,然後又看向陸少游:“最近的楚河興起一個傳言。”
“你該不會是要說「北山倩影」?”蔣林看看蜀羽微。
“正是。”蜀羽微微微笑着。
“「北山倩影」?”糖葫蘆的雙眼瞬間放起光來。
蔣林翻了翻眼,蜀羽微的手抖了抖。
“關於「北山倩影」,少游亦有所耳聞。”陸少游的表情和聲音都沒有多大改變。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帶女蘿。
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乘赤豹兮從文狸,辛夷車兮結桂旗。
被石蘭兮帶杜衡,折芳馨兮遺所思。
余處幽篁兮終不見天,路險難兮獨後來。
表獨立兮山之上,雲容容兮而在下。
杳冥冥兮羌晝晦,東風飄兮神靈雨。
留靈修兮憺忘歸,歲既晏兮孰華予?
采三秀兮于山間,石磊磊兮葛蔓蔓。
怨公子兮悵忘歸,君思我兮不得閑。
山中人兮芳杜若,飲石泉兮蔭松柏,
君思我兮然疑作。
雷填填兮雨冥冥,猨啾啾兮狖夜鳴。
風颯颯兮木蕭蕭,思公子兮徒離憂。
“究竟會是怎樣的一個存在,才會讓人嚮往得茶飯不思?”蜀羽微眯着眼。
“大概是求而不得,所以心嚮往之。”陸少游回答得莫名。
“想去……”忽然,糖葫蘆夢囈般的喃喃開口:“我想去北山。”
“所謂求而不得,也不見得去了就能找到。”蜀羽微緩緩說著。
“正因為求而不得才要去找。”糖葫蘆咂咂嘴:“萬一找到了呢?”
“緣起緣滅,緣之一字。”陸少游把白玉茶杯放到糖葫蘆面前:“玄妙無比。”
糖葫蘆看着眼前的陸家主人,一股深深被帶入套中的感覺油然而生。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確實是句好話。
這就是北山——山霧連云何處路,迥異風光,客船迷津渡。入眼春秋年華顧,星辰明月江湖誤。
一陣風吹過,糖葫蘆緊了緊衣襟,寒意襲來,心中越覺蕭索。
北山的霧氣讓北山的荒蕪籠罩上了凄迷,溫度也被降低了許多。是以楚河的人都不願意靠近北山。
“北山依舊這麼荒涼啊。”蜀羽微感嘆。作為一個文官,他是真不願意爬山。
“正是荒涼的地方,所以才更能烘托傳說。”蔣林在前面開路,撥開長得亂七八糟的不知名灌木:“這地方真是老鼠都會迷路。”
“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歷來也有不少智者隱居于山水之間。”蜀羽微撥開樹枝:“雖然我也不清楚為何要跟糖葫蘆你一起來找「山鬼」。”
蔣林挑挑眉,表達了自己一直都不太清楚蜀羽微在想什麼。
“咦?”糖葫蘆瞪大眼睛,“「山鬼」是啥,我只是說來找胸部大,貌美又上了年紀的女子誒。”
“啪!”糖葫蘆一頭撞上猛然停住的蔣林。
“我跟你說你這樣會被打的。”蜀羽微扶額。
“你剛才聽到陸少游吟的那首九歌沒?”蔣林深吸一口氣:“別問我九歌是什麼!”
“啊哈哈。”蜀羽微趕緊打了個哈哈出來圓場:“那首辭就是寫的「山鬼」,也就是「楚河倩影」。”
糖葫蘆道:“蜀大哥你博學多才,給我講講山鬼的傳說唄。”
“哈哈。”一聲蜀大哥把蜀羽微叫的笑了起來,明明是最普通不過的稱呼,在等級森嚴的世界裡,卻已經許久沒人如此稱呼自己了。
“既然你想尋「山鬼」,想必你也相信鬼神之說。”蜀羽微提了提衣擺:“相傳深山之中居住着神女,美麗不可方物的神女以山間草木裝飾自己。騎着赤豹帶着花狸貓…”蜀羽微的目光漸漸遠向霧氣繚繞的地方。如同目光的盡處,飄然而立着那來自靈均筆下走出的卓然女子。
求而不得,大抵便是最誘人的,慾望。
糖葫蘆聽罷,心馳神往。
他甚至開始幻想遺落人間的神女,勝過世間一切美好的芳華。她的力是這堅毅連綿的群山,她的權是這湍流不息的江河。
彷彿只要她願意,世間的山林都要為她抖上三抖。
誒?真的抖啦!
糖葫蘆驚魂未定,這片山林竟開始崩裂,混着震耳欲聾的龍吟,如同置身末日。
北山之巔,那巨龍昂首挺立,震翼欲飛,遠遠望去,這巨龍形似一條長了雙翼的大蛇,但它周身閃耀星辰之光,四條龍爪修長而巨力澎湃。
“那是什麼!”走在前面的蔣林一轉身,撲向糖葫蘆和蜀羽微,帶着兩人滾到了一邊:“蜀羽微,帶着糖葫蘆通知陸府。”看了看那如飛騰巨蛇的身影,咬咬牙,握緊腰間的長鞭。
“不要單槍匹馬過去!”蜀羽微一把拉住蔣林,抬頭看了看騰躍在空的巨龍:“糖葫蘆。”
忽然被點名的少年愣了愣:“在。”
“回去告訴少游他們這裡的事情。”蜀羽微看向糖葫蘆:“然後,喊大家躲起來。”
“嘶嘶。”騰空而起的物體似乎發現了三人,目光瞬間聚焦三人身上。
“跑!”蔣林飛身而出,長鞭直卷向騰空而起的巨物。
以卵擊石,多是形容自不量力。而有一種以卵擊石,叫做無路可退!如弱小的母鳥面對兇殘的老鷹。
地動山搖!阮如安穩了穩身子。陸府外已傳來了嘈雜的叫喊聲。由於強烈的搖動,房內有許多東西掉落地上,阮如安跨過地上的東西直奔一處地方。
“小屁孩!”顧不上禮節,阮如安推門而入。
沒有人,房內只有由於地動而掉落的東西而顯得一片狼藉。
“如安姐。”這時候的凜也已經趕來:“家主和夫人沒在房裡?”
阮如安沒有回答,她的目光落在房內的沙盤之上,沙盤上不知是因為地動的搖晃還是何種原因,已經凌亂不堪。
而另一邊,北山之上,蔣林被騰空而起的巨物輕輕地一甩尾巴掃到地上。蔣林在地上滾了滾,隱身在荒草叢中。
那巨物俯視着蔣林消失的位置,扭過頭,似乎對蔣林一點興趣都沒有。
“它對我們並沒有惡意。”這時候的蜀羽微也已經慢慢移動到蔣林的位置。
“嗯。”蔣林點點頭:“以它的身型,要弄死我並不困難。”
“蔣林,你信不信直覺?”忽然蜀羽微莫名地問。
蔣林看看蜀羽微:“你的話,我信。”
蜀羽微搖搖頭:“鬼神之事玄之又玄。我只是覺得,「九歌·山鬼」在楚河的再次流傳跟這巨物的出現有微妙的關係。”
“為什麼?”
“直覺。”蜀羽微看看蔣林:“真的,我沒有任何的證據。”
“你有。”蔣林看着蜀羽微的眼睛:“只是你不敢想或是不願想。”
蜀羽微收回目光:“楚河的水,究竟多深?”良久,蜀羽微又莫名其妙地問。
“不知道。”蔣林回答:“但要淹死人,也足夠。”
山林,風聲,那移動着的不知往何處去的巨物…以及,此時仍在北山的糖葫蘆。
他動了,迅如疾風!
“啪!”結果一個腳步不穩,摔在地上。
糖葫蘆吃痛,站起身子摸了摸摔疼的屁股,心下大哭:“真坑啊!這肉體並不屬於自己,用起來真是諸多不便,難道我如今弱到連個凡人都不如啦?”
“不想死就坐着別動。”忽然一把聲音傳入糖葫蘆耳中,隨着聲音,玄衣若墨的身影落在糖葫蘆身邊。那個傲然站立的年輕家主,已有“醉卧美人膝,醒掌殺人劍”的氣勢。
那巨龍身形雖大,行動卻異常迅捷,只見那龍化作銀色閃電,眨眼間欺進陸少游。
“凡人,你當真不怕死么!”
萬沒想到,這傳說中的巨龍話語竟與人類少女的聲音無異!
“當然怕。”陸少游抬頭看着空中飛騰的巨物:“但我的家離這兒不遠,那兒有我所珍惜的一切。”停了停:“而你,我並不知道你會不會毀了我的一切。”波瀾不驚的語氣,一如吞噬萬物的無底深淵。
一陣耀眼的白光晃過,那巨龍化作一名人類男子的模樣,身着玄色道袍,一頭銀髮也不打理,任其傾瀉,面容蒼白卻又不失俊雅,若不細看,真是恍如弱柳扶風的病美人。
這男子雙瞳妖異,左黑右白,一顰一笑,竟比陸少游還要美上三分!
“龍中之皇對區區人類沒有絲毫興趣。”那龍族男子道,那聲音極是清脆悅耳。那語氣極是莫測玩味。
那龍族男子自顧自地笑道:“看來她不在楚河北山。”隨着男子的話語,似乎有什麼以男子為中心,緩緩張開,靜止了除自己與糖葫蘆外的「外界」。
“喂,那個小道士。”龍族男子指着糖葫蘆,眼神中儘是耐人尋味的笑意。
糖葫蘆頓覺呼吸凝滯,這是何等可怖的威壓!糖葫蘆只覺渾身提不起一絲勁力,這龍族男子光是氣息便如此可怖,那他的真實修為該是練到了何種境地!
“你穿過楚河極北,找到「雪狼谷」,或可尋得內心所願。”那龍族男子走近糖葫蘆,用輕不可聞的聲音對糖葫蘆道:“當然,或許你也有機會看到我殺掉「山鬼」和喚醒她的半吊子仙人。”
糖葫蘆驚呼:“你不是,你不是這裡的人!楚河屬於人間界,不可能出現你這樣的強者!但是為什麼,為什麼你沒有驚動上神!”
“上神?”龍族男子笑了,眼中的桀驁如能吞噬天地,“這世界有兩種存在能夠違反天道,穿梭時空。其一,是為「極弱之人」,弱到極限,自然能逃過上神耳目。還有一種存在,就是……”男子的嘴唇開合著:“諸神盡皆畏懼,至強至惡的魔物。”
糖葫蘆只覺置身冰窖,他從未如此恐懼,一顆童心初生牛犢,天不怕地不怕,靠着一股子純真走到今天,可是面對此人,心底卻不由得生出懼意,“諸神盡皆畏懼……莫非你是……”
“我?”龍族男子突然自嘲一笑,“我只是來除掉仙人的叛逆,微不足道的馬前卒罷了。”
仙人的叛逆——
糖葫蘆突覺天昏地暗,腦中醒覺大量回憶。
“是了,我千辛萬苦來到楚河,就是為了尋得仙界叛逆,最強的仙人「山鬼」……”糖葫蘆倒在地上,滿臉痛苦地掙扎。
“你後悔么,小道士?”龍族男子看着地上猶如死狗一般的糖葫蘆,譏笑道:“你可知喚醒「山鬼」的代價是什麼?”
糖葫蘆怔怔地望着龍族男子,一言不發。
龍族男子又問:“你可知真正的「山鬼」是什麼樣?你也害怕吧?你穿越時空,藉助時空亂流封印記憶,就是為了假裝一腔熱血地尋得「山鬼」的力量。”
“不是……不是……”糖葫蘆猛地搖頭哭道。
“不是所有的正義都能像書中那麼美好。”龍族男子盯着糖葫蘆,一字一頓道:“對於楚河而言,矢志除掉「山鬼」的我,才是楚河的正義。而你,無論你的初衷如何美好,善念如何強大,就結果而言,你就是楚河的惡。”
“「山鬼」是比「龍聖」還要危險的存在,她太美好,正因為美好到了極致,她成了世間極惡。”龍族男子現出真龍形態,兩隻碩大的黃金瞳倒映着糖葫蘆的身影,“我不殺你,你儘管去喚醒「山鬼」,這是只有你才能做到的事。從你違背天意,來到不屬於你的時空,你和「山鬼」就註定要被我殺死。”
那銀色的巨龍突破天際,世間萬物都抬起頭顱仰望他。
「銀龍降世」——每個神話世代都會誕生一個聖靈,聖靈是當世至強,只有這樣的至強,才能給神話世代帶來變革或是終結。
“「龍聖」龍翊,你跟傳說中完全不一樣,你跟朝哥告訴我的形象完全不一樣。”糖葫蘆喃喃道。
楚河眾人已經從龍翊的幻象結界中恢復,蜀羽微拉過獃滯的糖葫蘆欣賞山間忽然出現的彩虹奇景,渾然不覺「龍聖」已經降臨楚河,也不會知道這位異時空的聖靈會帶來怎樣的變革或是終結。
而陸府年輕的家主,早在蜀羽微和蔣林靠近前悄然離去。
“雖然沒找到山鬼。”另一邊的蜀羽微揉了揉肩膀,咧咧嘴:“但那山間如自天上而來的天虹,倒真是蔚為壯觀。”
天虹,人們常常會覺得天虹會吸幹當處的水,所以人們在天虹降臨的時候敲擊鍋碗來“嚇走”天虹。但云塵卻是一處奇特之地,雲塵的人對於天虹說不上喜愛,卻也並沒有對天虹有負面的傳言。
命運之門已然開啟,眾生愚鈍,殊不知「違背天意」本身也是命運的一環。
掙扎吧凡人們,掙扎吧仙靈們。迷霧中誰人涉局?到了最後,外在的假象之下誰最純潔,誰又最為猙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