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方士醒来的时候感觉身上有什么东西。
当他睁开眼睛,才发现朴诗雅不知什么时候趴在他身上,此时正像八爪鱼一样紧紧地抱着他。
“为什么我遇到的人,睡觉都有坏习惯。”想起妹妹,再想想希尔芙,方士忍不住摇了摇头。
他费了好大劲才将朴诗雅从身上弄下来。
将她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方士伸着懒腰走了出去。
刚出门就撞见柔茗啃着果子,一脸悠闲的模样。方士楞了下神,有那么一刻他把她认成了希尔芙,想起昨天一直奇怪的事,方士突然找到答案,柔茗身上多了一种精灵的气息,那种感觉很奇特让他无法形容,只有跟精灵待在一起才会出现。
“诶!”
方士拦住对方去路,颇有几分纨绔子弟的意味。
“这么巧。”
柔茗看了他一眼,侧身从他身边走过,没有理他。
方士瘪嘴道:“开个玩笑嘛,这么冷漠。”
刚说完,他又眼前一亮,厚颜无耻地凑上前道:“早啊,安娜。”
“早!”
狄安娜看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打招呼。
方士叹了口气,他深深感觉到自己的失败,在这两个女人面前,他没有丝毫的存在感。
希尔芙成为女王后,日子明显清闲了许多。
方士靠着房门席地而坐,一边吃果子,一边对路过的精灵吹口哨。
老长的精灵白了他一眼,年轻的精灵红着脸跑走了。
周围的大小伙,气得直咬牙却又敢怒不敢言,谁都知道他是公主的朋友,在部落里还真没哪个敢招惹他。
既然如此,他索性去招惹别人,反正也没事干。
方士啃着果子,饶有兴致地打量精灵害羞的模样。只是他的行为,落在侍女眼中,却是个十足的恶棍。
这家伙仗着公主为他撑腰,到处欺负人!
“喂!”
方士坐在门前没有理她。
侍女忍不住大喊道:“叫你呢!”
许久,方士才回过头,一脸诧异地指着自己,“你在喊我?”
侍女翻了个白眼,不然呢?这里除了你还有其他人吗?
“女王叫你去宫殿。”侍女说道。
方士点了点头,没有动。
“我在跟你说话!你没听见?”侍女气道。
方士依旧不紧不慢吃着果子。等水果只剩下核时,他才没好气道:“吼什么吼,没看见我在吃早餐吗?一点礼貌都没有!”
“你!”侍女咬牙道。
“看什么看,再瞪我,信不信我把你吃了。”方士本来就对精灵的伙食抱有不满,天天吃素有几个人受得了?偏偏连个野果都吃不清净,换个地方方士一定狠狠地教训对方。
可现在,他也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里是精灵部落,他可不敢把精灵怎样。
“哼!”
侍女气得转身就走,她实在不想与这个恶棍多待一秒钟。
“这小妮子,脾气还不小!总有一天,要让你尝尝我的厉害!”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方士恶狠狠道。
……
方士跟随侍女来到黄金宫。
对方将他带至精灵泉,随即让他在这里等候,自己便独自离开了。
望着清澈的泉水,百无聊赖的方士,不禁有些怀疑,这小妮子会不会在报私仇,故意将他扔在这里让他干等。
也就是这时,泉水突然传来异动。
透明的气泡,发出咕咕声,吸引了方士的注意。
“什么情况?”
方士凑上前,仔细打量着泉水,“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冒出来了。”他自言自语道。
忽然。
一张脸从水里钻了出来。
“卧槽,什么鬼!”方士被吓了一大跳。
水中人与他四目相对,两人同时惊呼起来。
“方士!”
“达娜?”
就在方士震惊时,泉水中光着身子的人,突然一脸羞愤地向他泼水,并怒道:“不准看!”
“哎呀,哎呀,我不看就是了。”方士被水打得惊叫连连,在对方愤怒的声音中落荒而逃。
“方士?你在这干什么?”
没成想,刚出门就遇到希尔芙。
她今天穿着一身红色长裙,头发散披在肩上,并没有戴王冠。
“参见女王殿下。”方士连忙跪倒在地。
希尔芙正想问他怎么浑身湿透了,见他向自己行礼,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这里没有人。”她说道。
没有人的意思有很多种,方士听懂了最浅显的那种,所以他站了起来,毫不客气地打量对方,许久才赞叹道:“真好看。”
她此时不是女王,而是方士的朋友,朋友之间不需要过多的礼仪。
希尔芙眼帘微垂,并没有理会他的话。
方士忍不住叹道,这家伙昨晚肯定没睡觉,她的精神并不是很好,眉宇间透露着忧愁,仿佛一夜间成熟了不少。
“你怎么在这里?”希尔芙问道。
方士皱眉道:“不是你叫我来的?”
“我让你到我寝宫,你怎么跑这里来了。”希尔芙奇怪道。
“你寝宫……”
方士一脸怪异道:“孤男寡女的不太好吧,毕竟你已经是女王了,我再去你寝宫被人发现还不会被活剥了!”
“不会的。”
希尔芙的回答出乎方士意料,他问道:“为什么?”
“因为我是女王。”希尔芙淡淡道,“没人敢在我背后指指点点。”
“呃……”
这霸气的回答,令方士沉默许久,他现在还是很恍惚,眼前的事实他不太能接受,但希尔芙本人好像并无异常。
“你好像很淡然的接受了新身份。”方士没来由道。
“昨天,考尔德族长为我戴上王冠,他说在很久之前,他也是这样为我母亲戴上王冠。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
他老了。
很多事情他已经力不从心,所以他发现了母亲,他对母亲很满意,接替他的王位,带领部落都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可母亲失踪了。
这是她唯一令他失望的事情。
这对整个部落都是次承重的打击,但他觉得还有希望……”
方士忍不住道:“因为还有你?”
希尔芙点了点头。
“到底发生了什么?”方士知道女王的失踪只是因素之一。
希尔芙神情哀伤,道:“考尔德要离开了。”
“离开?”
方士回过神来:“他快不行了?”
“不光是他,部落的老人,都将永远离去。”希尔芙残忍地说道。
这番话如石头掉入水池,令方士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怎么回事?一个月前不都好好的吗?怎么突然……”
太过突然了,方士终于明白希尔芙为什么选择继位。
“这种无法摆脱的命运,只能屈服?”方士同情地看着她,如果是他自己,他也不知道怎样才好,但必要时,他也一定会像希尔芙一样站出来,做出正确选择。
“即便是女王……你也是我的朋友。”他对希尔芙道。
水润的眼睛注视他许久,希尔芙突然抱着他痛哭起来。
“虽然知道这些事情无法避免,但当亲人一个个离去,还是会感到很孤单……”
方士叹了口气,他又何尝不是呢?
他的父母,他的亲人,他不知道有生之年,还能否再见。
“你们两个的关系,好像很亲密……!”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两人一大跳。
“没有,别瞎说。”希尔芙红着脸道。
“真的没有吗?”达娜拖着长音道,“刚刚我可什么都看见了。”
“不如杀了灭口。”方士对希尔芙道。
“你还没去死!”
“快说你刚才看见了什么!”听见他的话,达娜又燃烧起来。
方士神情犹豫道:“真要说?”
“闭嘴!”达娜没好气道。
“你看她不讲道理。”方士对希尔芙道。
见他一脸无奈的样子,希尔芙忍不住笑道:“我叫你来就是让你见见她。”
方士对达娜道:“虽然觉得很神奇,但见你平安无事的样子,我也就放心了。”
达娜脸上的怒气渐渐消失,她丧气道:“没想到,我这个领队,反而拖了大家的后腿。”
“其实我们也没做什么,还是得感谢我们的希尔芙殿下,没有她和精灵的帮助,我们谁都活不下来。”方士谄媚道。
希尔芙白了他一眼,说道:“我当初就该让野人一爪子杀了你。”
听见她的话,方士的脸霎时黑了起来。
三人闲聊几句,气氛融洽了不少。
就在这时,小侍女突然跑了进来,她对希尔芙道:“女王,大家都准备好了。”
方士对侍女凶神恶煞道:“小妮子你敢骗我!”
对方却毫不畏惧,理直气壮道:“谁叫你欺负人。”
“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方士粗着脖子道。
希尔芙却喊道:“快闭嘴,你是个什么人,我还不清楚吗?”
“对,你最清楚了。”达娜也来凑趣。
希尔芙脸色微红,并没有否认她的话。
方士大感委屈,这三个女人合起伙来欺负他。
“你与我回宫,我还有事跟你说。”希尔芙对方士道。
“达娜呢?”
“她暂时没法离开精灵泉。”希尔芙道。
达娜笑道:“快走吧,别打扰我休息。”
“那你保重,别太想我。”方士笑道。
谁知希尔芙却扯着他耳朵道:“你再欺负我族人,我就阉了你。”
方士痛的嗷嗷直叫:“我都说了,我没有欺负她。”
……
回到希尔芙寝宫。
方士问道:“达娜好像不一样了。”
希尔芙看着他道:“古魔法的代价,就是让她彻底成为精灵。”
“随时间推移,通过精灵泉的改造,她将褪去人类特征,越来越像我们,直到成为我的族人。”
方士说道:“只要能活着就行,不管像谁,哪怕是巫族那样,只要她还活着。”
希尔芙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对了,你叫我来,还有什么事?”方士问道。
“昨天我向老族长提了你的请求。”
“他没同意。”方士直接说出了结果。
“对。”
希尔芙道:“但今天不一样了,我是精灵女王,我做的决定不需要他同意。”
“说实话,现在的你,真让我不习惯。”方士笑道。
希尔芙淡淡道:“多适应一会儿,迟早会习惯的。”
“我准备了一支精锐小队,他们能帮你解决坑底的怪物。”
“你不准备去?”方士问道。
“我是女王,我现在不能随意离开部落。”希尔芙道。
方士伸了个懒腰道:“也对,有前车之鉴,这条规定很英明。”
谁知希尔芙却扑在他身上,将他扑倒在床上道:“我不准你说我的母亲的坏话。”
他正想说话,希尔芙的脸却紧贴他胸膛,她柔声道:“别让我失望。”
方士忍不住抱住她道:“放心吧。”
……
由希尔芙贴身侍女带领的精锐小队只有数十人。
但就是这十几人,可以说是部落里,最优秀的精英青年。
方士出发的日子,太阳高照。
令他意外的是,人群中竟然混着柔茗与朴诗雅。
“你们俩什么情况!”方士紧张道。
朴诗雅道:“我们也要去。”
方士瞪着她道:“这又不是去玩,跟你柔姐姐好好待在部落。”
经过一阵激烈的争吵,在女孩的哭声中,方士让狄安娜强行抱走了她。
看着女孩怨念的目光,方士知道她已经记恨上自己。
他的目光随即转向柔茗。
柔茗也看着他,许久她才开口道:“我不是小孩。”
她不是小孩,她有选择的权利,方士没法像对朴诗雅一样对待她。
“那行吧,你愿去就去吧。”方士无可奈何道。
小队出发时,精灵们前来送行。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走在森林里,吓坏了里面的“居民”。
古老的月神族,已经很久没这样声势浩大的走出森林,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
偌大的人群中,并没有希尔芙的身影。
她现在是精灵女王,她的行动有诸多不便,再也不能像从前一样随心所欲。
临行前,方士曾对希尔芙道:“放心吧,就等我凯旋而归。”
希尔芙并没笑,她脸上的担忧反而更深了。
她问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
这个问题柔茗与狄安娜也问过他。
方士对她们的回答是:希望。
这是他们离开这个世界,回到过去的唯一希望。
这段时间,经大家的努力,巫族被击溃,迷雾森林得以消停。笼罩森林的白雾,近段时间都反常的消失了,这本是件令人高兴的事情,可黄金宫对此却很警觉,他们预感,有一场风暴正在靠近这片静谧的森林。
方士等人很顺利的走出森林。
一行人乘坐翼兽,向岸上的亲人告别后,扑腾的翅膀缓缓升起,精灵小队朝对岸飞去,渐渐消失得无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