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镜子前,一位身着漆黑兜帽风衣、黑色裤子的女人,她在整理着自己的仪容,乌黑靓丽的短发在空中飘舞,星灵的黑色眼眸闪闪发光,还算的上是比较漂亮的小姑娘。

而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叉着腰满意地点了点头,只是被放在桌子上的面具,开始吐槽了起来。

“再怎么好看,戴上面具之后都一样,而且也改变不了你平胸的事实,也难怪至今没有人怀疑你的性别(笑”

“这么说,你觉得我算是好看咯?”

面具上传来卡托斯的声音,依旧是那样精准而致命的吐槽,原本凌静的氛围顿时变得有几分滑稽,而一乐显然早已习惯了他的吐槽,并能从中发现一些不容易注意到的点。

卡托斯沉默了片刻后,才缓缓地继续说道。

“当你变成我这样,外貌什么的就已经不重要了,都不过是躯壳罢了,有句老话说得好“美都是自灵魂深处发出的”,直到最后,唯有灵魂才是永恒的”

“这和你以前的经历有关系么?”

“不,并没有关系,我只是想说,我们已经不用从一个人的外貌,去评判一个人,所以,在你向我抛出问题的那一刻,就显得你有多愚蠢”

听到卡托斯的回答之后,一乐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家伙真的是无时不刻,拐弯抹角地在挖苦自己。

“所以,这也算是情感缺失的一种体现么?”

“用你们的话说就是,差不多吧”

“那我们的话来说,这就叫做邹由自取,我正有理由怀疑,你以前是不是就是因为嘴太欠,才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的”

拿起放在桌子上的面具,戴上之后,面前呈现的是复杂UI界面。

“唯有这件事我能肯定,不是的”

一乐从口袋里拿出一件物品,一枚怀表,轻轻地翻开了怀表的盖子,时针和分针、秒针同时停留在十二刻度上。

她深吸了一口气,同时按下了怀表上的按钮。

霎时,耳边只听到心脏如雷鸣般跳动,深海百米下的巨大压力遍布着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燃烧,周围的一切仿佛变慢了,唯有手上的怀表正常地转动着,少女眉头紧皱着,抬头看着面前的镜子。

原本漆黑深邃的眼瞳,却变得如沧海般神秘的蔚蓝,在配合此刻一乐的表情,判若两人,前者是悠闲自在的邻家少女,而后者,是浑身散发着危险与强烈压迫感的怪物。

她深深地呼出一口气,随后再次按下怀表的按钮,顿时,一股凉意袭来,周围的一切似乎都恢复了正常。

“哇欧,刚才各项指数都飚的很高诶,感觉是怎么样的?”

界面上,卡托斯的虚拟人物形象正看着一乐,并且将刚才的身体数据情况,记录了下来,不仅是他的兴趣爱好,还是霜姐委托卡托斯随时向她汇报。

虽然不是很喜欢,但至少对自己没有坏处。

“呼——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就浑身都像是被火烧一样滚烫,每次之后都会感觉肾虚,我最开始都很疑惑为什么会肾虚,还来才发现是能力的副作用,让身体的器官尤其是肾脏,都受到过量的负担”

“所以你才需要这个限制器?”

看着手中的限制器,就是那一枚怀表,一乐叹了口气。

“是啊,最开始的时候根本承受不了这份力量,如果不是霜姐给的这仪器,恐怕我的身体早就崩溃了吧”

一乐双手撑在膝盖上弓着腰,有些许急促的频率呼吸着,现在她依然能听到自己心脏强烈跳动的声音,在拿下面具后,汗水如雨般挥下来。

看着手中的怀表,秒钟转了十多秒,一乐的表情看起来才没有这么疲惫。

“还行,今天状态不错”

一乐再次戴上面具,发现面前卡托斯正整理着界面,似乎正在收集着什么资料,当然,仅限于一乐本人能看到。

“你在干什么?”

“好奇,就顺手查一下肾虚,指肾脏精气阴阳不足,肾阴虚主要表现为“热”,主要有腰酸、燥热……病因多因房事过多,或少年频繁手……”

“停!这个话题就此打住,我不像再说第二次”

抢先卡托斯说出限制级词汇前,一乐终结了话题的发展,而恰逢此时里儿推开门进来了。

“一乐姐,准备好了吗?要出发了”

里儿依旧是那一条的作战服,紧身衣外加一件小夹克,不过,这一次不一样的是,她的脸上戴着副炫酷的战术护目镜,完全遮盖住了她那双稚嫩气质的眼睛,看起来,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酷小妞。

排除她年龄比一乐小的事实的话,一乐很是很乐意叫她一声姐的。

“知道了,很快就收拾完了,你先下去吧”

“哦,那我在下面等你,快一点啊”

看到里儿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之后,一乐转身将放在床上的腰包拿过,小巧的腰包却意外有几分沉甸,上面有三个格子和一个放匕首的,别在腰上的后方,一乐抽出了那把“蛇咬匕首”。

隔着手套,轻轻地抚摸着匕首上,雕刻得无比精细的小蛇,仿佛老友之间沉默的问候。

“提纳迪师傅……保佑我平安”

“……”

界面上的卡托斯罕见的没有说话,而是双手抱在胸前,静静地看着一乐在祈祷,窗户外的阳光照耀进房间,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虔诚的亡命信徒。

直到把刀收回到刀鞘里,卡托斯才开始说话。

“提纳迪……吗,真是令人怀念的名字啊,她曾经承载着无数,前线战士们希望的英雄,而被赋予“彼红指标人”的尊称,却因为淡泊名利而鲜有人知,最后沦落到那种结局,真是比BUG还好笑……”

卡托斯的口中对于提纳迪的语气,不难看出,他对于这位命运不公的战士,有着崇高的敬意。

话语间,界面中的卡托斯缩成一个仅有头像的框,说话的时候就闪烁一下。

“不止是提纳迪师傅一个人,还有他们”

一乐纠正了卡托斯的说辞,她深知提纳迪背后那几位一直跟随她的人,笑匠、猩猩、狐狸、梅佬头,他们都是值得敬佩的英雄,同样伟大。

看到面具之下,一乐的表情是那样地认真,兴许是认同了她的说辞,卡托斯并没有说话。

“话又说回来,你还知道“彼红指标人”?我都差不过忘记了这个称呼了”

一乐小碎步地走出了房间,啪地一甩关上了门,一眼就看到了楼下正向招手自己的里儿,以及身旁牵着她的手的小雪希。

“这说来的话……”

“夜行姐,快下来啊!”

卡托斯的话被里儿打断了,而他只是说了句话后,便下线了。

“有空再说吧”

这个小家伙在自己家住了才一天半,就和里儿越来越像了,不仅整天粘着里儿,就连刚开始的恬静和文雅,都伴随着一声声孩子气的“里儿姐姐”,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因为某种心理上的原因,哪怕是小孩,那一天几乎没有在雪希面前摘下面具,就连吃饭都是戴着的,而家里也就里儿和自己两个人,相比不信任雪希的我,和小孩子一样单纯、乐观的里儿,自然是和雪希玩得开的人了。

即使是这样,也不妨碍雪希和自己的日常对线,只要里儿不在一会儿,俩人就会你损我一句、我反你一嘴的。

而现在,他们正要前往东区,去见一见雪希的父母,肯定不会像某人一样徒步走过去,而是乘坐高铁去往东区。

就是有一个比较严重问题,那就是明天,才是休息日……。

他们一行人站在略显拥挤的车厢里,被夹在各式各样的人堆里。

不过好在,过了几个站点之后人群就少了许多,终于有空余出来的位置,一乐毫不犹豫地坐在座位上,雪希则非得要坐在里儿怀里,

“啊!这还不如走路回家呢!”

雪希生气地鼓起了嘴,恶狠狠地看着一乐

“好啦,雪希不生气,来吃糖”

“嗯,还是里儿姐姐最好了”

还是老办法,里儿从兜里拿出了一颗糖安慰雪希,才勉强让她闭一会儿嘴。

小孩子嘛,这个样子很正常,一乐也只是摆了摆手、耸了耸肩,反观牧里儿,虽然平日行为举止很像小孩,却始终保持着冷静。

“夜行姐,你去过东区吗?”

里儿突然这么问了一句,至于为什么要称呼为夜行姐,当然也是因为不想暴露自己,虽然里儿在这一方面没有多想。

“我自进城第一天起,你就跟在我的身边了,虽然那时,咱们还时分开住的,但是你有见我去过别的地方了吗?”

“嗯……好像……没有吧?”

“那不就是嘛”

只见里儿挠了挠自己的脑壳,大概回忆了一下,打自跟着一乐那一天开始,她就几乎没怎么去过家附近以外的地方,除了平时都会因为要买菜,才去市场以外,就没有了。

硬要说最远一次的话,还是她莫名其妙地被绑架到了一所监狱里,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里儿才决定下心来和一乐同居的。

想到这,里儿不经意地笑了笑,只是一乐并没有看出来。

“难到不是因为她不认路么?”

此时,嘴里嚼着糖,说话略有含糊不清的雪希,这样地吐槽道。

“没必要的事情你倒是记得挺清楚啊,我那是不认路吗?我那只是不清楚路段,莫不是我在自己家都能迷路?”

“谁知道呀,说不定呢”

“我……”

就这样,在车上唇枪舌战过后好一会儿,吵累的雪希躺在里儿的怀里,小声地睡着了,有一团软软的东西做头枕,睡得应该挺舒服,里儿也把头靠在一乐肩上,小歇会儿。

害怕弄醒俩人,一乐没敢太多动静,只得静静地看着车窗外飞速交替的风景。

“嘿,卡托斯,你在吗?”一乐小声地说道。

“我在”

卡托斯的虚拟形象再次出现在界面上,只不过这一次,他换成了一身艺术家的行头,头顶贝雷帽,身穿羊毛长袖和西裤,手里拿着画笔和蘸料画板,面前架着一块空白的画板。

他装模作样地拿画笔在板上蘸颜料,然后在画板上挥舞,眨眼的功夫间,画板上就呈现出梵高的星空,这种晦涩难懂的画。

“现在有点无聊,继续说一说你的那个故事吧”

“说来还是有点长,会花一点时间,真想听吗?”

一乐楞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说道。

“正好消磨一下时间啊,我这个样子(看了一眼里儿)……也睡不了觉啊,而且,难得你会讲自己的往事,我为何不听呢?”

“其实,并不是我不想说,而是……”

“而是?”

卡托斯手中的画笔停在了半空中,思考了片刻之后,又缩了回去。

“听我慢慢说吧,在我那残缺不堪的记忆中,有些记忆仍然是不可被磨灭的……”

一乐闭上双眼把头仰后,静静地倾听着,一幕幕故事的上演。

“那是发生在,第一次异化兽战役的时候……”

“在战火纷飞的荒野上,在运载难民的车前往安全区的途中,被异化兽群埋伏了,那帮家伙在看到异化兽的时候,头也不回地就跑掉了,只留下被困在车里的难民,而我,就是其中之一……”

“那群异化兽很聪明,知道我们是队伍最尾的末班车,所以一直在等待一个机会,一个,可以下手的机会……”

“有几个人都被异化兽抓住,甩到了车外,刹那间,他们便被兽群啃食殆尽……”

“恐惧,压垮了人们的意志,他们开始尖叫、开始抓狂……”

“除了一个人……”

卡托斯顿了一下,紧接着说道。

“当时我的身边有一个孩子,他的母亲就是被啃食的人中的一个”

“他母亲在临死最后,把怀中的孩子推给了我,微笑着对孩子说了一声“再见了”,便死在了他面前”

“而我根本不知道该干什么,我被吓傻了,傻傻地愣在了原地,完全没有注意到小孩已经挣脱开了,冲到了外面,被异化兽一爪划出了致命的口子,直到他倒在地上,我才反应了过来”

把妈妈还给我.

“他到死,都重复着这样一句话……”

“我本可以拉住那小孩的,但是我没有,才害死了他”

说到这,卡托斯沉默了好久才继续说道。

“人们彻底失去了最后的理智……”

“所有人都在争先恐后往车里面挤,兴许因为我的被挤在了人群最前面,因而接下来生死攸关的时刻,那些颠覆我三观的事情,就毫无保留地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只听见,一声巨大的踩踏声,从异化兽组成的高墙外响起,紧接着,一个帅气的人影从空中飞过,重重地落到了我的面前……”

说到这,一乐不由地皱起了眉头,自己记忆中的提纳迪,是一个身高一米九二、体型彪悍得让人喘不过气的女人,师傅在她面前,几乎任何激烈都没有做过,更别说跳这种动作。

因为体型巨大,所以时常被旁人认为行动迟缓,哪怕是亲自见识过提纳迪行动速度的一乐,思维上依旧摆脱不了这样的惯性。

“出场很有那个味道了,只是这威力,肯定不比一发导弹来得低吧?”

“不,她那个时候,也能算得上是一名“高挑”的美人,可不是你后来见到的,体型彪悍的女汉子”

一乐努力地想象了,卡托斯口中美人形象的提纳迪是什么样的,可惜,贫瘠的想象力和现实认知的束缚,限制了她天马行空的想象。

“当时她一手握着定向爆破锤、一手驾着共振盾牌,只身一人,冲到了兽群堆里,从各个方面的角度上来说,都太乱来了……”

随后,一乐听着卡托斯如何描述那一场,堪称经典的救援行动,哪怕是在情感上冰冷如他,口中的提纳迪也依旧是那样的神勇,仅凭一人,就拖到了救援队的赶到,才救下了仅剩的人。

每听到,提纳迪用炙热的定向爆破锤,打爆了(真正意义上的)一只只异化兽时,肾上腺素就会不停地分泌,心跳加速,堪称酣畅淋漓。

从卡托斯的描述中,不难判断出,那个时候的提纳迪还略显青涩,远没有现在的老练,不过,这样才更加凸显出她的无畏。

虽然,卡托斯说了。

当时的提纳迪,才刚打完几场扭转战场局势的硬仗,大气都没来得及喘几口,就赶过来救人,才会显得这么狼狈的。

到最后,卡托斯讲述了这个故事,一乐也意犹未尽,从刚开始仰着头昏昏欲睡,到现在像是看热血电影的观众一样兴奋,找回了曾经那种看小说的感觉,只不过这个更加刺激、真实和残酷。

但是在思考了片刻后,一乐似乎发现了事情有些不对劲。

“嗯……我没记错的话,我们好像是在讲“彼红指标人”的来历来着?”

“在救我们之前,她就已经是彼红指标人了,你觉得我一介难民,会有幸见证她在战场作战的英姿么?”

界面上的卡托斯摇了摇头。

“口意,老卡你这种人真的淫荡,勾起别人的兴趣就不管了,就……真的没有了吗?幕后花絮什么的?”

一乐用着期待的语气骚扰着卡托斯,无奈之下,卡托斯就讲述了一些,大故事之后的“花絮”。

“你知道,我们回到安全区以后,提纳迪第一件做的事情是什么吗?”

“不知道”

她先是找出了那两名抛下车子、擅自逃跑的人,把他们抓到了我们面前,然后当着安全区所有人的面,用拳头,暴打那两个逃兵,他们被到只得不断哀嚎,眼角的泪水混合着额头的血。

她也不往别的地方打,就照着他们的脸去打,打到破相了,打得脸肿得青一块紫一块的,人都快认不出来了。

从头到尾,提纳迪只说了这样两句话。

“给他们道歉”

“还不够大声”

她那平静到可怕的语气,就连我们都感到了几分寒颤。

起初,那两名逃兵只是很敷衍地,说了几声道歉。

但是后面,随着每一下带血的拳头挥下,道歉的声音便越来越大声,到了近乎求救一般,他们被打得昏厥了过去,就泼冷水弄醒他们,醒来之后就继续打。

一拳。

是怯懦无能的贪生怕死之人

两拳。

是荒野之上,群立在墓碑之下的冤魂们。

三拳。

是对不公世界的无声咆哮。

不知过去了过久,一直到被赶来的医务人员喝止,抬进了医务室为止,提纳迪才停手了。

第二天,就听说领队和提纳迪大打出手。

起因,是领队发令说不要支援,放弃那一辆车的人,那时战况激烈,贸然回头救援会带来更大的风险,会引来更多的异化兽。

作为领队,他不能为了十几个人,而放弃几百号人的性命。

他理性的决策并没有错,而那两个人也没有错,他们也只是照指令行事,所以后面没有被惩罚,反倒是提纳迪,违背军令、鲁莽行事,险些导致整个车队陷入危险,而被罚抽打三十余带刺的鞭子,并关押小黑屋三天。

这还是我们帮她求情之后,减轻了惩罚的。

“你觉得,这一出故事里,谁是错的?谁是对的?”

“我不是当事人,这种事情不好评论,理性分析的话,确实是提纳迪师傅有不对的地方,但是……”

透过镜片,看到的是太阳的光辉撒落在建筑上,一乐看到的是,街道上各式的人们不同的生活,它们都有着自己的生命。

“不放弃自己能拯救的每一个人,才是我认识的提纳迪师傅,而这,才是她做到强大的真正原因,换做是我在那种环境下的话,肯定是做不到的,而她做到了,所以我没有资格评判师傅的行为”

“哼,这样么,还以为你也是“图式”思考的人呢”

卡托斯嘴角微微地一笑,嘴巴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没口德,不过一乐已经习惯从他的话中,找寻着一些别的东西。

“图式”,那是什么?”

“一种思维惯性,有空自己去查一查,还有,到站了,有事我自然会出现的”

说罢,卡托斯便从界面上消失了,这家伙,又不知道去哪里了,说不定,就是在某个阴暗的小角落,偷偷地看着呢。

“喂,里儿、雪希,起床了,我们到东区了”

“啊?我们到了”

“雪希还想再睡一会儿……”

看着这两个懒虫悠哉的态度,一乐不禁苦笑。

苦笑过后,又是不禁地思考,在未来,像是这样悠哉的时光,还会有多少呢?

“总之,现在先完成手上的任务,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考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