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来到岛之前是一名杀手,哦,不对,他现在也是。

这个世界上的每个人都渴望扬名立万,有的人靠天赋与实力成为行业领袖,鹰钩鼻萨米特与娃娃脸洛时生就归类于这一种;有的人卑躬屈膝地寻求大树庇护,旗木家就是这样的存在,而斯迈尔就是最后一种,靠暴力和自己性命换取荣耀。

“要是能一直这样说不定还能活得轻松点。”

亚麻色头发的男人看了眼日渐隐没的腹肌,从挂在衣架的黑色西服里衬掏出一包烟,外包装用俄语提醒吸烟有害健康,他把塑料膜一撕团成球丢尽垃圾桶,拿起茶几上的打火机,从纸盒抽出一根点燃,叼在嘴里脱掉酒店准备的白色睡衣。

其实应该是浴衣,但男人没有带换洗衣物,且他尤其讨厌光着身子睡觉,装了消音的手枪压在枕头下,和老套电影里的硬汉杀手一样,雪茄、啤酒、手枪标准杀手三件套,但雪茄在现代社会太过显眼,而且他更喜欢喝点烈酒,用酒精刺激舌苔麻醉自己脑中的道德感,适当的小酌有益于任务执行。

下榻旅馆算得上俄国数一数二的高级宾馆,透过玻璃窗能看到莫斯科繁华的街景,人群在街头涌动,车水马龙的都市彰显繁荣,似乎要将每一个人同化,染上城市的色彩,但斯迈尔并不喜欢这居高临下的城市全景,房间对着摩天大楼,巨大落地窗让对面一览无余。

从17楼的正对面就能狙击到这房间,睡觉的时候得拉上遮光帘。

他走进浴室,脱下身上最后一块布料,躺进浴缸,职业惯性地思考如果这里被人盯上,他应该采取哪些行动,现在是早上7点,再过两个小时就是产品专利推广会,他的电脑里有群岛实验室半年的成果。

热水逐渐浸没男人的身体,他虽然许久没有对肌肉做专项训练,但精壮的身子却无疑是他优秀身体素质的体现,斯迈尔的躯干零星布着大小不一的伤痕,枪伤、刀伤甚至还有烫伤,热气环绕着他,在蒸腾而上的水汽里男人紧绷肌肉也得到缓解,除了产品专利推广会,他来到莫斯科还有其他任务。

男人让自己亚麻色的头发也被水打湿,双手搭在外面,手机放在右手边,斯迈尔把昨晚拍摄的照片发给萨米特,照片里是一具尸体,脑袋被开了个洞。

【俄罗斯间谍已被处理。】

萨米特并没有给他回复,但斯迈尔知道那个狡猾的秃鹰已经闻到了血腥味,正在地球的某处满意地微笑,他还是比较喜欢这样的工作,这些人模狗样的科技说明会并不适合他。

【斯迈尔先生,旗木佩子小姐刚才汇报了一件事。】

刚给萨米特发完照片的手机这次收到了隶属南区实验室的法医组发来的信息,斯迈尔依旧叼着烟,漫不经心地回复道。

【汇报了什么?】

【奥法西斯白色囚室里的实验体被人分尸,洛时生先生要我们现在去检查。】

奥法西斯、实验体、分尸,这三个词中的哪一个都够细说上一壶,但离开岛的黑色死神,虽然现在应该说是裸体死神却并不想管这些烦心事,他渴望更刺激更有挑战的工作,再锋利的刀被藏在柜子里也就是装饰品,只有拿出去砍人才能称为凶器,泡在这一缸名为和平的温水里,斯迈尔这把好刀也会生锈。

【全都按照洛时生说的办,他现在是你们的直接上司。】

【好的,斯迈尔先生。】

男人自己沉在浴缸里,热水溢出白色缸壁,哗啦地浇在地上,顺着地面的倾斜流向排水孔,打着旋消失在下水道里,他猛地从水中冒出,用手抹了下额头将湿发理在后方,亚麻短发服帖躺在头顶,男人睁开他藏蓝色的眼,锐利地盯着镜子里愈发陌生的面孔。

那是他自己?还是已经变成了某个人?

他站起身子,水滴顺着肌肉滑落,斯迈尔的早晨从这么一条短信开始,他拿起放在盥洗台上的电动剃须刀,这是唯一能够在他脸上停留的“刀”,刷牙洗脸打理头发,他就是萨米特买回来精心打扮的宠物。

“一根烟不够,”

刚才那根烟抽剩到烟头被他甩到垃圾桶里,他赤裸全身又从西装里掏出一根,重新叼在嘴里,斯迈尔在平和白天走得太久,得靠酒精、香烟、女人才能撑下去不让自己发狂。

人真是怪,斯迈尔心想,过去被困在杀手学校,被迫杀人的时候无数次幻想自己能从恶臭的杀手侧逃出来,而今真的走出暗影时,却又怀恋起来鲜血溅到脸上的快感,男人穿上为他量身订做的西装,笔挺而贴身。

他修长的腿包裹在裤筒里,活动倒也方便,带着皮套的匕首别在身后,新型材质可以躲避金属探测器,他习惯随身携带利刃,算是他的职业病。

抽出墙上的房卡,转了一圈塞到钱夹里,提起他的公文包,里面装着一把手枪和不亚于一座投行价值的电脑,斯迈尔要开始他今天表面上的工作,男人拍拍自己的脸让自己表情柔和一点,犀利眼神对投资可没有任何好处。

男人推开了房间的门切换成工作模式,虽然不想管岛上的破事,但他曾有过一个委托,也得对实验体上点心,至于萨米特那边。

“他应该早知道了。”

斯迈尔嘀咕了一句,那只绿眼秃鹰是群岛实验室的核心,敏锐地监视着实验室的一切,他惹人厌的窥探欲实在是让人反胃,斯迈尔靠在电梯的横栏,低头看萨米特为他准备的擦得锃亮的皮鞋,甚至能倒映他的脸,斯迈尔虽然总自夸自己是帅哥,但他得长相还不足以用俊美来形容,撑死也就是个有气质。

不过足够吸引女人了,他正了下自己的领带,在电梯叮的提示时抬头迈步走向酒店客厅,前台妆容精致的小姐对他微笑,斯迈尔也微微点头。

“祝您有美好的一天。”

“你也是。”

推开玻璃门,斯迈尔今天的商业战争就算是打响了。

“好了,现在想象岛上的事情来打发时间吧!”

斯迈尔看了眼手机地图上的会场坐标,步行5分钟就能抵达,他还有稍微绕个路买一杯咖啡的空闲,最好再来一个牛角包。

奥法西斯、实验体、分尸,貌似是这三个重点词,将三者联系在一起,他想起了两年前那场监控摄像讨论会后的扭曲诡谈。

恪守工作时间的斯迈尔其实已经厌倦了他们三人无休止的拖延,说得好像民主的制度细细想来就是变相独裁,4个人决定未来的发展方向?

这真的是天才独有的自负,这个岛本质是洛时生与萨米特互相牵制的角斗场,什么科技发展还是人情道德都不过是二人筹码罢了,只不过这几年因为内部的换水,洛时生的势力日渐衰微。

男人穿梭在工作时间的人流里,莫斯科的空气里都有股伏特加的味道,斯迈尔心里觉得如果自己老了可以来这里养老,杀杀人喝喝酒泡泡妞,然后死在莫名其妙的事故里,这简直是最完美的未来规划。

不过,萨米特不会如他所愿,他算是一个合格的主人,会榨干斯迈尔身上每一滴鲜血,5年前当这个鹰钩鼻墨绿双眸男人出现在被关在重刑囚室的斯迈尔面前,指着因为拘束服而难以活动的他说出那句“我买下他”的时候,斯迈尔新一轮噩梦就开始了。

萨米特扯了下斯迈尔脖子上的锁链,在他耳畔轻轻呢喃:“呆在这里没办法实现愿望吧,为钱而杀的斯迈尔先生?”

他是有备而来,男人藏在面罩后的脸无可奈何地笑了。

杀手行业最近才形成体系,杀手侧这个概念到今年也才有50年的历史,斯迈尔本来觉得这只不过是一群脑子有问题的家伙擅自提出的想法,没想到竟然得到了大多数人的响应,为自己的信条而杀、不滥杀、解决违反条例的家伙、控制损害范围,虽然偶尔会有不和谐音,但很快就被镇压下来。

至于他“为钱而杀”的名号,也是洛时生擅自给他取的名字,斯迈尔本人并没有什么做杀手的准则或是尊严,只为了钱以及技术而杀人,但也不滥杀,再加上是最凶最恶事件的幸存者,久而久之就有了声望。

自吹自擂也没什么意思,男人看了眼地图上星巴克的位置,再转过两个街角就是目的地,拿铁和美式选哪一个比较好,斯迈尔虽然没有看路,但灵巧地避开了迎面走来的人。

“我可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他暗暗嘟囔,2年前议会,在工位监视摄像头讨论结束后走进会议室的是带着防毒面具的奥法西斯和身穿拘束服的粉色诱因。

搭配古怪的二人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4人议会上,奥法西斯脸上扣着鹅黄色的防毒面具,树脂眼罩上太多的划痕已经看不到金发男人昔日惹眼的蓝宝石双瞳,而粉色诱因则更夸张,拘束服颇有种情色意味,脖子、胸部与两腿都有漆黑皮套,钛钢链将她束缚住,像一个白色的虫茧,少女就这么被奥法西斯推向4人面前。

“奥法西斯,你这是做什么?明天才轮到你汇报!”

萨米特用华丽手杖敲下地面,眼神示意斯迈尔他把两个人清理出去,斯迈尔本来已经走出了北区,又因为洛时生的一个没做完会议报告的短信叫了回来。

“哎说好的去偷菜,又让我饿着肚子干活。”

“斯迈尔先生想要吃饭,我那边还有些女儿做的饭,您要是不嫌弃的话,等会到我那里?”

泉一郎在一旁搓手,对斯迈尔献殷勤,洛时生则冷笑一声。

“泉一郎你真是不分场合地争取机会,斯迈尔早就是萨米特的绑定物品了,你再怎么努力也没用。”

娃娃脸研究者反而瞪了站在最前面的奥法西斯一眼,示意他松开紧缚粉色诱因的锁链,但将自己藏在防毒面具后的怪人显然没读懂他的意思,甚至还拉了个办公椅坐了下来。

“不好意思,奥法西斯,现在已经是下班时间了。”斯迈尔准备把他从椅子上揪起来,萨米特也起身拍拍他的肩膀。

“赶快清出去,别在这里碍眼,别惹得尊贵的洛时生先生不高兴了。”

“是啊,你们三个最好一套连击打包带走,也让我清净清净,好有准备监控摄像头的心情。”

针对萨米特的嘲讽,洛时生也干脆利落地回击过去,旗木泉一郎窘迫地站在一边,思考如何能缓解这剑拔弩张的气氛。

“奥法西斯先生,您赶快撤出去吧,今天大家都很累了,不瞒您说,我坐了一天腰都酸了。”

泉一郎装模作样地锤了锤腰,看到奥法西斯依旧稳坐在椅子上刚想继续说教。

“你要是觉得累了可以先走,没人留你。”

萨米特指着会议室的自动门,泉一郎也只得乖乖闭上嘴。

“我有事情要说。”

防毒面具后的奥法西斯声音瓮声瓮气,他的眼快速扫过在场的四个人,斯迈尔没有听他说话的心情,肚子正发出抗议,饥饿在腹中不满大叫,手臂稍稍用力就提起了奥法西斯,这个高大的男人比想象中要轻。

“我希望你们对外宣布我已死亡。”

到现在斯迈尔都不懂奥法西斯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突如其来宣布自己“死亡”,不光是他,估计其他三人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说什么蠢话呢?现在虽然快晚上8点了,但还没到做梦时间吧!”

洛时生正要冲上前揪着面具怪人的领子顺便一拳打飞面罩,好好修理这个说梦话的奇葩。

“奥法西斯,你这是什么意思?”

站在一旁的萨米特也怒目而睁,他的遥控玩具奥法西斯出了故障,无视了遥控器的操控正在暴走。

“你知道你现在科技领域的红人,这个鹰钩鼻巫师可是花了大价钱才把你打造成科技偶像吗?”

被旗木泉一郎拦住的洛时生瞟了眼默默审视这场闹剧的斯迈尔,男人仿佛置身事外。

“奥法西斯先生,这事情还想请您详细解释一下。”

带着面具的男人,奥法西斯并没有多说一句话,他摁了粉色诱因背后的橙色按钮,束缚少女的皮革装置应声落地,粉色梦魇缓缓睁开眼睛,白皙的手掀开拘禁她魅惑面容的纯白面罩,萨米特嫌恶地眯起眼睛,旗木泉一郎则紧张到搓手。

斯迈尔觉得粉色诱因的眼睛仿佛有魔力,如一个黑洞般吸引他内心所有隐秘情感,她像是包容一切的宇宙,在挑逗他心底每一处无法和人分享的秘密,又像是尖锐的碎玻璃,能染上一切透过光芒的色彩。

她的粉色不会给人温馨甜美,只会带来压抑的粘腻扼住观者的喉咙,当斯迈尔将破碎的少女捧在手心时,却被玻璃狠狠割裂皮肤,血从手心泂泂流出。

“你们好。”

少女怯生生地向在场4人问候,奥法西斯则推了一下粉色诱因,她一个踉跄摔倒在地,跪在萨米特脚边,鹰钩鼻男人向后退了一步正准备质问奥法西斯时,洛时生一个箭步冲上前揪住奥法西斯的衣领。

“你丫得在做什么?议会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这位先生,您可以点单了吗?”

声音甜美的星巴克营业员打断了斯迈尔的沉思,他从两年前的会议中苏醒,看了眼价格表。

“大杯美式谢谢。”

斯迈尔退到一旁,等着营业员将温暖的咖啡递到他手中,男人将咖啡水单收进皮包里准备回岛报销,他近似欧也妮葛朗台地对金钱执着,每一分钱都要花到有意义的地方上。

“没想到这么巧啊,斯迈尔先生。”

一个男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斯迈尔回头先是愣了几秒,才想起是今天要一同参与会议的另一位嘉宾。

“你好,不好意思,你是?”

“我是贝尔。”

棕发男人报上他的名字,斯迈尔打量着眼前的男人,自称贝尔的男性年龄35上下,脸并没有什么记忆点,是混在人群里永远不会注意到的大众脸,斯迈尔因此觉得自己记不住他的名字也可以原谅,但为了不让气氛尴尬,斯迈尔先伸出手,贝尔也握住了他的手。

“不好意思,没记住贝尔你的名字,喝咖啡吗?我请你。”

斯迈尔正要掏出钱夹,到时就以社交消费为理由向洛时生报销,贝尔摇摇头。

“不了,我点了一杯可可,时间还早,斯迈尔先生,我们找个地方坐坐?”

斯迈尔看了眼手腕上的石英表,的确距离会议开始还有约1小时的休息时间,他笑了下和贝尔选在距落地窗最近的双人桌旁落座,公文包放在窗边,是他伸手就能勾到的位置。

“听说斯迈尔先生是从群岛实验室来的,你们那边一定有很多。”

大众脸贝尔凑到斯迈尔面前,摆了一个数钱的动作,意思是有赚钱的机会,斯迈尔浅浅微笑,岛上确实是商人们投机倒把的金矿,但萨米特对合作伙伴总是特别苛刻的,从道德到经济背景都要筛选一番。

“机会虽然挺多的,但我们的老板控制一切。”

“毕竟是巨头萨米特嘛,不过我听到风声。”贝尔嘿嘿一笑,凑到斯迈尔耳边。

“听说萨米特时日无多了?”

“哈。”

斯迈尔也跟着苦笑,眼前这个路人棕发男比想象地要自来熟,对待这样突然凑过来的人保持警觉才是应该有的态度,斯迈尔想要尽早结束这无营养的对话,本来以为只是简单地寒暄没想到对方却想谈一些敏感话题。

“我们聊聊你的事吧,要不然早一点去会场做一些准备?”

斯迈尔反将一军转了话题走向,如果是个对金钱敏锐的商人,应该就理解了这句话中斯迈尔的抗拒,但显然贝尔并不是个聪明人。

“我和旗木家联系密切,尤其是里面的旗木泉一郎,我们可是好兄弟。”

“原来如此。”

斯迈尔兴趣寥寥,他对贝尔口中的旗木泉一郎一向是对待无机物的态度,更何况现在这个亚洲中年男人已被踢出群岛,他颇有才干的女儿旗木佩子继承了他的衣钵。

两年前的那场会议,换而言之粉色诱因改变了旗木泉一郎的人生轨迹。

洛时生揪住奥法西斯的领子,但显然面具怪人毫不在意娃娃脸的愤怒威胁,他踹了一脚倒在地上的粉色诱因。

“奥法西斯!!”

“阿洛,这几年你越来越暴躁了。”

斯迈尔分开二人,他本不愿掺和进这一团泥水里,但他身后的萨米特用拐杖末端戳了戳他的小腿,他只得向前拉开二人劝架。

“你的提议四人议会不可能同意,带着你的宝贝回去。”

萨米特受够了这一场闹剧,他摆摆手让他离开,但奥法西斯却不为所动,蹲下身子粗暴地扯着粉色诱因的长发。

“站起来!让他们同意!”

跪在地上的粉色诱因面无表情地从地上站起,斯迈尔眼中的少女身形慢慢扭曲,以中心为圆点,人形的粉色向着中心旋转,伸出手邀请在场所有人与他一起坠入漩涡中,现实逐渐模糊,粉色诱因不断变换身体特征,由男人变成女人又或是其他的东西。

斯迈尔和洛时生交往甚久,他是一名不折不扣的人权斗士,这大概和他过去的经历有关,但相处了十年多,娃娃脸宅男从来不谈事件的细节,斯迈尔自己背后调查过他的精神创伤,大体上跟一位名叫旗木爱伊的女生有关。

旗木爱伊死于一场由洛时生主导的人体实验中,虽然尚不清晰事件全过程,但洛时生如此反对人体实验的理由也莫过于此,因此他对奥法西斯的态度向来恶劣,这份敌意就自然而然地延续到他的直属上司萨米特身上了。

“萨米特,管管你这只不听话的狗!”洛时生向萨米特吼道。

而萨米特却僵在原地,他表情狰狞,就像前方出现了只正嘶吼嚎叫的雄狮,一步步迈近并张开血盆大嘴几乎要盖过他的头,洛时生看到萨米特少见的惊恐,他瞪大眼睛,眼球凸起快要从眼眶里掉出来,顺着他视线的方向看过去,倒映在往日不可一世男人眼中的是面无表情的粉发少女,她伸出右手,像是在邀请与她一同共舞的男伴。

请与我一起堕入地狱吧!

洛时生、萨米特、斯迈尔都被少女邀请,身陷泥沼中挣扎,在粉色的漩涡中越陷越深,萨米特神情恍惚跌坐在地上,洛时生他自己心里也油然而生出种不可名状的恐惧,她的粉发被染成黑色,一条红丝带将其扎成偏马尾,她抬起头从粉色诱因换成他永生梦魇的那女人,他一屁股坐回椅子,手心控制不住地出汗,她怎么会在这里?

他心中自然清楚这是粉色诱因控制的幻觉,但连她身上的味道都真实重现,洛时生抑制不住本能的颤抖,他扇了自己几巴掌想让脸颊火辣辣的疼痛带他从这可怖的幻觉中苏醒,但事与愿违,每一次抽打就越会提醒他自己,面前这位诡谲微笑的黑发女人的确站在他面前,一成不变的偏马尾和那条由他亲自挑选的红色丝带化成利刃直接插进洛时生的心。

而斯迈尔不同,岛上人人忌惮的黑衣死神并不会被这突如其来的幻象动摇,粉色诱因虽然也幻化成了他熟悉的某个人,但这个人不会让他恐惧,只会让他愤怒。

斯迈尔手中的咖啡从滚烫变得温热,而贝尔却还在喋喋不休地说他的发家致富史,他尽力不流露出不耐烦神色,在反复看了几次手表后,棕发路人脸总算是有些意识到他说话时间太久,斯迈尔藏蓝眼眸一沉,咖啡馆里的客人络绎不绝,穿着西服工作装的男男女女神色匆匆,在孤岛自处太久的斯迈尔并不讨厌密集人群,甚至可以说很喜欢。

“是不是要到开会时间了?斯迈尔先生。”

贝尔喝净纸杯中最后一口的热可可,准备起身离开。

“其实还有15分钟,我们可以再坐一会儿。”

“哦,哦那好!”

贝尔又坐回椅子上,他盯着斯迈尔的脸看了几十秒。

“斯迈尔先生你长得可真精神。”

这句恭维话斯迈尔应该怎么接下去,斯迈尔面露难色但为了礼貌还是笑了,夸奖外貌的恭维话还是希望从正值妙龄的姑娘嘴里说出来,贝尔解开衬衫上的两枚扣子。

“你觉得这座城市怎么样?”

“酒很便宜,饭菜还好,基础设施也便利。”

斯迈尔撕开一袋白糖倒进美式咖啡里,再用店员附送的搅拌棒让白色晶体融进咖啡里,顺便回答了贝尔莫名其妙的问题。

“离斯迈尔先生你老家也不远,倒是你完全没有俄国人的口音?”

“口音这事因人而异,我离开家时间很长了。”

斯迈尔装模做样端起咖啡,贝尔在对面神情有点不自然,绞尽脑汁地想着如何继续交谈,斯迈尔双手一横,肘部立在木桌上,他食指有节奏地敲着桌面,擦得光亮的桌面甚至能倒映二人侧脸。

斯迈尔把视线的焦点落在放在玻璃窗旁的公文包上,贝尔也对着真皮公文包吞了口口水,隔壁桌的男女在谈论公司里的八卦,服务员挂着职业微笑穿梭在各桌清理垃圾,阳光透过橱窗洒在二人身上。

“贝尔,你这个应该是假名字吧!”

这场惺惺作态的戏耗掉了斯迈尔所有耐心,他看了眼窗外来来往往的人流,路人大多神情严肃,在十字路口等待红灯变绿,而咖啡馆对面就是一幢办公楼,昨天斯迈尔刚刚来过这儿。

“斯迈尔先生,你突然说些什么呢?”

“演技不够精湛啊无名氏,你应该佯装吃惊才对。”

斯迈尔表情一沉,撕掉拘束自己的假面,锐利的眼神像发现了食物的乌鸦,斯迈尔恢复成众人口中的黑色死神,为钱而杀。

“啰啰嗦嗦说了那么久,还等着隔壁6层的狙击手吗?”

“斯迈尔先生,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啊,那你就当我自言自语吧!”

他也没有多余观赏骗子蹩脚表演的闲心,指了指办公楼6层正对咖啡馆的玻璃窗,然后揭开塑料盖喝了一口咖啡。

“十五分钟前我应该脑袋就被射穿倒在桌子上了。”

斯迈尔笑了笑,食指前端滑过洁净的桌子,以贝尔的计划这上面现在原本应溅满他的脑浆,制造人群中的恐慌后趁乱拿走公文包。

“计划总赶不上变化,贝尔先生,下次找杀手多花一点钱,你不是一个成功的商人吗?别找个等级4的菜鸟,为赚钱养家而杀,听起来就很弱。”

他又撕开一包糖倒进咖啡,贝尔僵硬地坐在椅子上出着冷汗。

“还有点时间,就跟你说说杀手侧的规则吧,虽然不知道无名氏你......”斯迈尔歪着脑袋考虑,决定还是用贝尔这个假名字称呼他。

“虽然你找到的的确是杀手侧的人,但要搞定等级1的我还是有点困难,啊我并不是在自夸。”

斯迈尔顿了顿,如同谈起八卦般自然,在咖啡馆中的其他顾客眼中这两个人就是在进行稀松平常的交谈。

“不同等级的杀手暗杀经验,反侦察手段都有差距,再者说情报网都不同,甚至有些人背后有财阀支持,群岛实验室、旗木家这样的势力培养的杀手也有,远远比贝尔你想得复杂。”

斯迈尔闻了下快要变凉的咖啡,又撕开第三包白糖,这个男人的味觉是坏了吗?贝尔在心里想,他不过是被雇过来回收公文包的小喽喽,现在计划失败也不敢轻举妄动。

“你说的等级是什么意思?”

“那个就像是一群神经病设定的能力值,虽然有参考价值不过都是小孩子胡闹的玩意儿,为某某而杀,中间的名词越短代表等级越高,不过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

“什么好处?”

坐在对面的男人似乎放弃了再蹩脚地演戏,恢复成一副小混混的模样,这样没气场还很大众脸的人居然也能做这种工作,斯迈尔不禁钦佩他雇主的随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