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点受够了。”

洛时生坐在验尸台边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看斯迈尔的法医组对粉色诱因的尸体拼装缝合,他们就像拼积木一样将分散的尸块按照人体说明图组成一个人形,洛时生则头戴耳机摁着游戏机的按钮,听金毛傲娇女主角对他毒舌。

【快点明白人家的心意啊!笨蛋!】

娃娃脸研究者捏了捏眼角,粉色诱因的尸体上别说DNA组织,就连指纹都没有,换而言之就是没有任何证据,没有线索的推理简直就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洛时生先生,尸检报告马上就好,我们就先离开去做数据分析了,如果有成果会第一时间传到您邮箱里。”

洛时生点点头,法医组就从实验间里退了出去,看到空空如也只剩尸体与他自己的房间,顿时轻松了不少,他这一天见到的人加起来是原本整月的数量,自困在这岛上后本就不愿与人交流的他,现在也不得以站出来解决这两起案件。

因为受害者是粉色诱因和奥法西斯,所以洛时生才这么尽心尽力。

洛时生将手机调成摄像模式,记录下这名少女的尸体惨状,法医组将其尸体缝合,四肢和躯干按照关节连接截断,切割断面的焦痕是因为分尸工具是激光切割器。

在打通金发傲娇美少女路线之前他委托小洛洛汇总群岛各激光切割机的使用记录,但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

“我真是服了,她是被外星人杀了吗?怎么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房间里仪器的默默运作没有给予他回应,洛时生挠了挠脑袋,抄起放在白色发光桌台上的手术刀,再度划开小臂与大臂的缝合线,表面工作已经交给法医组,他要用自己的方式来搞定这场尸检。

娃娃脸研究员在白板上对比佩子拍摄的现场照片,诱因上身和下身被残忍切断,大肠等内脏都滑落出来带着腥臭的粘腻,而装在罐子里的奥法西斯头颅则放在另一个停尸台上,脖子截断处也有焦痕,和粉色诱因的切割断面如出一辙。

按常理来说,杀害奥法西斯与粉色诱因的凶手应是一人。

“小洛洛,这两具尸体总给我种奇怪的感觉。”

洛时生的心中有一种谜样的违和感,每次见到二人的尸体这种感觉都在加重,他向亲手开发的人工智能咨询建议,但屏幕里的小洛洛摇摇头,他并不理解主人的违和感从何而来。

“给斯迈尔挂电话吧!”

他对小洛洛下达了新指令,屏幕上立即出现了正在呼叫斯迈尔的字样,洛时生的头隐隐作痛,也不知道是因为从昨晚到现在就没休息过的原因,还是因为凶手给的谜题太过复杂,在信息缺失的现状下,洛时生头痛欲裂。

他摸着墙壁踉踉跄跄坐回椅子,双手捂住脑袋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着,某个人影反复在眼中闪过,粉色诱因和奥法西斯的形象轮番出现,这种记忆翻涌导致的恶心上一次出现已是两年前,同样也是面具怪人和他的粉色梦魔在他面前,不过那时他们还是活生生的人。

“阿洛,我变成机器人了哦。”

记忆中的黑发少女与尸检台上的女尸重合起来,那封存在心底的情感被重新挖掘,洛时生所厌恶的并非人体实验,而是沉溺于人体实验的自己。

“呕,呕!”

洛时生扶着墙干呕,噙着泪想走出尸检室的门,刚迈出两步就跪在地上,清脆的童声萦绕在耳旁,他眼前出现了一双粉色白兔拖鞋,时生瞳孔放大后继续向门口匍匐。

“终于见面了,阿洛。”

“滚,滚开!”

他的梦魇弯下身子,那是名楚楚可怜的少女,她手中提着一瓶玻璃汽水,插着两根吸管放在洛时生的面前,实验室场景也在快速变换,墙皮迅速剥落,他熟悉的布景飞速崩塌,在成为一片废墟之后又再度重组,搭建了他这辈子也无法遗忘的湖边小屋。

那瓶玻璃汽水就摆在他眼前,一束光透过瓶壁模糊了他的视线。

那年洛时生十三岁,他的青梅竹马——秦爱伊也是十三岁。

在流行玻璃瓶汽水的时代,他和爱伊两个人用零花钱买一瓶原味汽水,用两根吸管插在瓶里一同分享,坐在高高的煤渣废堆上,抬头仰望黑夜中的弦月,洛时生是当时小有名气的天才,是这座小镇里鼓舞自己孩子努力学习的榜样。

“阿洛,你脑袋为什么这么好呢?”

黑发少女在脑侧扎了个偏马尾坐在洛时生身旁,头顶的白色发夹镶嵌水钻在月光下熠熠发光,习习晚风吹过少年与少女的发梢,秦爱伊侧脸靠在右膝望向稚气未脱的洛时生。

13岁的洛时生与现在模样并无明显区别,就像从那时就停止生长了一般,草丛中的蟋蟀毫无保留地奉献着欢快小夜曲。

明天就是洛时生离开小镇的日子,二人今晚坐在煤渣堆上沉默不语,秦爱伊刚才的那句话打破了今夜的沉默,彼此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眼泪或是客套话都不适合对他们二人来讲弥足珍贵的离别前夜,蟋蟀声扰乱洛时生的思绪,他硬是把以后要保重身体这样的话塞了回去。

小城像是陷入了沉睡,它披上了黛色的被子,被面缀上满满繁星,像细碎的流沙汇成了银河流过静谧天宇,晚风吹动着树枝,月光拉长了他们二人的身影,洛时生要向着未来启程,天才的道路与凡人并不相同。

“13岁就能上大学,阿洛你果然是货真价实的天才!”

秦爱伊眨了眨眼,细长的柳叶眉下是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犹如潭水的眼中倒映着稚气洛时生的面庞,皮肤雪白双目清亮,樱桃小嘴咧开露出一排整齐的牙,她稍稍整理被调皮夜风吹乱的刘海,逐渐向洛时生靠近。

“我本来就是天才!”

少年挺直腰板炫耀似地抬起头,却看到自己的青梅竹马竟低头簌簌落泪,豆大的眼泪顺着面颊滴落,洛时生站在一旁手足无措,赶忙蹲下来轻拍少女的背。

“我们还能再见吗?”她问道。

“一定能的。”他答道。

从小镇里启程的那日半个镇里的人都来火车站给他送行,用洛时生送的生日礼物来绑头发的秦爱伊也站在人群中,挥舞白色的手帕对他微笑,他们一起看的动画片里有这样的送别桥段,对年幼的二人来说也只有这种方式比较有仪式感。

洛时生在自己的小工坊里鼓捣着机械时,秦爱伊就蹲在他身后饶有兴趣地盯着少年,有时会给他打下手,递给他钳子、扳手等工具,工作结束后他们则会坐在仓库房顶,喝着冰爽的汽水,阿洛向爱伊讲述复杂到不属于他们年龄层能理解的科学理论,洛时生的天赋是在那个属于他们二人的秘密基地里孵化出来的。

他们二人跑到郊外的垃圾山上,带着手套从大型电子废料中寻找着能用的部件,爱伊还在二人的橡胶手套上一笔一划地写了名字,顺便画了两个可爱的Q版头像。

“爱伊,这个显像管还能用,加上这个玻壳我们都一起拿回去。”

他们二人把这些部件放进小推车里,伴着夕阳向家推去,少年与少女走在河堤,他们的童年就往返在家与垃圾场之间。

他们有父母,或者说曾经有过,他们不会再回来了,并不是死了,而是因投靠了旗木家不能归乡,4位大人从此就成了每个月按时打来的数字,不再有具体形象,用生活费形容更为贴切,他们的唯一监护人,洛时生的爷爷也在十岁时过世,二人成了小镇居民口中的“旗木遗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