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女生宿舍灵异故事

午夜的学校静悄悄。

临近十二点,女生宿舍里的窃窃私语渐渐停歇,玩手机的关掉了电源,八卦的互道了声晚安,就连复习功课的也合上书和笔记,伸了个疲倦的懒腰,准备上床睡觉。

舍管阿姨一层一层查房,平底鞋踩在地砖上发出轻轻的“哒哒”声。

瞧见门缝外一闪而过的灯光,寝室里的姑娘们纷纷躺好,有些还在洗衣服的立刻关掉水龙头,等门外的脚步声走过,才又三两下把衣服拧干晾在阳台外面。

巡视完一圈,舍管阿姨拿着手电筒回到一楼,也要休息了。

又过了一个小时,女生宿舍彻底安静下来,只有呼吸声以及在床上翻身的声音。3-05寝室一个女生辗转反侧,不一会儿拿起枕边的手机看了看时间,咽了口唾沫,对另一边床上的女生问:

“珍妮,你睡着了么?”

她的声音很小,像是怕惊动什么。

霎时间,寝室里其他女生的床位上传来吸气声——原来她们都没睡,这个女生一开口,某种静谧的气氛顿时被打破,让她们纷纷舒了口气。

“你们也没睡啊?”

“你们吓死我了……刚才静悄悄的。”

“时间过了么?”

第三个说话的女生话音刚落,寝室里又是一阵寂静。

“还……还有10分钟。”最开始那个女生说。

她趴在被窝里,把自己从头到脚包得像个粽子,眼睛紧紧盯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

——12:50。

这时候风吹在窗框上,发出“啪”的一声,声音不大,却像一颗惊雷在女生们中间炸开,让精神紧绷的她们浑身一抖,差点尖叫出来。

符珍妮吸了口气。

她回忆起这栋宿舍在初中部女生间流传的传说。

在很久以前……大约十年前,海蓝中学买下了附近的地,创办了现在的初中部。那时学生宿舍紧张,好多初中学生都搬到高中部宿舍和高年级学长学姐住在一起,也导致管理混乱。

据说有一年的夏天,高三学生们和往年一样备战高考,全身心都放在学习上,可谁都没想到,在这样的特殊时期里,平日隐藏在高年级学生与低年级学生之间的矛盾爆发了。

海蓝初中部的学生们没有升学压力,只要不是太差都可以直升高中部,所以平时有些懒散、欢脱,往好了说这是少年人该有的活力,然而在同一栋宿舍里,一边是无所事事的初中生,一边是全力备考的高中生,气氛迥异的两边只要稍稍有些状况就会引发不满。

事情的导火线是高考前夕,某个全是初中部女生的寝室半夜闹得很大声,又是唱歌又是外放音乐,吵得整个楼层的学生都睡不着,而恰巧一个高三女生正在复习功课,被吵烦了就去那个寝室敲门,让她们安静一点。

那个寝室里有个女生很混,是花钱进来的,平时就很看不惯这些“书呆子”,于是不客气地推了学姐一把。

两边就这样拉扯起来。

后来整个宿舍楼的人都被惊动了,高三女生被打得进了医院,那个寝室的几个女生也被处分,原本事情到这里就该结束,但之后发生的事,让整件事蒙上了一层阴影。

那个高三女生跳楼自杀了。

住到医院,导致她无法跟上复习的进度,再加上精神和身体上的双重打击,本来成绩很好的这位女生在高考发挥失常,只堪堪过了专科线。

在老师们看来,以她过去的成绩考上重本是没有问题的。

这位高三女生拿到成绩单后一时想不开,从宿舍楼上跳了下来,挣扎了十几分钟才死,临死前双眼一直恨恨地盯着那几个初中女生的寝室,充满了怨恨。

再后来,学校的宿舍问题没那么紧张了,大部分初中部的学生都分到了自己校区的宿舍里,不过符珍妮她们这栋宿舍是例外,至今仍是初高中学生混住的情况。

而这栋宿舍也是传说中那栋宿舍。

每到半夜一点整,走廊上都会响起似有似无的脚步声,仿佛在寝室门外,正有一个高年级的学姐在往这边走,她本来在复习功课,被低年级的学妹们吵得无法静下心,打算过来提醒一下。

哒——哒——哒——

01:00

寂静的走廊里,准时响起了慢悠悠地走动声。

捧着手机的女生一下子缩进被窝里,抖得跟筛糠似的;其他女生也屏住呼吸,牙齿打颤,僵硬地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敢动。

哒哒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像是敲在心脏上的鼓点,回响在空寂的楼道中。

声音在她们寝室门口停了下来。

符珍妮眨了眨眼睛。

呼吸急促。

她努力回想,回想着关于这个灵异传说的种种细节,以及当初那群初中女生住的寝室门牌号。

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

原先搬到这个寝室的时候,她们还不知道这个故事,每晚听到外面的声音还以为是谁夜起,抱怨这栋宿舍楼没有独立的卫生间,让靠近公共厕所的她们总是被吵醒。

后来从其他班同学那里听到传闻,她们就有些心悸了,再加上每次“那个人”夜起都是这个时间,更是产生了某种不妙的联想。

以前外面的脚步声都是径直从她们寝室外面走过,过一会儿又走回来,像是来回寻找着什么,之后就没有动静了。

可今晚,“那个人”停在了她们寝室门外。

包括符珍妮在内,3-05寝室所有女生都脸色发白,从被褥下面探出目光,死盯着墨绿色的防盗门。

月光从阳台那边照进来,落在门上,衬的上面的墨绿色油漆仿佛是凝固多年的血液。

【找——到——了——】

隐隐约约,符珍妮觉得自己脑海中听到了这样的声音……

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被自己的幻想吓了一跳。

对面那个女生掏出一串佛珠模样的东西,嘴里嘀嘀咕咕不知在念叨什么,没一会儿,门外的脚步声再次响起,继续往前面走去。

凝滞的时空也仿佛重新流动起来了。

所有人都大喘了一口气,背后都是冷汗。

“还、还以为要……”

“别别别说了,她……她等会还要……”

被吓得不轻的几个女生在夜色中相互看了一眼,默契地闭上嘴,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门外。大约十几分钟后,那个幽灵似的脚步声再次走过来,但没有停下,渐渐远去,直至消失。

“……睡、睡觉吧。”

符珍妮说。

其他人害怕地抱紧被子,终于能安心睡觉了。

月沉如水。

3-14寝室的门从外面被轻轻推开,高一学生黎冬瑶左边胳膊抱着一个塑胶盆,右手提着暖水瓶,刚从3楼公共厕所那边洗完澡回来。

她轻手轻脚地把东西放好,拿起挂在盥洗台上边的干毛巾,走到阳台外边擦干头发。

夜风呼呼吹着,万籁俱寂。

黎冬瑶倚在阳台上,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反复默念着刚复习的数学公式。等到头发干了,她便又回到寝室,脱下衣服,在自己床上躺下。

轻轻闭上眼睛。

很快就安静地睡着了。

二、些许琐事

到了三月份,夏果很忙碌。

这个月上旬脚不沾地的帮高二的学姐们准备舞台剧,据说后来还得了市里中学生文艺表演大赛的冠军,嘚瑟了好一阵。

薛世衍这段时间很少见到她,自从秋瑜的真实性别暴露后,俩人上学的路上就多了一个人,渐渐地,夏果被很多事缠身,也就很少跟薛世衍一起上学了。在学校里,他偶尔能见到夏果匆忙的身影,周围的同学聊天时也会说起这个闪耀的女孩,要么是讨论她有没有男朋友,要么就是感叹天才就是和普通人不一样,多能干云云。

夏果加入了学生会这件事也是他从同学口中得知的。

在高一上学期其实也有学生会的人邀请夏果加入学生会,不过被她拒绝了,薛世衍有一次问起这个事,夏果以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说:

“学生会,一听这名字就知道有多麻烦了,我可不想给别人当保姆。”

夏果喜欢自由自在的玩,讨厌过多的束缚,唯一常驻的校内组织就是校篮球队了,不过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说是篮球队成员,其实大部分时间都在其他校内兴趣小组里晃悠,高二学姐们的戏剧小组就是一个例子。

很难想象这样的人忽然有一天会改变主意,加入到她口中的“保姆”行列。

夏果忙碌起来后,上学路上陪在薛世衍身边的人就换成了秋瑜。秋瑜在学校里仍是“男生”的身份,她对薛世衍坦白了,不代表也信任其他人,倒是沈萌春这个内向的小姑娘从上次那件事知道了她的性别,对“秋瑜同学”从男孩变成女孩这件事很是介怀。

但这并不妨碍她继续向秋瑜示好。

薛世衍也搞不懂她是怎么想的,按理说暗恋的人突然变成了自己的同性,再怎么说也会备受打击吧?可沈萌春先是生气表哥的作为,后来又在学校里向秋瑜道歉,等反应过来秋瑜的性别,消沉是消沉了,对秋瑜的态度却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如果班长大人当初没有直接拒绝我,然后我又发现她其实是可爱的男孩子……】

薛世衍只是设身处地站在沈萌春的立场上联想了一下,就惊起一身鸡皮疙瘩。

他可接受不了这么刺激的事,以至于之后一段时间看黎冬瑶的眼神都怪怪的。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秋瑜同学就是秋瑜同学……对吧?”

某天,薛世衍在学校里约了沈萌春见面,对方给了他这样的答复。

这句话也有一定道理。

但不像是从一个爱慕者口中说出来的。

说到底,他们这个年纪的人谈恋爱更多的是对异性的好奇,从孩童到少年,开始对有异于自身的周围人产生兴趣。某个意义上讲,这种感情或许是“纯粹的恋爱”,可也正因为纯粹而易变,谈不上深刻。

如果是陌生人,对他人的性别当然不会在意,即便是秋瑜这种情况也顶多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是男是女其实无所谓。

沈萌春肯定不是这种情况。

然而要说她对秋瑜的感情深刻到能无视对方的性别,薛世衍也不信,这不仅是他的固执己见,也是沈萌春给他的感觉。

说到“秋瑜同学”这四个字的时候,沈萌春的语气已经有了细微的差别。

喜欢仍是喜欢,这从她为秋瑜愤怒不惜暴打严立文就能看出来,不过这份喜欢中还有多少是属于慕春少女的依恋呢?这一点薛世衍理不清。

不止是他,连沈萌春自己也理不清。

从小姨妈那里知道了秋瑜同学的真正性别,她楞了好久才回过神,惊愕不信之余,就是从心底窜起的熊熊怒火。

她把这股没头脑的怒火发泄在了严立文身上,恨他欺负自己的秋瑜同学,也恨他……

沈萌春不敢细想另一个理由。

那样就太卑鄙,太无耻了。

她不能忍受自己第一时间居然不是为秋瑜同学感到委屈,而是幻想要是没这件事的发生,她的秋瑜同学就还是她的秋瑜同学。

这样的自己,她厌恶。

简直就像是把脑袋埋进土里的鸵鸟,只能存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

在沈萌春看来,秋瑜和她是同一类人,她一直很讨厌阴暗卑鄙的自己,却对秋瑜另眼相待。这是自卑的表现,也是渴望从秋瑜身上得到和验证一些东西。

【我……对秋瑜同学的感情真的是喜欢吗?】

她扪心自问。

没有答案。

只是本能地遵循着以前的习惯,想要和秋瑜做朋友。

她们也的确成了朋友。

因为自身的原因,秋瑜本来是不愿意和这个摆明喜欢自己的女生交往的,不过向薛世衍坦白后,她的性格稍稍开朗了一些,连带着看周围人的目光也多了丝柔和与善意。再加上沈萌春替她打抱不平,感动之余,也就不再排斥沈萌春了。

要知道,在学校里伪装自己的性别是很辛苦的,不仅是心理上的压力,日常活动中也有诸多不便。班主任苏云卿很多时候会帮她解决一些麻烦,但对方毕竟是老师,总有注意不到的时候,如果班上有个知道自己性别又不惹是生非的人,秋瑜的压力也会小很多。

她相信沈萌春既然已经知道自己是女生,就不会再有那种念头了,更何况薛世衍也劝她多交些朋友,说是有助于病情。

“多交些朋友”目前对她来说还很有难度,但沈萌春的话,这个内向单纯的女生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所以自然而然,两个少女成为了朋友。

“什么!你这个阴沉女居然交到了朋友?!”李秋妤长大了嘴巴,手里的象棋棋子都掉到了桌上。

“……呵呵。”

秋瑜皮笑肉不笑,想打人。

从上个月开始,李秋妤这丫头有事没事就往薛世衍家里跑,美其名曰:陪小表妹玩。但时不时就刺秋瑜一下,说好话的时候叫“小表妹”,说坏话的时候就叫“阴沉女”,归根到底都不是什么友善的称呼。

她似乎很喜欢看到秋瑜生气的样子。

——就像小学时候,调皮的男生总喜欢作弄自己喜欢的女生一样。

嗯……

这个比喻似乎哪里怪怪的?

总之,听薛世衍说秋瑜在学校里交到了朋友,还是上次到她家里去过的那个很“卡哇伊”的女生,李秋妤立刻瞪大了眼睛,仿佛看到了陨石从天上砸下来,一脸不信:

“开玩笑的吧?”

她转头看向薛世衍。

薛世衍轻咳一声,有些无奈地说:“你大惊小怪干什么,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当然很奇怪啊!这家伙性格古怪,对我这个姐姐也没大没小!除了脸长得好看,还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地方吗!”

李秋妤大呼小叫。

“我脸长得好看还真是抱歉了,你一定很讨厌吧,毕竟时间是女人的大敌呢,姐!姐!”

秋瑜反唇相讥,刻意在“姐姐”这个词上面加了重音。

“你是想强调你很水嫩么,我的‘小’表妹~”

“事实是不需要强调的,我的‘大’!表!姐!”

对弈中的两个女生都露出“和善”的笑容,随即脸色一沉,把棋子捏的咔咔响:

“小屁孩!”

“老女人!”

“你懂什么,我这叫风华正茂!哪像你,哼,下面的毛都没长齐吧!”

“你……”秋瑜一噎,咬牙说,“是啊是啊,你真了不起,在九龙山的时候被恐怖片吓哭,真想看看你那时候‘风华正茂’的样子呢。”

“呃——你你你,你怎么知道……表哥!是不是你告诉她的!”

“我耳朵聋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薛世衍把头一低,避免被卷入战场。

李秋妤气的脸蛋通红,见秋瑜冷笑着看向自己,当下抓起棋盘上的“车”高高举起,用力一砸,扣在秋瑜的“卒”上:

“吃!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