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像流水,在二人指缝间流过,每次握紧只剩下湿润的触感和几滴晶莹水珠,在透过绿叶的细碎阳光下闪着光,少年与少女被时光拉长身体,无可奈何地成长。

时至今日,洛时生依然在自己的抽屉里锁着那张在他13岁就不再更新数字的存折,他本以为自己会流泪黯自神伤,但当那一刻真的到来时,他却比想象中的平静,尤其是在秦爱伊的父母依然健在给她打钱的时候,比起对青梅竹马的嫉妒,更像是种对现实的无望。

洛时生垂下头,压抑自己的内心,不让在灶台前忙前忙后的秦爱伊发现端倪,她因为存折上的数字增长而欢喜,破天荒地买了羊肉,正在用铁锅熬着浓白的羊汤。

羊膻味混着久久不散的机油味骚动时生的鼻腔,他抬起头望着扎着偏马尾摇晃铁勺的少女,昂头轻哼自创的歌谣,她说这是根据父母过去的摇篮曲改编的。

“婴儿哪有什么记忆?胡说八道。”

“我说有,就有!笨蛋阿洛!”

秦爱伊扮个鬼脸,食指拉着下眼睑,还向洛时生吐舌表达她的不满。

洛时生双手撑着身体坐在折叠床上,环视这间由他们二人搭建起来的方形盒子,天花板上的吊灯,堆在东南角的零件小山,每一处都有他们两个人的回忆,晚风透过粘着塑料膜的玻璃窗,吹散小屋里浓郁气息,时生拿下头顶书架上的一本教科书。

“爱伊,我准备去上学了。”

她心头一紧,汤勺顺着锅壁滑进热汤里。

“太好了,我们可以同班了。”

她知道,这并不是标准答案。

“我要去上大学了。”

“我知道,你前不久不是让我把委托书递给陈伯伯了吗?”

秦爱伊用一旁的筷子小心翼翼夹起滚烫的铁勺,打开水龙头用凉水将其降温。

“没事,你去吧!我以后也会上大学找你的。”

少女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跟上洛时生的脚步,同时她也想快些长大和父母团聚,少女摸了下胸前的合照更坚定了自己的决心,不光为了她自己,也为了与她相依为伴的洛时生,无论如何都要给他们二人一个满意的答复。

稀稀落落人影的小镇即将再失去两位住客,洛时生与秦爱伊沉默着喝光整锅的羊汤,少女摆弄着系在马尾上的红色丝带,洛时生则低头用筷子扒着米饭,二人都不敢对视,无声成了今夜的主旋律,待到饭菜都要见底时秦爱伊才开口说话。

“我们还会再见的!”

“会的。”

洛时生也点点头,少女伸出小拇指钩住了少年的小指。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傻不傻,又不是小孩子了。”

少年轻笑,爱伊鼓起腮帮子,樱桃小嘴嘟成个小三角,可爱这个词似乎是为她良心定制的,偏马尾随着身体幅度摇晃,红丝带在乌黑长发里更是鲜艳。

“我们就是小孩子啊!”

旗木家虽然夺走了他们的家庭,但绝对夺不去二人对未来的希冀,即将出发去大学的洛时生和要去调查父母下落的秦爱伊都暗暗发誓,要书写只属于自己的幸福结局。

“我要复仇。”少年说,他向着远方收拾起行囊。

“我要找到他们。”少女想,她藏起眼泪逼自己成长。

洛时生是当之无愧的天才,他冷漠无情一心向上,一年修完大学课程,并不断向上探求机械与编程的极致,读完所有的学制仅用2年,唯一的娱乐消遣是那些活在屏幕里的纸片人。

少年在研究领域有极高话语权,用天赋和实力碾压阻挡在前方的一切阻碍,不论是旗木家还是其他魑魅魍魉妖魔鬼怪。

他没有再回到小镇,因为牵挂的人已不知去向,秦爱伊在挥动手帕送走他之后便离开小镇,洛时生找了这么多年仍旧杳无音讯。

“你去哪里了,爱伊?”

洛时生从地上挣扎地爬起,用力狠掐左臂遏制胡思乱想,指甲嵌入肉中硬是掐出了青紫色,疼痛刺激每一根神经,他的大脑受到了这种冲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冷汗浸湿了卡通T恤,双手握拳控制自己发抖的四肢,他强撑自己站在粉色诱因的尸体前,暂停录像。

“死了依然有能力吗?”洛时生渐趋冷静,大屏幕上的男性默不作声地观赏着眼前这一出不明所以的荒诞戏。

“你看了多久?”

“从你躺在地上开始吧!”

屏幕上的亚麻色头发的男人吹了个口哨,拿起放在手边的浴巾擦着还冒着热气的头,湿发搭在额上,他眨眨深蓝色的眼,斯迈尔简直是冷峻的化身,他眼神锐利如要捕食猎物的雄鹰,皱眉打量浑身汗涔涔的洛时生。

“你现在在哪?”

洛时生喝了口水平复咚咚心跳,清凉的水进入喉中舒缓精神紧张,他指着屏幕里斯迈尔的脸。

“我刚回酒店你就挂来电话了。”

斯迈尔把挡住眼睛的碎发用手后拨,发胶弄得他浑身不适,他回到房间的第一件事就是洗个清爽的头,头发刚碰到热水洛时生就打来电话,他只得湿身披着白浴巾坐在摄像头前,结果却看到洛时生蜷缩在地的窘样。

“我把粉色诱因拍的照片都给你发过去了,你怎么想?”

“能怎么想?”

斯迈尔完全没有把粉色诱因的死放在心上,裸着上身打开冰箱,拿出冰镇在最里面的威士忌,随手取过个玻璃杯倒了半杯。

“事情我已经汇报给萨米特了,法医组也给你指挥,其实我怎么想不重要。”

斯迈尔抿了口威士忌,似乎有点冲微皱眉头,从放在桌下的冰桶里夹了2块冰丢进杯里。

“重要的是你怎么想?还觉得是萨米特吗?”

斯迈尔知道洛时生与印度人萨米特向来不合,这两位群岛实验室元老一开始就是站在对立面的,不过二人都是天才,本就惺惺相惜,在群岛实验室的大方向发展策略上观念一致。

洛时生拉来个椅子,跨坐在上面,昏昏沉沉的脑袋靠在椅背,这份柔软的触感勾起了困意,他强打精神。

“萨米特一直很可疑,这岛上要是有什么幺蛾子十有八九都是他的锅。”

洛时生竖起手指对斯迈尔说他认为的“常识”,斯迈尔则笑了笑,他的雇主鹰钩鼻萨米特的确喜欢搞一些背地小动作。

“如果是用光纤激光机切割的尸体,能不能通过使用记录找到线索。”

“我找过了,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顺便监控、摄像头监视网这些常规手段都没有用,这次感觉像是精心策划的杀人。”

娃娃脸研究员揉揉太阳穴,调查陷入了僵局,也没有突破现状的方法。

“死了就死了呗,一个实验体而已,和两年前不一样,也不用发表声明,萨米特让我就当这件事没发生。”

斯迈尔往沙发上一躺摁开了电视,综艺节目中的男男女女喜笑颜开,斯迈尔看了一会发现没什么吸引力就只把吵闹的综艺当成背景音。

“话虽这么说,但粉色诱因也是个活生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