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的车轮在命运的车道上碾过,我那即将走到末路的青春也像夕阳下的飞鸟一样,兴奋地拍着翅膀飞向了残阳落下的远方。那只属于我的眼泪和欢笑,终于要永远地埋进土地里,留不下任何成为化石的机会,即便是从大地中生长出来的花朵,也不会记得那土壤中曾今混杂着的我过去的影子。每当我想到这点,我不免觉得感伤,居然还要落下几滴眼泪。我们人啊,多么渺小,二十年的时光,在自然看来微小到不足以被它记住,而我们作为几十亿人类中的普通一员,它同样也会被我们的同族抛弃,到头来,它也只能伴着我们度过几十年的时光,最后跟着我们的死亡,一同消失在无边无尽的虚空之中。

难道我这是在怀念上课迟到的日子?难道我在怀念老师在辛苦讲题,而我却在台下偷吃零食的时光吗?难道我在怀念自习课的时候,在吵闹的学生中突然大吼一声,假装是老师来了,好以此来吓唬同学们的体验吗?难道我是在怀念对老师的辱骂、对所谓兄弟的仗义、对某个女孩的垂青吗?这些不是我的青春,我的青春是和欧阳帆在一起的青春,在我的青春里,我学习,我遵守纪律(虽然我们有关所谓解决校园风气时候的行为完全是违反了学校规定),我在相应的时间,做相应的事,而即便我在高一时候确实有做过这方面的事,即便我的的确确在那段时间里做了许多不合规矩的事,但那经历完全是不值得我去怀念的,反而是给我警醒,要我不再陷入那种幼稚的状态。如果有人把恶俗的、不成熟的幼稚当作是美好的青春,并大加缅怀的话,那就让他们缅怀去吧;如果有人把自己经历的低下推及到所有人身上,认为它就是青春本该就有的模样,那就十分应当遭到别人的一记耳光。

朋友们,我们究竟为什么去怀念我们的青春?是因为青春那近乎完美的美好?你我都知道,我们这时候都有着痛苦,它或许来源于家庭,或许来源于社交,而更多的,它大概是来源于学习,而在当时的我们看来,成绩无疑就是天底下最重要的宝藏了。就是这样一个充满着压力的过去,我们究竟是抱着怎样的想法,才去对它进行怀念的?在我看来,我们是由于那些在现在看来完全可以避免的遗憾而去怀念青春的。没有能得到恋情的人,或许会在某天睡前突然想到,如果那天向那个女生说出了那句话,自己的人生会不会变得更圆满些;没能考进理想学校的人,在宿舍里静静地坐着时,或许会看着难度比高中要高出许多的知识点,想到当初那么简单的高中知识自己为什么没有好好学,为什么自己没有能够在娱乐的时候咬一咬牙,努力个三年,让自己的未来能够光明些;被工作的枷锁束缚的人,是否会在深夜的一根烟中,看到那个为了一点小事就能大打出手的狂放但自由的自己,是否会去为那个曾今的少年鼓鼓掌。我们的过去有着太多的遗憾,而它们在现在的我们看来,又是那么轻松就能够解决的,而我们又没有能够穿越时空的技术来弥补我们这些遗憾,只得记忆起当初的我们是怎么把这些一点一点搞砸的。

我在这些伤感的人中,是算幸运的一个。我在高二的时候遇上了正确的人,和他做了大体上正确的事,而在相对而言有趣的生活中,我考上了自己理想中的学校,顺利的完成了学业,又最终做了我喜欢的工作。但是,我难道就没有遗憾吗?我难道就不去怀念我那逝去的青春了吗?实际上,那刻在我记忆之中的遗憾,无时无刻不在我的心口跳动,而它的每一次跳动,都叫我感到痛苦不堪。

在我们经历了近乎无休止的复习之后,终于,班主任走上了讲台,跟我们说道:“明天就是高考了,希望同学们早点休息,明天都能好好发挥。”

本来应当调皮吵闹的学生,这个时候却没有一点声音。没有人为老师的话鼓掌,没有人站起身来,为所有学生的高考助威,即便下课铃打响,也没有任何人站起身来,就是连整理书包的人也没有,直到有人从那迷幻之中脱身出来,开始率先整理起书包,这样的僵局才算是结束。

班里的学生先后沉默着离去,即便是结队离开的人,也没有互相玩笑的。我同样也被班里的气氛所感染,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没有整理过书包,而当我终于整理好了书包,班里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你打算去哪儿?直接回家吗?”欧阳帆背上了书包,问我道。

“或许吧,我也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去的。我应该吃完晚饭,消化一会儿后再洗个澡,差不多就上床休息了吧?不过,我从小学开始就没有这么早睡觉过,不知道能不能睡着。”

“我觉得你睡到一半,就会因为心神不安而起来看书。”

“你这么确定?”

“我想我对你这点了解还是有的。”

“那好吧,既然不可能早睡,那我就晚些睡。你打算去哪儿?”

“如果没有特殊情况,大概也是直接回家,不过如果路上遇上什么我感兴趣的事的话,或许也会改变计划——比方说,我现在就有了新的想法。你要去喝杯咖啡吗?”

“你真是不打算睡了?”

“我刚开始看《仲夏夜之梦》,如果不能在高考之前看完它的话,我估计考试的都是脑子里都会想这本书。况且,我也是那种喝了咖啡反而容易睡着的体质。”他一边说着,抬起头,在教室里环视了一圈,接着露出了沮丧的表情,“我刚刚又有了新的想法:我还是不去喝咖啡了。”

“怎么了?是因为......”我也环视了一圈教室,接着自以为理解了他的意思,“因为林晓梦不在吗?”我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放得很轻,生怕还留在教室里的一些人听见我的话,然后拿这句话做什么文章。

欧阳帆对我的回答表现出了明显的失望。他拍了拍下我的背,接着摇摇头,想要说什么的样子,可马上又像是放弃了什么念头,只是说:“等高考之后再说吧。或许等高考结束,你自己也会马上明白的,不过万一还是不知道......你真的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吗?我觉得你并不是这么迟钝的人,至少在这方面,还不至于那么迟钝。”

“所以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是什么不能说出口的情况吗?如果你真的想要让我知道,那么就告诉我吧,没有必要说哑谜。”

“我并非是在玩什么文字游戏,也并非是想要戏弄你。我这样不断地迂回,是因为这件事实在不是我能够问出口的,一旦我问了这个问题,或许会将原本还不算尴尬的事弄得很尴尬,而如果在高考前一天发生了这种情况,我就要对这件事可能产生的严重后果负责了。我只能够祈祷你自己理解我的意思,然后自己想出一个适合你自己的方法,或者等高考结束,我或许还能够给你给予一定的帮助。”

我对他这一谜语人的行为感到十分的不解,但一向直来直往的欧阳帆居然表现出了这样的犹豫,想必那确实是一件相当棘手的事,于是我也只好选择相信他,并不再对此有所过问。

“顺便,我趁着这个机会再问一个问题:高考结束之后,你打算做什么呢?”

“怎么,你还没有高考,却已经想起了高考之后的事了吗?”

“难道我们不能为未来做一些合适的规划了吗?”

“我记起来一句孔子的话:‘弗知生,焉知死?’我觉得这句话放在现在这个情况下倒很适合。”

“你把这句话理解成是立足当下,而不放眼未来吗?在我的理解看来,这话本身是以现实效益为前提的,而死则是作为绝对的未知的存在。死亡会在任何一天到来,它或许是几十年后的自然老死,或许是老年出现的致命疾病,或许是某些意外导致的意外死亡,甚至在下一秒,我们都可能因为种种原因而失去生命,而在死亡之后,我们这些确实存在的意识又将存在于何处,我们是不得而知的。死亡就是这样绝对未知的存在,而我们现在所处的生便是可知的现实,是我们自己能够安排的。照我的理解,这话的意思是让我们把握住可以把握、可以观测的现实,而不是去追求那不可知的未知。因而,我觉得你所举的这个例子,反倒是不支持你的观点的。”

“或许你是对的吧。我太过于愚笨,不能马上想出反驳你逻辑的话来。”

“我或许能够理解你。你大概认为,最危险的路是回家的最后一段路,明天就要高考了,可现在却要讨论起高考后的事。连眼前的事还没有着落,这个时候去想此后的事,尤其还是玩乐的事,是十分自大的行为。但是,我是完全不这么认为的。我认为,任何行为之间的约束关系并不是固定的,而如果我们将它以绝对的关联联系在一起之后,我们将不可避免地陷入教条主义的陷阱,并将那些本意引发我们思考的话当成了万能的公式,用它去解决并非一成不变的现实问题。我这么问你吧:我们幻想一分钟的未来,能否让我们储存在大脑中的知识减少哪怕一点吗?那些已经安排妥当的计划,难道不是和我们的知识一样,像书本一样摆放在书柜上,等我们想要使用时,我们才去从书柜上把它们取下来吗?如果它阻碍了记忆的闪现,那恐怕只能说明这记忆本身就不够强烈,也就是水平本身就不够。既然这样,我们为什么要去畏惧制定计划呢?

“再者说,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到了高考的前一天,你当真以为你那一时的突击能够起到起效,好让你押对几道题吗?事实则是,你突击,考试考到了,你以为这是你突击的成果,实际上是你平时学习的成果,而我们现在唯一所要做的,就是调整好心理和生理的状态,好让我们的身体能够发挥出最大的效能。你认为那种极端的紧张,在给你带来有限的安心的同时,又会带来什么?答案是生理上的疲惫和心理上的憔悴,而那反而是与我们的目的适得其反了。那么,我们展望来即将到来的美好未来时,我们又得到了什么、失去了什么?我虽然不清楚那些计划会不会让你产生什么特殊的反应,但可以肯定的是,它不会让产生我前面所说的生理、心理上的负面效应,而我想,你也不是那种在春游前一天激动得睡不着觉的小孩子了,大概不是。即便你还是保持着那样的童心,我们所想象的事恐怕也不会像春游对孩子那样具有那么强烈的吸引力。

“你如果怀疑这种猜想的实际功效,那么就让现实给你答案。考试结束之后,我们可以去这个城市,或者别的城市游玩。你想去上海吗?我们会乘坐动车,一路抵达上海,再乘坐地铁,将所有景点都逛个遍。我们会去找到那里最好最实惠的BBQ店,会吃到那儿最著名而又最名副其实的汤包,如果运气好的话,我们或许还能碰见什么特别的活动,或者是演唱会什么的。到了晚上,我们会选择站在酒店房间的阳台上,从高处看见这座繁华城市的美丽夜景,然后为不夜城的活力惊叹。我们的梦想都在那里,我们的纸醉金迷也在那里;我们的美好愿望在那里生根发芽,而人与人之间的斗争也在那里上演。你或许要开始担心钱的问题了,可你完全不必担心这个问题,因为那些重大开销的费用都将由我们担负。”

“容我打断一下。你所说的事情固然十分美好,我在想象之后,也的确能够领会你先前所说的对于未来的展望对于我们身心的益处。但是,我这里唯一要问的一句话就是:‘我们’指的是谁?”

“呃......所有你想要邀请的人,所有你要好的人,所有我们共同的朋友。只要是你能够想到的,都是‘我们’的一部分。”

“我们共同的朋友......”我对此思索了许久,突然,一个名字掠过了我的大脑,“啊!我真是个混蛋!欧阳帆,你大概是提醒了我,我的的确确是个愚笨的人!”

我拿起书包,跟他随便说了一句“之后再商量”,便匆匆从教室离开了。

我一边在路上小跑,一边咒骂着我自己,居然能够冷血到这种地步。那个陪伴了我很久的同伴,那个同样也帮助过我许多的同伴,那个跟我有着许多共同记忆的同伴,我居然这么轻易地将她给忘记了!

我跑了许久,终于来到了那家熟悉的咖啡厅门前。我从玻璃朝店里看去,果然在那个熟悉的角落里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背影。我调整了会儿自己的呼吸,接着,我故作镇定地走进店里。我悄悄地靠近那个背影,悄悄地在她座位的对面坐下,又悄悄地透过那桌面上摆放着的热咖啡的热气,观察她那低下头沉思的脸庞。

在一声轻轻的叹息声后,她抬起了头,而似乎是由于我的出现,让她受了些惊吓,但她很快就恢复了过来,并且摆出一副十分镇定的表情。

“真是难得。我记得我们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在这个地方碰过面了。”尉鸾对我说,手指放在了面前的杯子的杯柄上,但又不把那杯子端起。

“确实是有一段时间了,不够我希望这不足以伤害我们之间的——友谊。”

“那么,你这次出现,又是为了什么目的呢?难道在高考前,你还希望教我些什么特别的解题技巧吗?如果那能够提升我的高考成绩,那我还是十分欣慰的。”她微微摆出个笑容,但那并非是出于内心的高兴。

“或许是因为内疚,或许仅仅是为了鼓励。我自己也不大清楚。”

“你有什么感到内疚的?你做错了什么吗?”

“我不以为我的过错是过错,这便是我的内疚最主要的来源。我曾今为了摆脱无聊的境地,选择了去重新做起我和欧阳帆之气那做的那些工作。我以为,这是一件双赢的好事:我可以安置我内心的好奇心,而那些理应得到帮助的人也得到了帮助。但是,我现在才发现,那些都是我的过错。我逐渐明白了欧阳帆为什么要解散M.T.C,因为他已经先一步认识到了自己的过错。虽然对于这种过错,我还没有能够进行十分透彻的理解,可我也的的确确是产生了愧疚。而这种愧疚之一,便是我放下了和我周围人的关系。直到现在,我才意识到,我和欧阳帆究竟有多久没有进行过交流了,而这种由我主动的疏远产生的孤独感和愧疚感,也让我自觉地走到欧阳帆家的楼下,毫无目的地区寻找和他沟通的机会;而和你,同样也是如此的。

“我们三个,本来应当是关系亲近的三人,不是吗?我们在寒假的时候,还能一起在这里相聚,可怎么到现在,我却没有和你说上几句话呢?为什么连为数不多的见面,还需要由命运制造的偶遇去安排呢?为什么我直到现在才认识到这一点呢?为什么我直到刚刚才愿意迈开我的腿,跑步着到你的身边呢?

“我对我的过错意识得太晚,现在看上去也已经无力回天了。我唯一所要祈祷的,就是希望你还能够原谅我。我不求你完全原谅我,因为我自己也知道那是过分的奢望,我只是希望你原谅我百分之十,剩下的百分之九十,就让我用真诚和努力去弥补。而我现在为了做到这一点所作出的努力之一,便是向你发出邀请:尉鸾,等考试结束之后,我们一起去上海玩吧。”

听了我的这些话,尉鸾坐直了身体。我感觉她的眼睛变得愈发闪亮,如同水晶一般散发着光芒。当我以为她的眼泪要从眼中流出时,她却是闭上了眼,点了点头,说:“我接受你的道歉,百分之十的。”

“那么,你愿意去上海吗?”

她笑了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对我说:“明天就高考了,陈屹,加油考出自己理想的成绩。”

我对她的这句话先是一愣,好久才回答她:“谢谢。你也是,考出自己理想的成绩。”

她的笑容又一次出现,而这一次,她的笑容总算不再空洞,只是,那里面所存在着的,却也不是快乐,而是比这更加复杂的东西。

“时候也不早了,我也准备回去了。陈屹,你家人还在家里等你吧?快些回去吧,然后,早点休息,明天有精神点儿。”

我点点头,站起身,走出了店门。我再一次从玻璃那儿朝店里看去,盯着那个举起咖啡的背影好一会儿,然后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我走在回家的路上,回忆起自己还在读初中的时候,曾今在网络上看到过向高考生发起的祝福,当时的我便被那样隆重的阵势给震撼到了,并且,这让我开始想象,在将来的那一天,我成为高考生的时候,外面的世界又会是怎样一副景象。现在,我真的成为了高考生的一员,而街上发生的一切,却又和昨天、前天、大前天,和过去的每一天都没有任何的不同。车依旧缓缓的开,人依旧慢慢的走,在灯光之下,不同的人踏着自己所过着的不同的生活,并不因为这是高考的日子而有所改变。我猜想这时候的网络上,祝福的声音依旧响亮,助阵的架势依旧热闹,而那些为了放松而游荡于网络各个角落的高考生,此时也应该在理所应当地接受着所有人的祝福。当然,我想到这些,并不觉得什么讽刺,无非是觉得十分有趣而已。

我脱下鞋,走进家门,很快就和端着菜走出厨房的母亲碰了面。她跟我说“吃饭了”,我便向她点点头,就走进房间放好了我的书包,接着便走进厨房去拿碗筷。

饭桌上,母亲一边咀嚼着米饭,一边跟我说:“明天,你们就要考试了?”

“嗯,要高考了。”

“我看电视上说,你们高考了,大家都要举办欢送仪式的,有没有这事儿?”

“在我们这儿没有。我们学校就是高考场点,根本不需要坐什么大巴到别的学校去。”

“哦,这样......那么,我们这些家长要不要送你们过去的?我看电视上啊,那些家长们都要在考场外等着的。你们学校用不用这样子的?”

“以前上课怎么去,考试的时候照旧怎么去。而且,上午考完了数学之后,我们就在学校里午休,醒来就考下午的语文的。”

“那么我们也不需要在学校外面等?”

“不用,反正我们也要到放学的时候才出来。我们平时怎么放学回家,考完就怎么回来。”

“啊,这样......这样也好,我还可以不用请假,能多干一天活儿。我新找的那个工作,请假一天,连奖金都要跟着受影响......”

我看着我的母亲,心里不禁涌起了一种莫明的情感。在我的记忆里,脆弱的母亲确实总因为我而哭,可是,除了哭之外,我却想不起起来的事来。年轻时候的母亲和父亲谈笑,每天换一个妆容,每天换一身打扮。他们一起出去到什么地方玩,到什么地方吃饭,就预先把饭菜烧好,然后跟我说:“陈屹,到时候别忘了吃完饭。”然后便两人一去出了家门。我的母亲确确实实十分爱我的父亲,即便是在我父亲越来越少回家,一直到了我们的家庭面临了那巨大的危机之前,她也是在辛勤工作的同时,又把家里的家务处理得井井有条,同时,又十分注重自己容颜的保养,好让那青春能够在她的脸上多驻留一会儿。

这个爱丈夫的女性,已经成了一个完美的妻子,可是,她从来没有学过去当个母亲啊。我没有听过我的母亲给我讲过一则故事,我没有接受过我母亲亲手教授的知识,在秋天到来前,她总是先帮父亲换好他们房间的床褥,然后,在我的房间放上一样的床褥,只有等我说“太薄了”的时候,她才会去进行更换。她应该是知道,自己作为一个母亲是要爱我的,可是应该怎么做呢?她只是模仿而已。她那本该诞生天生母爱的心灵,却被足够强大的爱情占据,让母爱居然抽不出一株芽,而她的道德理性又告诉她,自己要履行一个母亲的指责,于是她开始去学习,只不过,后天学习得到的母爱终究是仿制品,她并不发自内心的去爱我。我这里这么说,并非是在批评我的母亲的冷血,相反,我是在表达对于她的尊敬,因为我深知这学习背后所蕴藏的艰辛和责任感。当我看见那个曾今为了爱能够拥有那般活力的母亲,现在头上居然多了许多白发,我的心不由得为她感到可怜。

“屹啊,我听说,吃些鱼有助于提高记忆力,不过,我想到你又不喜欢吃,所以就做了一小碗鸡汤给你喝。我记得,你是喜欢吃鸡肉的。”

当我的母亲向要给我的是我认为最好的东西,而不是她认为最好的东西,我便愈发觉得她的不容易。这种尊敬与同情并非是出自一个儿子对自己的母亲,而是一个男性对一个女性。

吃完饭,我在客厅坐了会儿,看着我的母亲把饭桌收拾干净,再到厨房把碗筷清洗干净。做完这些,她用水冲洗了一下手,用厨房里的干抹布擦了擦便走了出来,我于是也站了起来去洗了个澡,接着便走进了自己的房间,躺到床上去休息。

我看着那黑黢黢的天花板,心里一阵想着做过的题目和提防过的知识点,一阵又想起上海的事来。

记得我上一次去上海,其实也不算太远的过去。在初三的时候,我就跟着父母一起去过上海,而在那次的记忆里,我们去了新开张不久的迪士尼乐园,去了东方明珠塔,至于其他去过的地方,我已经记不得了,而实际上,即便是我去过的这两个地方,我也基本上没了记忆。我只是依稀记得,灯光从江面上漂过,星光在楼宇直接闪烁,高耸的山峰从地面拔起。父母在聊着这座城市,说以后要在这里生活,而他们当时并没有注意到,不怕事的我把自己的身体借由阳台的围栏撑了起来,好让我能够清楚地看见楼下散发着蓝色光亮的泳池。现在回想起这些经历,我甚至会怀疑这是否真的是我亲自经历的。难道那个时候的我,还不知道拿出一百元来是件多么奢侈的事吗?

过去的美好已经被我遗忘,而美好的未来已经朝着我走来。我默默地想,自己这次一定要记住和朋友们相处的记忆,一定要把这些当作最宝贵的回忆进行铭记,就像永远忘记不了最为基本的一元二次方程的公式一样。

我闭上眼,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