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会的会议,除了每周一中午必定要举行的周常会议以外,便没有对于进行会议的硬性规定了,而由于学生会的主要成员现已多半进入了高三,能够进行活动的时间便愈发的少,于是照理来说,学生会的活动时间应该是相当短的,而活动的主要目的,一方面是为了处理已经确定了的学校活动,一方面是为了进行成员的换届。但是会长林辉英是个十分重事学生会工作的人,即便已经进了高三,他却依旧不愿意就这么把学生会的工作给闲置下来。他不仅要开会,还要每天都开,就是最少的时候,一周也要开两三次,讨论的内容无非是某个学校活动的细化分工,或是反映最近学生会工作中存在的不足,偶尔他也会想出些新法子,就学生会内部进行团建,以这样的名义来分发小礼物(以学生会的名义),不过,我们这个从诞生起就不受他待见的小组织,就没有享受一切福利的福气,自然,他平时开会也是不要求我们这个部到场的。我对此并不觉得有什么失落,因为从那些开会回来的人那儿可以看出来,他们其实也不想这样每天都去开枯燥的会议,不过,他们倒没有缺席过,似乎工作上的热情支撑着他们的身体不至于垮倒。

但是这天的会议,我们几个倒是去参加了。对于我们的到场,其余部门的人倒是没有说什么,因为多我们少我们对于会议都是不构成任何影响的,只不过林辉英并不大愿意见到我们,虽然他表面上是没有说的,可他厌恶的表情分明就是在向我们表示强烈的反感。

我们这次来,并不是真的关心学生会的工作,实际上,在这次会议之后,林辉英究竟讲了些什么,我是一点也记不得了,因为我们的关注点完完全全是在那个纪律部部长的身上。我们看见他照旧是同副部长在暗地里打情骂俏,同时又注意到他不时和那个文体部部长交换眼神,暗送秋波。

欧阳帆这么观察了一会儿,便轻声问我:“我还是不能够确定你说的那个说法是正确的,也暂且看不到你所说的那个情况存在的可能。”

“我倒是觉得这已经足够明显了,你可以看他的眼神......”

“我认为,这是你提前做了预设,这才觉得这眼神能算得上是证据。话说回来,我依旧觉得你之前说的理由并不很合理——就因为他的话语里透露出来的恋爱观的一角,因为他认为喜欢是交友的首要条件,就能够认为他是同时喜欢这两位的吗?就算真的如此,他的行为或许在他看来是没有过错的,可他的这种行为的的确确会要去伤害到另外的人,因为别人很可能并没有相同的想法,那么他的这种行为是不是在强迫别人接受自己呢?”

“但我想,如果这点能够得到证实的话,对于整个事件的性质本身是有着十分重要的影响的。这个事件会从渣男骗女的性质,转化为另外一种性质。”

“但是就其可能造成的结果而言,这是完全没有区别的。我们可不是做侦探,是为求绝对的真相,而是要解决事件,防止不可挽回的后果发生。”

“可如果不能够了解到事情的真相,我们所判断的形式是否真的会发生呢?”

“我们得做最坏的打算,你也应该知道,我们不能判断那种严重的后果是否真的会发生,但同时我也同样无法判断,你说的那种和谐的结局是否真的会发生。这场赌博,你认为哪边更为保险一些?”

我没有再进行反驳,因为我觉得他的话也不无道理。

“再留心观察一下——你看,咱们会长的眼神不时在往我们这儿瞟呢。”

我这时留心观察了一下林辉英,发现他的眼神确实是不是转向我们这儿,不过,他笔直看着的并非是我和欧阳帆,而是和我们在同一方向上的另外的人,我于是又顺着他看去的方向观察,接着便发现那个纪律部部长,而林辉英不时看着的,想必应该就是他了。

会后,大家各自散去。我们M.T.C倒只是假意离去,实际上则在会议室外悄悄站定,假装是在讨论内部事宜的样子。出来的人并没有意识到我们的真正目的,多只是看了我们一眼,接着便离开了。至于我们为什么不走,原因是欧阳帆的一句“留下来看看情况”,至于他想要看什么样的情况,我们是不得而知的。

在所有学生会成员都离开后,我们发现,会议室里开始有了动静。欧阳帆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会议室里摆了面镜子,他借由镜面的反射,让我们能够在门外就能看见一块十分不明朗的画面,而作为观察用途,这画面也是十分足够的了。微小的声音从室内传来,而我和欧阳帆先前就料想到我们大概都很难听清楚里面的情况,于是早让尉鸾做了转播的准备,于是我们就听见了下面的谈话:

“‘你叫我留下来,是要吩咐什么事呢?希望这不会花费太多时间,我可还想趁中午睡一会儿呢。你也知道,下午那节物理课有多么折磨人。’

“‘只要你配合,就不会耽搁你太长时间,时间长短与否,只和你自己有关。我一共要说两件事,第一件事:把你的手机交出来。’”

我们看见那个部长耸了耸肩膀,接着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来交给林辉英。

“‘我会把这个手机交给老师,说是我自己不小心带来的,周末放学回家的时候再还给你。以后开会的时候,不要做这种和会议完全不相干的事。’

“‘嗯,行,我知道了。还有一件事是什么?’

“‘最近,我听到有关你和郭乐伊和胡羽的传闻,说的都不是一些好听的话。我不想相信这样的话,但是,我刚刚看到你们仨的那种表情,却让我担心这件事会是事实。张东城,你现在老老实实告诉我,你和这两位是什么关系?’”

我们可以看见那个部长听到这件事时,整个人抽搐了一下,那种神情,比他刚刚被收去了手机时的样子还要来得难看。

“‘你最好是不要说什么你们之间只是普通的朋友或者同事的关系,你刚刚的反应已经出卖你自己了,而我现在也已经认定了你们间的关系不一般,而且和我听到的传言似乎多多少少是契合的。所以,请你如实做出回答。’

“‘那你先说说,你听到的究竟有哪些吧。’

“‘起初,我是听见人说,你们三人之间有着关联,仅此而已,而让这种传言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的,是你自己,张东城。我不想去在乎你,可每当我想起这件事,我就忍不住想要去确认它究竟是不是真的,而每次我带着这样的想法看见你时,你要不就是在和郭乐伊谈笑,要不就是和胡羽打闹。我本来还可以欺骗自己,说你们不过是普通的同学关系,于是我把你陪同郭乐伊或者胡羽去食堂看作是朋友的交往,把有关你周六和郭乐伊去玩,而周日又带胡羽去玩的小道消息当作是谣言,可是,你在会议上玩起了手机,郭乐伊呢?她也是这样!你如果可以看到当时你自己的表情,你一定会后悔你们两人把“爱恋”几个写在自己的脸上,好让我看得一清二楚,而你更应当感到后悔的是,你还让我看见了你朝胡羽抛过去的眼神!你应该知道为什么我只叫住了你,而没有叫住她们,你自己也清楚,如果我把这些事都揭穿了,她们会有什么样的想法。你或许这时候觉得我啰嗦,觉得我作为一个学生会长,不过也只是一个学生,没有资格对你这样评头论足,但事实上,我是想要你知道,或许你已经走在了错误的道路上!面对这样明显的错误,但凡是希望你向善的,即便是个尚不懂世事的儿童,都能够批评上你几句。如果我说的不对,你大可以反驳我,我也希望你反驳我,好让我知道,原来我看到的这些并非是我想的那样,不过是我的误会。可是,你现在怎么一句话也不反驳?为什么你连一句“并不是这样的”也不敢说?’

“‘因为事实就是如此,会长,就是这样的。和你听的、猜的都一样,没有任何的差别,哪些传言都是真实的。我现在只是庆幸,这些话还没有让她们听到。’

“‘你的意思是,你对于维护这样的关系感到十分自豪?’

“‘请你不要误会我,会长。我之所以这么庆幸,是因为这样她们就都不会离开我,这样的想法并非是出于控制欲的自私,而是出自于情感的自私。她们这二位,一个是我的朱砂痣,一位是我的明月光,你叫我如何去割舍呢?她们都是我所喜爱的,这种喜爱不是靠平分的,而是完完全全的一致,是两个一的共处!你叫我如何去放弃其中一个?’

“‘张东城,你要知道,你想同时拥有她们两个,却是同时对她们两个进行欺骗,而欺骗就是这个世界上最为深重的罪孽。何况,你身为纪律部的部长,做出这种严重违反学校规章制度的行为,本来就是罪加一等的。我不会就此将这件事败露出去,但我希望,你能尽快解决这件事,而我所说的解决,就是同时断绝两方面的来往。’

“‘如果这就是我唯一的出路的话,那么,会长,我就在此提出离职。如果这种职务的存在不过是妨碍的话,那就让它消失吧。’

“‘即便你没有了学生会的职务,你的行为依旧是违反了学校规定的,这一点,只要你还是这个学校的一员,就不可能改变,这只不过是让你的过错显得没有那么不可饶恕而已,而实际上,既然是过错,那么它就是不可饶恕的。再者说,你如果真的离职,我认为这一方面会影响到我们工作的进度,这不仅仅是因为你,还因为受你影响,也一定会产生负面变化的另外两个人,而现在我们还没有进行换届,新的成员又还没有成长到足以进行高效工作的地步,因而我们的筹备很可能会出现连锁效应,无法达到我们预计能够达到的效果,到那时,不仅是我们学生会要受批评,你自己也要被当作是罪魁祸首而遭到非议;另一方面,你这样毫无理由地离职,老师一定会过问,到时候,你打算怎么去解释?撒个完美的谎?得了吧,没有谎言是完美的,你如果这么做了,结果便是一定会担心谎言最终会败露,因而生活在不安之中,而你马上就要高考了,这样肯定是不行的,再者说,你我都知道,你撒谎的技术简直是烂透了,就连一个像样的谎话都说不出来。’

“‘这样的威胁是没有用处的!’

“‘那么我就再加上一句——我会把这件事告诉她们两个,告诉所有同学,告诉老师,告诉校长。不仅如此,我在告诉所有人之后,我还要加上一句评价——他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渣男!’”

听了这话,张东城便僵住不动了,可我们却看见他的脸整个红了起来,接着,他的脖子、他的手臂也都开始发红,我甚至一度怀疑,他的身体会在下一秒整个燃烧起来。但是,他依旧没有说出一句反驳的话。

“‘这就是我要说的全部了。回去睡午觉吧。’”

说完这句话,林辉英便朝门口走来。我们三人则赶紧避向一边,好让他发现不了我们。但是在他离开后,张东城依旧没有从教室里出来。

“他难不成想在里面待上一辈子吧?”我这么打趣地说道。

我看向欧阳帆的脸,也正是在这时,我发现他的表情是那样的凝重。

“我进去一会儿。你们也进来。”他这么说道。

他的这话倒是叫我觉得意外。按照他原先的计划,就是要让林辉英营造出他的行为是错误的这种气氛,并让他对这样的情况做出自觉的抉择,而到现在,可以说情况正如他所预料那样顺利地进行。可是,现在他却要在那个张东城面前露面,这是计划之中从没有出现过的,而这种行为,也无疑是同他的计划相背道而驰的。但反过来说,他现在做出这样的改变,应该也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

我们同他一起走进了学生会会议室,在那儿,我们看见了正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的张东城,他见我们进来,反应倒并不大,相反,倒显得十分迟钝,像是没有认出我们来。

“呃......我们回来拿些东西......”为了避免尴尬,我率先这么解释。

“我们刚刚在门外听见了你们的谈话了。”欧阳帆完全没有要隐瞒的意思,直接将实话告诉了他。

听了欧阳帆的话,张东城麻木的表情上又泛起了痛苦,他摇晃起他哪颗看起来十分沉重的脑袋,做出祈求的姿态说道:“请你们保守这个秘密,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

“你应该自己去把事实告诉她们。”欧阳帆这么说道。

“告诉她们?你难道也是来逼迫我的吗?”

“如果你觉得自己做这件事是有错的,那么你现在遭受的各种心灵上的惩罚就是活该的;如果你认为自己没错,那么你就不应该认为自己把这件事告诉她们会招致什么后果。”

“而实际上是,我既不认为自己同时喜欢她们有什么错,也不认为我坦白事实会有什么好的结果。以前,我只是想:我既喜欢她,又喜欢她,为什么就不能同时喜欢她们?我自己的欢喜,同别人有什么关系?但是我错了,关系是很大的。我当然在乎旁人的看法,我也当然在乎她们的看法,而我刚刚才认识到这一点。”

“如果你真是个这样在乎别人看法的人,你也应当去这么做,因为你自己也意识到了,即便你和那两位是这样亲近,她们在本质上也还同样属于‘别人’的范畴。我想,你也是在乎她们的看法的,而且她们的看法是所有别人之中最为重要的。”欧阳帆坐在了他的一旁,“我认为,你这样害怕别人的看法,实际上是在害怕未知的想法,也是由于这种害怕,你才会反感去将事实告诉她们,因为你虽然幻想着她们知道事实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但幻想依旧是不确定,你还是不确定结局究竟会如何。”

“或许是这样吧,但是我主动承认是这样的情况,被动被揭发同样是这样的情况,难道主动向她们坦白能让我感到好受一些吗?结局会有什么改变吗?”

“或许会,或许不会,这同样也是未知。但是,主动的行动是由你自己决定的,它完全就是已知的,而那被动的揭发则是完全的未知:你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出现,什么时候会传到当事人的耳中、然后被认作是真相,它什么时候还是萌芽,什么时候就成长为了不可控制的怪物。未来当然是未知的,但当下和不久的未来是你完全可以把控的。如果你想要消除你现在的恐惧,那么,就去主动坦白,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经过这么一套说辞,张东城愣住了。我不知道他这时已经接受了这样的说法,还是说依旧在思考,抑或是在做思想上的反抗,如同他明明不想去认同林辉英的话,却不敢做更多的反驳一样。事实就是,他在那之后默默站起身,缓步离开了会议室。

在回到我们的小活动室之后,我和尉鸾问了欧阳帆怎么突然改变了主意,转而做出了这种在我们看来是在帮助那个纪律部部长的行为。

“你们认为这是我听见了那个会长的话,突然热血涌上心头,想要和他作对,于是就这么做了?不,我不想和他作对,不想存心跟他唱反调——不过,我也不知道,或许我的心底真的有这样的想法。”他慢悠悠地解释道,“我在听了他们的对话之后,我想起了你之前的话来了(他说这话时看向了我)。虽然不能说我赞同你之前的话,实际上,你之前说了什么,我已经记不清了,但那时我就是想起了你的话来。我那时突然意识到,那个纪律部的部长的未来同样也应当是我们考虑的对象,我们在规避那悲惨的未来时,也应当为他规避那种未来,而能让他们三个的结局都能够达到并不那么严重的后果,我当时、现在也是,能够想到的唯一方法,就是劝说他自己去承认。”

“可是,按照我们之前的想法,如果那个有着不好脾气的副部长知道了真相,她很大可能性是会做出并不理智的举动的。”

“从客观理性角度来看,的确是这样的,但这也只是‘很大可能性’,而这种‘很大可能性’的判断中,则忽略了一点,就是她同样也喜欢着那个部长。至于她喜欢的程度到底有多深,而这又能在这场赌博中占有多重的比重,我们不得而知。我们现在在赌的,已经是赌博本身了。”

“如果你这一次没有赌赢呢?”

“如果我们在进行这场非赢不可的赌博时,就要将它看作是已定的胜局。虽然我们的态度不能够左右结果,却能让我们感到安心,安心就是最大的满足。”

我并不知道欧阳帆的理论究竟合不合理,也不知道那种判断式的语句是否能够当作是绝对的公式,从而推导至结果。未来对于我们每一个人而言,都是那样的不确定,而对于未知未来的恐惧,不仅存在于张东城的心中,同样也存在于我们的心中。我总是不自觉地去猜想,那赌博失败之后的情形,以及我们如何亲手去弥补这由我们亲手引导出的悲剧。虽然欧阳帆认为,张东城的情况早已存在,即便我们不去诱导它败露,它也依旧是存在的,而这种隐秘的平衡,终将带给他以极大的精神压力,且终将会以某种形式败露,但对于这样的论断,我总很不敢全盘相信,总是害怕那不过是他欺骗自己的一个说法。而在这样的恐惧之中,时间马不停蹄地来到了第二天的中午,学生会的又一次会议结束,当我们得知张东城留下了那两位女孩儿之后,我们便知道,那赌博的结局已经到来了。

“这次把你们叫住,是为了跟你们讲一件很重要的事。”张东城是以这样一句最为开头的。

除了他们三人以外,我们M.T.C的人同样也在场,不过那两位女生背对着我们,并没有察觉到我们的存在,而张东城也没有要叫我们离开的意思,似乎默许了我们的见证。

“是和我们都有关的吗?”这是那个副部长,郭乐伊说的话。

“我想着应该是学生会工作上的事?”胡羽这么猜想。

“并不是工作,而是关于我们三个人,关于我的情感。”张东城在说这些话时,声音发着颤,可他还是一点一点地把话说了出来,“郭乐伊,我是喜欢你的,这你知道;而胡羽,我同样喜欢着你。我对你们两位的爱恋,是一样的深切的。”

听了他的话,两人先是一愣,接着,先是郭乐伊率先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你喜欢上了她?”

“而我同时喜欢着你,这两份感情是完全一致的。”

胡羽接着也反应过来,大喊道:“你的女友难道不是我吗?”

“她也是,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并不喜欢你。相反,我喜欢你依旧喜欢得那样深切。”

郭乐伊的情绪也愈发激动,她的身体开始颤动,嗓音中也开始透露出了些许歇斯底里。

“那你最好说清楚,你是把我们哪个当成了备胎?”

“我不想看轻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你们同样都是我最喜欢的人!”

郭乐伊继续追问:“你的意思是,你又喜欢她,但同时又喜欢我?你把我们看成是什么?你的玩具?”

“我把你们看作是我最爱的人!我爱我的亲人,我爱我的朋友,我又同时爱着你们!而我的爱是没有轻重的,它们都是我最为深沉的感情!我并不是要让我的心分成大小均匀的几块,然后施舍似的把这些碎片分给你们所有人,而是将你们都视为珍宝,把你们一同装进我这一颗完整的心里。”

这时,胡羽抽泣了起来,我们在她们的身后,看见了她颤抖着的身体倒向了张东城的肩膀。

“也就是说,你依旧是喜欢我的吗?你依旧是爱我的吗?如果我让你真心地说出你对我的喜爱,你能耐心地对我说吗?”

“我不仅要说,我还要说一千遍,一万遍!我喜欢你,我喜欢你!这是发自我的真心,不搀任何谎言的!”他带着含泪的眼睛,又看向郭乐伊,“同样,如果你希望我道出我的心意,我也要这么一直说下去!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们两位好姑娘!你们是我最爱的人!”

胡羽听了他的话,早已经是泣不成声,只听见她嘴里喃喃地再说“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事”,而她的头已经靠在了张东城的肩头,双手环抱着张东城的手臂。而面对张东城的解释,郭乐伊显然没有满足,她的口气中依旧带着十分的怒火。

“我知道这不过是你的谎言!你不过是在为你脚踏两条船找寻借口!而你也应当知道,现在早就不时过去那种三妻四妾的年代了,如果你以后又爱上了别的人,是否又能以同样的理由这样抛弃我呢?”

“我现在看不到这样的以后,但我想和你说实话,那就是,如果我又爱上了别人,那么我就会去爱她,可我的爱不是有限的,同样,它也是不会衰老的。如果我爱上了全世界,那么我就要连同全世界一起爱,而且永远不去遗忘!”

“简直荒唐!如果真要这样,那以后你有了七八个老婆都不是什么稀奇事了。”

“如果你希望得到全部的爱,而我没有办法给你,那么我就要因为我无法让你满意而感到痛苦;可如果我因为这而抛弃了我的爱,我又要因我失去了我的爱而痛苦。”他说这话时,一只手搭在了胡羽的肩膀上,而胡羽这时也环抱得更紧了,“我为我之前的隐瞒道歉,因为我害怕那会让我同时失去两位我爱着的人,但是现在,我想用自己的双手抱住你们,让你们不要离开我身边!”

“我不想你抱住我们,我只希望你抱住我!”郭乐伊的声音带着些哭腔,而她的身体也靠近了张东城了些,“我要你只喜欢我一个,我要你所有的爱都倾注到我一个人的身上!我不要你爱这个世界,我要你爱我一个人!”

三个人就这么凑在一起,各自哭着袒露自己的内心。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存在的必要了,于是,我们三人就都心照不宣地悄悄地离开了会议室。

后来人在听到这个故事时,或许要对他们发出责难,说这男的是在物化女性,而那两位女生同样是在物化自己,把自己当作是男性的附庸。我不知道这种权力意识是否应当存在于纯洁的爱情之中,我只觉得这种观念已经让爱的本身染上了不属于爱的灰尘,而如果那是人世间最为宝贵与真诚的爱,那我想,这种情感便无关乎性别、种族、国家,而是作为人类至高的情感而存在,而最为这样的存在,它是完全不应当被当作是不同价值观之间进行意识对抗的武器的。

关于这三个人的后续故事,我已经了解得不大多了。我听说,这事让他们班的班主任知道了,而他们的班主任的反应则是一句“张东城,真有你小子的”,便再没有了音讯。他们三人间的关系几乎在学生之中成为了透明的存在,羡慕他们和攻击他们的人都大有人在,而他们,从我一次看见他们三人共同在商店购物的场景来看,似乎相处得十分融洽。学校管理层得知了这件事,想要进行制止,可在一次模拟考试之后,当他们发现三人的成绩稳定,甚至还有了一点上升时,他们便害怕承担影响他们成绩的后果,而都不敢贸然出手。我们的赌博,似乎取得了不错的成绩。

在之后回忆起这件事时,我们都不会将它归功于我们所做的工作,而是赞扬他们三人各自面对真实的勇气,而不再去猜想他们的未来,因为在避免了在当时看来最坏的情况之后,他们的未来就是他们自己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