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都说了,我是在回家的路上被黑衣人组织喂了某种药,身体变成这个样子之后丢到了森林里……你怎么就是不信呢!说好的我说什么都信呢?”女儿已经重复了许多次她心中的事实,然而眼前的人似乎并不买账。

“那我和你说的这个世界就是我的一个梦,我睡了一觉睁开眼睛就来到这个世界,你怎么也不信呢!我原本已经三十多岁了,还在另外一个世界开店来着!”

“呵!什么呀你那个中二病一样的设定,睡觉穿越的破桥段已经被玩烂了好不好!大叔变年轻这个梗虽然比较新,但是你的设定和我变小的设定重了啊!”

“你看,你自己都说是变小的‘设定’了,那你让我怎么相信你的话!”

“我倒是也想相信你,你倒是给我证明下这个世界是你的梦啊?比如说发挥下你像神一样的主观能动性把我送回家之类的?”

“这……”老板露出了为难的神色,“不是所有的梦都可以随意被主观变更的吧……”

“那你至少给我个证据啊?”

“比如……你打我我不疼……”

“对,我好像也说过因为药物的原因我感觉不到疼来着,那你让我揍一拳试试啊?”

“为什么不疼就要被你揍啊!”

“你看,揍你一拳你又不疼,反过来我的拳头也不疼,那不就能证明我们俩刚刚说的话了吗?”

“所以说为什么是你揍我一拳啊?为什么不能是我揍你一拳!”

“哪有大人欺负小孩子的!”

“呵!你之前不是还说你已经十六岁了,在这个世界应该算成年了么?怎么现在又说自己是小孩子?这下说漏嘴了吧!”

“还说我呢!你从哪来的三十多岁的大人的样子?就算不看年龄,哪有男人打女人的道理?是男人的话,就让我揍一拳,对我们俩都有好处……”

“有啊!比如爸爸打女儿……”

“呵!你还占我便宜!之前你就和我说自己有个十六岁的女儿,你果然还是个女儿控的变态吧!”

“你们……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情?”门外响起了来势汹汹的敲门声。

“你去开门!”老板显然不想给总管开门,面对眼前这个脾气火爆的小女孩已经让他精疲力竭了。

“我才不去,要去你去……”女儿显然也不想开门。她本来想问的关于金发少年的事情也最终没有问出口,这让她十分难受。

“好啦好啦别吵啦,我去不就行了?”村姑从厨房里端着两碗粥走了出来,“你们俩别吵了,先喝完粥吧……”

村姑果然是上帝派来的天使吧?——两人捧着粥,感激的看向村姑。

“你们居然还有闲心吵架?”总管看了一眼屋内两人默不作声吸溜着粥的样子,感觉自己刚才得了幻听。

见两人依旧认真吃着完全不说话,总管只能直接说明来意:“你们两个赶快吃,吃完后,带着你们戏班子的其他成员,立刻起程!”

“去哪啊?”村姑又从厨房端了两碗粥出来。

“当然是王宫,我们今晚连夜赶往首都,明早应该就能到。”这个国家已经小到最偏远的村庄到首都也只需要一晚上了,想到这里,总管不禁攥紧了拳头。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让这出戏在国王面前演出,否则自己的国家完全灭亡也是迟早的事。

“我不能去吗?”村姑看了看眼前的戏班老板和小女孩,感觉挺舍不得他们的。对于老板娘来说,虽然成员有些奇怪,但是他们还是像一家三口一般——一个娘养着俩孩子。况且,老板娘对于刚才传进厨房的老板的话还有些疑问,若是老板这次进王宫一去不返,恐怕会留下很大的遗憾。

“你?你能做什么?”总管瞥了一眼老板娘,“我们要尽量少带闲人,才能加快赶路的速度,减少消耗。”

“我,我会做饭……”老板娘算是豁出去了,如果煮粥也算做饭,那应该自己算是会做饭的。

“用不着,我们有宫廷御厨,肯定比庶民做的好吃多了。”

“我……我可以当老板的经济人……”村姑想到了自己那个世界好像明星大腕都有个经纪人之类的。

“经纪人……是什么东西?”总管很显然听不懂“经纪人”这个词汇。

“咳咳,按照你们的说法,应该就是掮客。这个村姑是我们的掮客。”老板从第一次见面起就对眼前这个村姑偶尔会冒出自己那个世界的知识感到好奇了,为了探清究竟,老板决定帮她一把。

“既然是掮客,那就没有办法了。”对于掮客,总管还是听说过一些传闻的,听说这群人从戏班子和观众之间相互周旋榨取中间的利益,对于戏班子来说是最不好惹的势力之一。只不过眼前这个呆呆的村姑真的是这个戏班子的掮客?看来真是人不可貌相。

在三人商量的期间,女儿已经吃完了村姑端来的另外两碗粥。三个一字排开的大碗,让人难以想象女儿这么小的胃是怎样装下这么多粥的。

“吃完了?那么出发!”总管把唯一还坐在凳子上的女儿拽了起来。

“等等……”村姑似乎想起了什么。

“怎么了?”

“要不先把碗洗了吧,今天轮到老板洗碗了。如果要出远门还不洗碗的话,碗就要臭掉了。”

另外三人:“……”

----------------------------------------------------------------------------

蓝绿的光芒将儿子送回了公主的闺房。

“为什么……为什么你回来了?”公主来不及收起自己悲伤的表情。通过儿子的话,公主已经知道了如果传送魔法失败的话,眼前的少年将有一年的时间无法再次传送。少年成功传送又最终回来的原因,大概只有他想见的人——他的父亲已经入土这一种情况了吧。

“我……见到了我爹……”儿子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传送过去看到自己的父亲变成了一个年轻的戏班老板的事情。

“节哀……”毕竟人死不能复生。公主在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母亲,因此她并不知道失去亲人时是什么样的感受。但是她只要想象到自己的父王无法陪伴自己,就有种说不出的苦涩感从心中涌出。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儿子本来思绪就有些乱,公主这一打岔,更不知道如何表达了,“额,我的意思是,我见到了我爹,在这个世界上。”

“那不是好事么?为什么还要回来呢?”这下纳闷的变成公主了,她虽然很高兴的听说少年的父亲还在世这个事实,但是少年的举动与她的料想完全不同。

“是这样的……在我印象里,我爹是一个烧……额……做小买卖的,主要是卖些早点什么的。”儿子知道在这个世界是没有烧饼的,或者至少作为一国的公主,她必定是没有吃过烧饼的,“但是我这次传送过去之后,看到了我爹变成了一个戏子。”

“戏子?就是在台上演戏的那种?”公主突然反应过来,“难道就是父王最近和我说的那个很有名的戏班子的戏子?”

“大概八九不离十……”儿子掩面道,“我在台下看到了一张熟面孔,你猜是谁?”

“王宫主管!”公主不假思索,“父王最近为了这个戏班子煞费苦心,直接派主管去找这个戏班了。为了这个戏班子,父王最近茶不思饭不想,口口声声说要尽快的让我见到这个戏班子的演出!”

“是的……而我传送过去的时候,非常不巧的,我的父亲正在演戏……”

公主倒吸了一口冷气,她仿佛猜到了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魔法出现在众人面前还没关系,主管是知晓一切的,包括公主最近才知道的魔族。至于村民那边,公主很放心,毕竟她也是最近几天缠着眼前这个少年讲故事才知道了关于魔族的事情,恐怕那群人应该不会相信魔族和魔法的存在。

“所以最难应付的应该是主管那边吧?”公主一脸焦切地问,生怕听到眼前的少年搞砸了这场戏的事实。

“实际上……除了主管,所有人都以为我是父亲请来的新的戏子,至于主管那边……虽然一再强调我是魔族这个事实,但也没有强行把问题推到父亲身上……所以……”儿子锤了锤脑袋,“我觉得再留在那个村庄对爹爹来说非常不利,而且……内个……我还有话想和你说……所以……”

“欸?”公主反应了两秒钟,脸上才泛出一丝红晕,这个少年这些天告诉了自己很多外面的故事(当然对于他来说都只是常识罢了),这些都是从小入宫的宫女们不知道的。按照现在这个套路来说,应该是故事中男主人公向女主人公表白的时机了。想到这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相遇时间,公主第一次露出了娇羞的神色。

儿子也露出为难的神色:“我想说的是……我已经透露了我在王城的信息……能不能继续让我呆在这里呢?直到戏班子来到王城,我有机会和爹爹接触为止……”

公主的脸由红转青:这完全没有任何进展的样子啊!

“当然是可以……”公主嘴角抽搐着,想了个理由掩饰自己恼羞成怒的表情,“我要换衣服了,快去屏风后面呆着!”

“之前不是完全不避讳……”儿子疑惑道,不知道公主抽了什么风。之前叫侍女过来替她换衣服,都是让自己在床下或者床帘后面躲着的。

“那是之前!”公主想起了之前完全不知道羞耻心是何物的自己,不禁脸红,“你之前那属于趁人之危,我之前都不知道的……”

由于父王的要求,宫中侍奉公主的只有侍女,公主自然不会知道男女有别以及……被异性看到代表了什么。直到眼前的少年红着一张脸告诉她……

“我、我才不会嫁给你呢!非要说的话,比起你这样遇事犹豫不决扭扭捏捏的小孩,我更喜欢那种当机立断的人!”公主似乎已经语无伦次了。

“但我虽然年纪不大,公主似乎懂的……”

“住嘴!”枕头被丢到屏风另一头。

公主红着脸微笑着:这是她第一次体验到和人拌嘴的感觉。眼前这个少年,虽然嘴上叫着“公主”,但完全只是将自己当成年龄相仿的朋友来看待。

“有没有觉得公主最近更闹腾了,自言自语的次数也变多了?”一位侍女在门外听到公主的声音。

“确实……是不是告诉陛下比较好……”

“还是别说了吧!就陛下那个脾气,被迁怒恐怕就……”

“当心你的言辞,小心隔墙有耳……”

几人做出“嘘——”的姿势,端着礼服走进了公主的房间。

----------------------------------------------------------------------------

为了避免一路上的争吵,在安排马车的时候,主管特地将小女孩和自己安排到一辆车上,又把老板跟村姑安排到另外的车子上面。至于为什么自己不跟老板坐同一辆车,是因为在主管的印象里,虽然这个女孩坑过自己,但是一般来说从小孩子的口中或许更容易获得对自己有用的情报。

“你是说,你在回家的路上被一群黑色衣服的魔族袭击,然后被这群可恶的魔族用魔法变成了小孩?”总管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女孩。显然这个只有故事中才会出现的场景出现在现实时总是会让人难以相信。

“额……虽然和我说的有些偏差……但是大体上就是这个意思。”总算有人愿意相信自己的话,女儿还是非常高兴的。“那个戏班老板一脸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总是不相信我的话,拿我痛苦的经历当成玩笑。”

“如果是这样……你确实也非常辛苦……”总管想起了那天戏台上出现的魔族,对于这群神秘的魔法民族,王宫里封锁消息也是不无道理。如果公布的话,恐怕国民们会出现比面对魔物时更大的恐慌吧。比如说眼前这个被变成小女孩的少女,抛开某些奇怪的因素,还是让人十分同情的。

“不敢相信,居然是你成为了第一个愿意相信我的人!那个老板对我的话完全是一种‘哦我信了我真的信了’的让人不爽的态度,很显然他是那种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偏偏要摆出一副大人姿态的……”

女儿的牢骚被总管打断:“也就是说,那个戏班老板,虽然那个魔族叫他‘爹’,他之前并不认识那个魔族?”

“这个……我也不清楚,但是根据老板的表现,他应该是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的,”女儿已经不想在这个科技落后的国家继续装她的乖乖女了,因为她发现在这里只有智慧外露的人才能得到尊重。她冷哼一声,“哼,他恐怕只是个坐井观天的小老百姓,甚至不知道世界上有金发的物种。我和他诉说我的经历的时候,他十有八九是把我的话当成玩笑了,甚至还编出各种谎言来嘲笑我。”

对于眼前女孩的话,总管还是愿意相信的,毕竟她没有欺骗自己的理由。虽然按照她的说法,她已经不是个小孩了。不过这也恰恰证明了作为一个小孩,她为什么能坑到自己。对于她怎么被变成小孩,又想不想变回去总管并不在意,他在意的只是这个戏班子对于魔族的态度,换言之,三观一定要正:“最后问一句,对于那些魔族,你的观点是……”

“那些把我变小的人?自然是置之死地而后快。”女儿毫不犹豫的回答道。虽然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不全是坏人,但总管应该是很明确的专指之前把自己变小的那群黑衣人。对于那群恶人,女儿早已经在心里问候了他们祖宗十八代了。

“虽然有些偏激……”总管微微的点头,看来这个戏班子是真的和魔族没有什么牵连的,至少眼前的女孩是清白的。总管这才确定他出发前极力隐藏的逃狱事件和这个戏班子没有关联:“看来我多虑了。”

“阻止那些侍女告诉国王地下监狱的事真的好么……”总管低声嘀咕。他晃了晃脑袋,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对,现在还不是时候……现在最优先的,是让国王看到这场戏……”

与此同时,另一辆马车上。

“哎……所以说叛逆期的孩子是真的难办,以前我儿子和女儿闹脾气的时候都是我内人在劝解他们……”虽然实际上相处不久,老板却总是有一种和这个村姑已经相处过十多年的感觉。他竟然毫不避讳的说出了现实中自己的家庭。

“欸?居然有妻子儿女……你不是才十九岁么?”老板的话显然让村姑摸不着头脑。

“是这样的……我其实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老板又一次诉说自己的经历,但是他有一种预感——眼前的人会相信自己,而且会完全无条件相信自己,“或许在这个世界不存在烧饼这种东西,不过为什么呢……总感觉你应该会理解我说的话……准确的说,我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烧饼铺子老板,有一个温柔贤惠的妻子,一对可爱的儿女。”

村姑这下终于抓住了线索。她对于老板莫名的熟悉感也得到了解答。是他!村姑作为老板娘时的记忆此时充斥着她的脑海,“温柔贤惠”这个词被当面夸出还是无比的让人不好意思。

“这个……怎么说呢……我一开始感觉这就是个梦,但是又有些不太对劲。我总觉得有些微妙的现实感,还有……很多出乎我想象的……你也许……不,总感觉你应该知道。”

“我……我也……”村姑想告诉老板,自己就是那个陪伴他十余载的老板娘,自己也陪他进入了这个梦境,自己也是因为对他有着无比熟悉的感觉,所以尽管长着与原来完全不同的长相,依旧会有微妙的熟悉感……

“怎么?”

“不……没什么。”但是村姑不会说,她不希望自己作为村姑的梦就这样醒来。若是按照老板的性子,知道自己就是他的妻子后,很有可能在这个梦境的世界里开上一家烧饼铺。这样这个梦很明显就算不上是美梦了,她更希望更多的享受现在这个梦境的生活。顺便,还可以偷偷观察自己的丈夫。

而老板显然并不知道眼前的人已经完全了解到了真相:“抱歉……任性的把所有都告诉你了。因为总觉得如果是你的话会理解……很奇怪吧,明明我们之前完全没有见过面……”

老板娘暗言“抱歉”,她若是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老板或许就会释然了,但是稍微有些自私的偷偷藏起真相,才能更多的享受短暂的村姑生活。作为戏班老板经纪人的村姑,这样的身份让她期待着,因此才没有立刻向老板诉说。“放心,总有一天,我会告诉你一切的……”村姑抬起头,看向老板,眼中充满着柔情。

她用双手捧起老板的手:“你放心,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会相信你……所以,不需要顾及什么,想要倾诉的话,只要来找我就行了。”或许也只有自己能听取并相信老板的倾诉,只有自己能够让老板放松心中的那根弦了。既然自己已经可以包容老板,老板稍微放松一下自己应该也没有什么问题吧?——再次在心中默问,老板娘终于下定了隐瞒老板的决心,从现在起,无论在谁眼中,她只会作为一个普通的村姑而生活。

----------------------------------------------------------------------------

“报……启禀陛下……总管回来了!”国王刚刚开始早朝,上气不接下气跑进来的传令兵就直接冲入,跌倒在皇宫的台阶上。

按照一般国家的规矩,这样是对君王的无礼,理应受罚,但是听到总管回来的消息,国王竟然一时间什么都顾及不上了,直接从龙椅上站起:

“退朝!”

不待文武百官退去,国王就直接冲到了传令兵面前将他扶起:“那个传闻中的戏班子呢?来了么?朕要亲自见见那个戏班老板!”

“传戏班老板觐见……”

“传戏班老板觐见……”

“传戏班老板觐见……”

声音无数次重复于皇宫之中,显得格外清晰嘹亮。

就连公主的寝宫都能清晰可闻。

“机会来了!”儿子兴奋了起来,又显得有些急促:“没想到爹爹来的这么快,早知道昨晚就偷偷跑出去研究下怎么出宫了。”

“别急呀!”公主已经穿好了侍女服,本来按照和少年的约定,每天早上公主没有课的时候她都会假扮成侍女的模样帮少年打探出去的路。然而没想到的是,少年的父亲来的如此之快,竟然在还没有开始打探之时就已经来到了皇宫。

“要不这样,你把衣服脱了。”儿子开始扒起了公主的衣服。

“你干什么!”公主紧紧拽住自己的衣服,“你再这样我要叫人了!”

“快点把衣服给我穿上,我混出去找我爹啊!”

“你冷静点!”公主拍了一下少年的脑袋,“你就算穿上这件衣服,那头金黄的头发和翡翠般的眼睛还是会暴露你的!”

“对啊!”儿子拿开公主的手,又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都怪自己一时激动,忘记了自己现在是个魔族的事实,现在反应过来还有些后怕,幸好公主阻止的及时。而且,自己刚才所做的……他看到公主脸上的一抹潮红,才感到自己太过于强硬。

公主收回自己的手:“要我说,一会我想办法见父王一面,然后向他求情,就说我想见见戏班老板。然后趁着下人们不注意,你就混进去……”

儿子点了点头,躲回了屏风后面:“要快啊!”

“哎,知道了……来人,更衣!”公主预感到这次老板的到来以及自己的行动会让宫里的人大吃一惊,露出了狡黠的微笑。

换上华美的礼服之后,公主不顾侍女们的反对,在她们的簇拥下走向前朝。

“陛下,公主求见……”一位侍女从后门进入,在国王的耳边嘀咕着。

“哈哈哈,正好,我也想让女儿看看这个有意思的戏班子。”国王露出一口白牙,“让她进来吧,但是要在帘子后面,待闲人散去后,再和我见面。”

总管带着老板一行来到了朝堂后跪下:“陛下,这就是传说中的戏班老板,和他的戏班子。”

老板一行人站在皇宫的正中央,被国王和一些看热闹的百官围在中间,有些不自在。

“大胆!山野村夫见到国王竟不知礼仪……”有人看不下去了,向老板大喊。

“站着也无妨。”国王这辈子享尽人间乐事,却唯独不曾看过一场好戏,显然他对眼前的几人都有着浓厚的兴趣,礼仪什么的对他来说自然无所谓。但是作为国王,他不能完全将自己的好奇显露在文武百官面前,于是只好选择妥协之策:

“朝堂之上多有拘束,朕有意宴请诸位,给诸位接风洗尘,不知老板意下如何?”

“谢陛下。”老板在这样严肃的公众场合也觉得多有不便,回答的时候又不知道手脚该怎么放,只得做出双手抱拳状——也不知道合不合礼节。

“正好小女有事求见,你们都退下吧。总管,安排戏班老板一行人住在宫中即可,不必忌讳过多。”国王一想起自己的女儿还在帘子后面站着,顿感心疼,生怕她累着,于是赶快遣散了百官。

“父王……”待人群散去后,公主才从帘子后面走出,“刚刚我隔着帘子,没有办法看清楚老板的样貌,今晚宴会……”

“哈哈,本来我就希望和你共同赴会。”国王轻轻拍了拍女儿的肩膀,“就在今晚,我倒要看看这个戏班老板到底有何过人之处!”

----------------------------------------------------------------------------

这大概是老板一行人第一次参加国家级的宴会。

在总管的安排下,老板和他的戏班子都换上了正装。

正所谓人靠衣装,正装下的老板,散发出和平日里不同的氛围。

公主在宴会刚刚开始时就已进场,在座的宾客大部分是第一次见到公主的容貌,无不为之动容。

老板也随着人们的方向打量起了公主。她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长至其膝,亮黑色的眼睛透着智慧的光芒。公主仅仅是将遮住视线的长发拨至耳后的动作,就带动其整片长发如波浪般柔顺的飘动——这一举动惹得在场的宾客无不为之倒抽一口气,惊艳于此。可是老板眯起了眼睛,在意到了公主柔顺长发之外的东西。

公主柔顺的长发盖住的,是一位比她稍矮一些的侍女的头,从台下的角度很难看出这个侍女正贴着她的身体几乎以同步的方式移动。所以公主的长发才会看似一直飘在空中而不落下。老板无法再将注意力集中在公主身上,反而凝神静视起公主后方的那名宫女,以图稍微看清一些她的容貌。对老板来说,相比抛头露面的公主殿下,躲在暗中的侍女更让人好奇,正所谓犹抱琵琶半遮面,不经意间露出的一丝马脚让人更容易浮想联翩。

“在宴会开场之际,容我代表我父王向在座的诸位表示感谢……”公主站到舞台中央开始致辞,而那位侍女依旧站在她的背后。

“大家都知道,我们的国家对于歌舞文化有着独特的情感……”公主淡定的发言,让老板感觉到她背后的那位侍女似乎只是为了衬托公主秀丽的长发而存在……直到,他看到了金黄色的一角。老板惊讶地直接站了起来——他知道金黄色的头发代表什么。

他并没有贸然喊出“魔族”两个字,因为他知道如果在这个场合喊出有魔族代表着这个宴会将直接结束,所有人都回去逮捕那个魔族。而如果没有抓住,人们又会怀疑起自己所说言论的真实性,就像总管之前喊的那样。对于自己来说,最好的反而是保持沉默。

只是老板无法保持沉默,在总管给他的印象中,这个世界的魔族与人类关系并不好,也就是说很有可能这个魔族对公主心怀不轨,而公主却毫无察觉。得做些什么——老板无比焦急。

老板的突然站起,引来了周遭人的瞩目,包括公主。

“那位……难道说是父王请来的戏班老板?您对我刚才说的话有异议吗?”公主露出一丝笑意,却因为她的发言过于使人震惊而并没有被人发现。

“不……对不起……”突然被公主殿下提问,老板显得有些局促。

“没有问题,我国是自古以来的礼仪之邦,讲究礼尚往来。在宴会上,跳舞是我们的习俗,如果您看得起小女子,请务必上台与我共舞一曲。”公主偷偷的瞟了一眼自己的身后,这一举动被老板发现了。

公主在向自己求救!她显然也发现了自己背后藏着魔族!

邀请自己上台很明显是她发出的求救信号,若是拒绝,她或许很难再找到其他人帮助她了。就算是戏中饰演勇者,好歹老板也是当过勇者的人,不会弃处于危难之中的公主于不顾。或许在公主的视角中自己并没有发现那个魔族,因此她只是随意地叫起了刚好站起来的自己而已,那么作为那个刚好站起来的有缘人,也是作为“勇者”,不能让公主继续身处险地了:

“非常乐意,公主殿下。”老板做出不紧不慢的样子向公主鞠了一躬,然后缓慢走上台。尽管公主背后藏着魔族十分危险,但他轻易的打草惊蛇恐怕公主就会小命不保,因此老板依旧佯装淡定的缓慢移步上台。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老板和公主身上。

然而,就在老板靠近公主,快要抓住在她身后的魔物的那一刹那,国王走进了大门。

“父王大人,女儿正在以宾主之仪,延请这位戏班老板上台共舞,请父王批准。”公主看向国王,表面上露出的微笑下,声音却有些颤抖,似乎是因为自己的计划被破坏了。

老板手上捏紧的拳头中也渗出了汗珠。国王是否许可,直接代表自己是否有办法接近公主,也代表着自己能否抓住、至少是从手无缚鸡之力的公主身边赶走这个魔族。

国王看着台上紧张的两人:“哈哈,朕平生最不喜欢他人扰了朕的兴致,又怎会做出扰人兴致的事情呢?两位轻便,正好让我看看远郊风情的舞蹈吧。”

两人向国王鞠了一躬,准备开始舞蹈。

对,就是鞠了一躬。

就在鞠躬的这一瞬间,公主头发后的侍女露出了他本来的样貌。

金色头发,碧绿如翡翠般的眼睛,雪白的肌肤。

“这下完了!”老板心中“咯噔”一下,他马上想起了自己作为台上的勇者时,面对敌人的样子。现在他不是个戏班老板,而是一位勇者。

老板眼中,以及身上穿着的不是正装,而是他习惯的勇者着装。他从腰部抽出宝剑,劈向眼前的魔族:“可恶的魔族!竟然躲藏在公主的身后如此之久,伺机对公主发动进攻。你已经被我看穿了,看剑!”

“你……你是怎么发现我的。”魔族的样貌出现在众人面前。他正是之前出现在老板戏台上的那名魔族!他身上还穿着与那时相同的衣服,直到后来,老板才从总管那里听说这是王宫特殊监狱的囚服。

也就是说,之前叫老板“爹”的这名魔族,之前非常配合的演完了那场戏的魔族,事实上是王国中十恶不赦的罪犯!当时老板就无比后悔自己放过了这名魔族,这下他自己找上门来,老板自然是不会放过。

儿子喊出那句“你……你是怎么发现我的。”之后,又愣了愣神——他似乎不经意间又进入了老板的戏里。

他和公主商量的计划是,他藏在公主身后,等到人群散去后再伺机和自己的父亲接触。但是父亲站起来的时候,儿子就偷偷和公主说希望能尽快得到与父亲的交流机会。因此公主才会邀请父亲上台跳舞。

鞠躬的那一瞬间,儿子恨不得踹死眼前这个突然犯蠢的公主。之前滴水不漏的公主,一到她父王面前就完全失去了那份淡定,声音颤抖起来,甚至忘记了鞠躬的话自己就会暴露的问题。好在父亲自从当了戏班老板,似乎对演戏有着异常的执着,他看到自己的第一时间就做出了反应,做出了掩护。接下来应该只需要配合老板做出相应的动作,或许就能成功以演戏为理由蒙混过关。

只是……看着这样尴尬演出着的父亲,儿子有稍稍有些羞耻。他面前是身穿正装,身上并没有宝剑,却依旧佯装拔剑向自己砍来的父亲。

“可恶,我的绑架计划竟然被发现了。爹,孩儿向您道歉……”做出被砍倒地的样子,儿子说出自己即兴编的台词,“可是……您太无私了,为了我们的母亲……我们也必须破坏这个国家的统治啊!”儿子知道,迟则生变,不能和父亲演太过复杂的戏,否则自己很可能因为魔族的身份被真正的军队堵截。因此在这里抛出一个包袱然后直接报出下回继续,不仅更加安全,还能更加吊人胃口。

然而这下愣住的变成老板了,毕竟在他心中这并不是一出戏,而是货真价实的偷袭公主。他反应过来,喊出“保护公主”的同时……

儿子又抛出一句:“爹,我们还会再见的!”跳下了台。

在儿子疯狂的挤眉弄眼之下,公主才整理清楚了情况,赶快圆场道:“感谢戏班老板给我们带来的即兴精彩演出。真是太让人身临其境了,我一瞬间都以为自己真的被偷袭了!这场戏真的非常有趣,让我对后续的发展无比期待。对吧,父王?”

国王呆立在门口,他的衣襟已经被汗湿——如果这是一场真正的偷袭,自己的女儿、这个国家仅剩的公主恐怕……

空有一张帅气的脸,留着鼻涕也需要下人帮忙擦拭的王子,打破了沉寂。他一边哈哈大笑一边拍手,有如三岁的孩童。

国王在这个时候才觉得自己有必要训练一支足够强大的军队,至少要能够保证自己和女儿的安全:“呵呵,甚好,甚好。你看你的哥哥也在鼓掌叫好呢……”

这个戏班老板不简单——几乎在场所有的人都涌出了这样的感觉。他们看向台下的魔族,那显然是货真价实的魔族,然而他并没有对在场的任何人动手,反而微笑的站到台上行礼,此时大家才放下心来:看来这个魔族并不会伤害自己。

随着王子的掌声,逐渐的有大臣附和,最后终于变成全场的热烈掌声。这并不是因为戏不够精彩,反倒是因为过于的逼真,让大臣们反应不过来。

来参加宴会的大臣们议论纷纷,看来这个魔族是老板请来的戏子,在演这出戏之前应该是先和公主商量过——大概。毕竟从刚才公主惊讶的表情根本看不出她是在演戏,不过恐怕也有可能是因为公主的演技同样过关……一切都只是猜测。没有人敢乱拍公主的马屁,听说公主的性格和她父亲一样暴躁,万一马屁排到了马腿上……后果不堪设想。

国王站在那里,还有一点他没有搞明白:在早上过来拜访自己的戏班子中,并没有这个魔族,难道只是为了给自己一个惊喜?

为了避免丢人现眼,国王给总管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过来:“那个魔族,也是戏班子的一员?囚服也是你安排的吧?早上还故意隐藏了这个成员……真有你的!”

“陛下明鉴……正是如此。”总管额角也冒了汗。当然,他根本不知道今天晚上会有这么一出,从这个魔族出现开始,总管早已在心里暗骂一万句mmp,并且考虑如何向国王解释。现在既然国王有了自己的理解,不如就顺着国王的意思应答。

国王心里也很不爽,虽然这位总管深知自己近来无聊,让他给自己找一些比较刺激的乐子也是国王自己要求的,但是这样的刺激未免还是稍微有些过头了。但是作为一国之君,即使他心有不满,也不能直接说出“太刺激了,下次别弄了”这么怂的话。他必须有着国王的威严以及定力……至少表面上要有。

“大家能够齐聚一堂,也是朕的荣幸,”国王心想若是自己再不发话,恐怕场面光凭公主和台上的两个戏子是压不住的,“刚才的戏大家也看到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是挺惊的,就是没有喜……在座的大臣们敢怒不敢言。这样的一出戏,与烽火戏诸侯又有什么不同?

“因此,朕决定请这位戏班老板择日再给爱卿们演出一次,大家说好不好?”实际上正是因为这场戏的突发性,国王才会惊讶于戏班老板的戏剧,也对此无比感兴趣,恐怕大臣们也是一样。果不其然:

“好!”

“用行动回答朕。”

热烈的掌声。

“如果下一场戏也能够足够精彩,朕决定聘请这个戏班子的原班人马,作为朕的御用戏班,一直为众卿们演出下去!”国王举起酒杯,“剩下的时间,就开怀畅饮吧!朕先干为尽!”

国王喝干了酒杯中的酒:“朕还有要事在身,需要先行离开。爱卿们务必不要驳了朕的面子,朕不在,公主就是朕的分身,不会耽误大家的酒兴!”

这下场内近半的人低下了头,而另外一半的人则开口欢呼——国王的这一句话,已经说明了公主在他心目中的地位,还是比那个没有智力的王子要高上许多。这些欢呼的大多是暗中站在公主这一派的大臣们。

国王匆匆的跑出了宴会大厅,对身后的总管道:“现在传朕的指令,从今晚起,连夜整训壮丁,争取在一个月内训练出一只像样的军队来。演戏的事宜,日后再议。”

“是。”总管退下后,内心的激动才溢于言表:自国王登基,解散全军以来,这是他第一次下令重组军队,而且优先级居然在自己的享乐之前!这都是多亏了戏班老板!

----------------------------------------------------------------------------

“爹……是我,我想吃您做的烧饼……”儿子待厅中宾客将注意力转回到饭菜上,才一头扎进老板的怀里,流出热泪。

老板疑惑的表情在他听到“烧饼”这个词之后瞬间烟消云散。

“儿子……为什么你会在这里……”老板搂住自己的孩子。这是在这个梦里,老板第一次认识到或许有亲人在自己的附近。

“我……我在家里睡着,然后就……”

“然后变成了魔族?”老板突然把儿子推开,他想起魔族是会用魔法的,很难证明面前这个人是自己的儿子而不是蛊惑人心的魔族。单单靠“烧饼”这个词可无法证明,毕竟他和村姑说过烧饼铺的事情,这个魔族如果足够狡猾,就会从村姑口中套取到相关的情报。

“是的,我在监狱中得知了魔法的事,然后被公主救了……”

“所以你是怎么学会魔法的?”老板发现又有人将注意转到自己和“儿子”(暂定)这边,他将儿子(暂定)拉到戏台后,才轻声问道。

“在公主的房间里,我对着这本小册子研究了半天……”儿子拿出自己手上的小册子,递给老板:“这本小册子是狱友们逃跑后给我留下的。”

老板翻开小册子,看到上面是如同单词表一般排列表格。左边的字母排列十分奇怪,并不是英语,在右边则是注上了大大的正体汉字。

“所以……你是怎么看懂的?”

“这个表格,左边是咒语,右边是具体的作用。”

“这个我知道,问题是……”

“问题是怎么念出这些咒语,对吧?我在公主房间研究了数天后,终于想起来这种字母的排列我在哪边见到过了!我早该想到的!”儿子激动的双手颤抖,“这是古英语!小虫曾经和我说过,他最近在做一个相关的课外实践活动!”

其实实情是……小虫觉得古英语念起来莫名的很帅气,然后就拉来儿子一起研究,但是儿子显然没有小虫聪明(毕竟小虫是某种意义上的全科课代表,总是被叫起来回答问题),所以儿子才放弃了。没想到小虫竟然在无意识间帮到了自己!

但是为了掩盖自己和小虫的中二之心,儿子决定以“课外实践活动”来作为理由,他不禁感慨于自己的机智。

当眼前的金发少年说出“小虫”这个词之后,老板默默的将心中“儿子(暂定)”括号内的字擦去。没有在聊天时比随口说出自己的同学更具现实感的事了!这次,老板算是彻底相信了面前的人确实就是自己的儿子,也相信了古英语就是这个世界的咒语。

“但是很奇怪的事情出现了。虽然这些咒语发音规则和古英语一模一样,语法结构也极为相似,但是各种词汇表达的意思却完全是混乱的。”即使是涉足甚浅的儿子,也发现了这个问题,“所以,这个咒语也不完全是古英语。只是按照古英语的念法念出来的话确实会发动就是了……”

“所以你就发动了传送魔法,然后恰好出现在我的戏台上?”

“是的……”儿子进一步解释了自己为什么没有选择留下而选择了被遣送回皇宫,承受“余罪”。

“所以……你是不是喜欢公主?”老板听罢,突然显露出了八卦老头的特性。毕竟老板虽然已经三十多岁,他的内心还是很年轻的,再加上自己和老板娘没有经历过什么轰轰烈烈的恋爱,就对自己儿子的恋爱故事展现出了无比浓厚的兴趣。

“没……没有啦……”儿子面对父亲突然转换的话题,支支吾吾道。

“哼,你小脸都红了还说没有?从小我把你拉扯大,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我可是很清楚的。说实话,你是不是对公主动心了?”

“没有啦,爹,我怎么可能对梦里的人动心呢?”

“我们那个年代,这就叫梦中情人!”

儿子看向正在和不认识的宾客说着客套话的公主,脸一红,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老板决定了找一个公主来当儿媳妇,这样多拉风啊!到时候就算是在梦里,能对自己的戏班子炫耀自己的儿媳妇是公主,那可是多大的福气!从儿子的脸上,满满的都是对公主的爱恋,老板全都能看出来,只是因为儿子年纪还小,自然不懂得什么是恋爱感情。

“走吧!”老板也不想看到自己的儿子难堪,“我带你见见我在这个世界的这帮伙计们!”

----------------------------------------------------------------------------

“伙计们!容我介绍下,这是我儿子。”老板拍着儿子的背,热情的笑着。

“哈?”话音未落,女儿就站了起来,“开什么玩笑!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三十多岁的大叔啊?儿子?你二十岁都没到哪里来的儿子?而且还是个魔族!”

“淡定……淡定……”老板用手按下女孩的肩膀,让她坐下,“额……怎么和你们解释呢……”

“大家好,应该算是初次见面吧,我是老板的干儿子。”

“哦哦哦,原来如此啊!”

“老板真厉害啊,居然找了个魔族当干儿子!”

村姑则是把嘴翘的很高:和那个小女孩暧昧不清也就算了,老板居然在这个梦里背着她找了个干儿子,真是不把她放在眼里!

女儿则是点了点头:“的确像是这个变……嗯……老板会做的事情。”

这家伙刚刚想说的是“变态”对吧?很明显是变态吧!——老板瞪了一眼小女孩,今天是突然找到了自己的儿子,心里高兴才不和你计较,如果哪天自己不高兴的时候……哼哼……

“所以说,现在的重点是,我们怎么演好这出给国王和全国大臣的戏。”老板示意儿子坐下,自己也坐到了桌前。

“爹……我想问下……如果演砸了,会发生什么?”

“按照国王之前的话来说……应该什么都不会对我们做吧?或许是把我们遣散回乡?这种情况可能性应该是最大的。”

“被遣散回乡对我们来说有什么损失吗?”儿子轻声对坐在身边的父亲说,“特别是对在梦里的我们来说,应该是没有任何损失的。”

老板不由得对儿子的小聪明感到认同:“的确没有任何损失。”

“既然如此,为什么我们还要费尽心思去想这出戏该怎么演呢?不如我们随性演出,实在不行……就干脆搞砸这场戏吧!这样会比较有趣!”

确实如此,在说好了给予戏班赏赐之后,若是国王再龙颜大怒,也不方便对戏班子进行过大的处罚,毕竟作为一国之君不能言而无信。既然这样,与其抱着很大的压力来演这场戏,不如索性随意表演,实在不行就将这场戏彻底搞砸!

不过……老板的演戏生涯,不正是这么过来的么?他好像还没有真正用心排演过一场戏,反而全部都是即兴演出吧?

那么,即使是在国王面前,贯彻即兴的精神不也是很好么?为什么还要刻意的编排呢?

“那么,会议到此为止,还是和以前一样,表演前我会给出一些简单的剧情走向,我们跟着剧情走向随意演出即可,不必拘泥于细节。”老板掩面——自己这副严肃讨论的架势看来是白费了。

“哎……合着又是……”女儿刚准备抱怨,之前演山贼的小伙便随口问了句:“所以我还是演山贼,那个女孩还是演你的恋人么?”

“欸?”儿子一惊,“恋人?你什么时候背着娘找了个恋人?”

“娘?”本来想着戏中内容和自己完全无关的村姑喷出了自己口中的茶水,她可没有听说自己的丈夫除了找了个萝莉恋人、认了个干儿子之外,还给干儿子找了个娘!她的脸色已经和茶水一样绿了!

这一套连锁反应的后续,持续了一整场宴席。

尽管老板给出的解释是:干儿子的亲娘和自己有着一些交情,所以不能他和其他女性卿卿我我,而且儿子也点头证明了。但是很明显的这种说法无法得到信服,至少女儿和村姑都盯着老板看了一整晚,老板感受到了自己即使是在戏台上也从未受到过的强烈关注。

----------------------------------------------------------------------------

公主在这舞台上的风波之后,虽然很想再次和老板搭话,但总是找不到搭话的机会。

国王的那句话,让本来已经几乎平复了的公主这一党派躁动了起来。无数同党前来探自己的口风,看自己是否有欲成为女王或者是否有心仪的结婚对象。也有异党前来貌合而心不服的冷嘲热讽。公主长期独自居住在宫中,很少摆出社交面孔的她感到心疲力竭,自然难以想出摆脱这些政客的方法。

偏偏公主还无法直言自己无心政事,毕竟如果自己如果说出了这句话,直接就代表了宫中相互制衡的两派关系崩坏,变成皇子一党独大,拥有野心的官员们就会更加无法无天的行动。

散席后,公主想起自己被“勇者”搭救的场面,心中怦然一动。这种感觉是她从来没有体验过的。即使是看着“勇者”身穿正装还做出勇武拔剑的蠢样,她还是有着一种说不清的感觉,她只带着一名贴身侍女匆匆离开,去宫里寻找父王。

“哼!”听了自己的叙述,国王似乎有些不快,“真是便宜了这个戏班老板!”女儿告诉自己的感情,很明显是对戏班老板的爱慕之情。没想到女儿长期居于深宫,竟也在易于萌发感情的年龄爱上了她喜欢的人。可怜女儿终归是要嫁人,不过戏班老板应该也算得上是个才子,而且从他戏中坚毅的表情来看也算得上是条汉子,国王也并不反对他们交往。只是从自己的口中说出女儿喜欢上了戏班老板这件事还是让国王很不爽,所以他只是冷哼一声,没有直接回答女儿的问题。

“父王……那个老板怎么了?他哪里触怒了您么?”公主疑惑地看着父王。

“没什么,到时候……你就懂了。”国王今晚已经被军队整顿的事情弄得昏昏沉沉,如今女儿的事又出现在面前,不仅让国王担忧起这个国家的未来——奇怪?自己什么时候担忧过国家的未来?为什么会突然担忧起来?国王说不清其中的缘由:自己不是从来不愿意关心国家发生的这些乱七八糟的琐事,只关心如何享受生活么?到底是什么让自己想起了作为国王的义务?如此想着……国王竟然在桌前呼呼大睡起来。

这是国王即位以来第一次在办公时睡着。

公主命侍女取来毯子,给父王盖上后,默默的离去。

----------------------------------------------------------------------------

俗话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老板让醉醺醺的戏班成员各自回房休息了——很明显在梦里他不会喝醉。

“既然爹爹都来了,我再去公主房间住就不太好了吧……”儿子想到公主现在对自己的态度,或许她已经讨厌自己了也说不定。

“有什么不好的!趁你还年轻,得抓住机会多磨练磨练……”得知儿子之前在公主房间住的事实后,老板就准备打发儿子接着去公主房间住了。

“可是我得睡地上……”

“你想想,你现在是睡地上,过不了多久,你不就也睡到床上了么?”老板露出过来人的微笑,劝着儿子。

“别听你干爹瞎扯!”女儿说的时候特地强调了“干”这个字,意思是不希望眼前的少年和老板走的太近。自然不是吃醋什么的愿意……真的不是!只是认为无论是谁都应该离这个变态远一些,毕竟变态是会传染的,所以老板教他干儿子的东西不用想也是这么的变态……他竟然教自己的干儿子耍流氓!这……亲爹?——好像还真不是亲爹。

“你们可以找总管再安排一间房间。”老板娘……也就是村姑看老板的眼神也不太对,不过出于对眼前少年的关爱,她还是提出了极具可行性的建议。

于是老板和儿子决定去寻找总管,村姑和女孩则是直接回房了。

从侍女的口中,老板听说了总管在废弃已久的演军场布置事宜。

两人准备正走向演军场,他们身前突然出现了以为金发女子。

“是你!”两人显然见过这名女子。她就是在烧饼店吃了一整天烧饼的黑西装团体的首领,老板和儿子都与她有过单独的接触。

“时间紧急。”女子第一次不是以扑克脸的姿态出现在两人面前,她的脸上写满了焦急。

“你为什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样貌完全没有改变……老板和儿子一样,心中充满着疑问。

只是这些疑问恐怕来不及得到解答:

“你们会知道的,不过不是现在。”黑衣女向儿子递出一块手表,“虽然你是因为失败才变成现在这样,但也正因如此……算了原理我就不解释了,总之!”

黑衣女子神色一凛:“在这块手表的时间倒数到零之前,你们必须演好这场戏!”

“为什么?这对我们有什么好处么?还是说……”儿子刚刚想起自己演砸整场戏的提议,想到他们就算演砸了也不会有任何坏处。

“演砸了,就回不去了。”黑衣女子抛下这句话匆匆离去,“除了不能演砸之外,演完整场戏之后,切记不能发生与整个王国相关的大事件,否则……你们也许会永远停留在这个世界。”

“等等……”儿子拿着手上这块手表,呆立在原地。

老板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不要怕。这也只是梦里的一部分,只要醒来就没有关系了。”

“不,不是这么简单。”儿子看着手上这块泛着绿光的表,“恐怕……我们如果不演好这场戏,就真的回不去了……也就是说,我们醒不过来了。”

老板看向儿子手中的表,屏幕上用绿色写着几个小字:

“距离梦醒的平均时间”

在这行字的下方是大大的“60H55M14S”的字样,并且时间正在一秒一秒的减少。

“这个黑衣人,说的恐怕是真的。”老板将手搭上儿子的肩膀,“不要怕,爹爹……总会有办法的。”他现在唯一能做到的事情,就是消除儿子的紧张了。

现在,老板有好好演这场戏的理由了:为了能够回去。

结果当晚,两人完全忘记了找总管的事,两人战战兢兢地回到老板的房间内,彻夜未眠。

老板下定了决心:第二天一早就召集戏班子,进行演出的具体商讨,这次的演出,可不能像之前那样以闹着玩的态度来面对了。

----------------------------------------------------------------------------

“启禀陛下,戏班老板求见。”

“都说过了,不见。”国王正因昨晚女儿对自己说的话难受着。一想到自己养了十六年的白菜要被猪拱了,国王心中很不是滋味。

“陛下,戏班老板一行人已经在门口跪了一个时辰了。”

“不见!”国王正在和新任命的军机大臣讨论接下来国家的军务问题,自然没有时间管区区的一个戏班老板。

等等,好像哪里不对劲?——国王这么想道。如果是过去的自己,无论怎样火烧眉毛的公务都会被随意搁置,专注于自身的享乐的。难道自己因为昨晚区区的一个魔族就被下坡了胆?国王对这样软弱的自己非常不满。

“陛下,戏班老板一行人在门口跪着……开起了烧烤大会。”

“什么?”国王这次真的坐不住了,“待朕去尝尝……额不对,去看看。”

见到国王出来,老板才让儿子停止了火魔法,他举起手中的烤串:

“陛下请。”

国王一口咬下一块肉,眉头一皱:“没有炭火烤的好吃。果然魔族的这些魔法都是歪门邪道。”

“陛下,戏班子的掮客——也就是这位村姑善于烹煮一种名叫‘粥’的佳肴,如果陛下感兴趣,可以一试。”

“不错,就安排到今晚吧。”国王向身后的总管点头,示意其记录,“你们来找朕的理由,不会就是为了让朕品尝你们村子的民点吧?”

“陛下英明,”见国王开门见山,老板自然也不再搞弯弯绕了,“关于下一场戏的事,我已着手安排,且问陛下在何时进行演出比较妥当呢?”

“这几天不行,朕在着手于国家军队的事情,没有闲心看戏。”

“陛下,听说您对我们的戏感兴趣,戏班子里的人都跃跃欲试,若是时间一久,恐怕会少了许多兴致啊。”

“无妨,只要正常演出,兴致什么的都无所谓。”

“陛下,看一场戏并不需要多长的时间,您在办公之余,也是可以前来观看的。”

“现在朕是真的没心情。”国王摇头,那些军队相关的琐事整的他脑仁都疼。

“陛下……”

“没其他事就退下吧。”国王已经没有闲心听老板这些没有营养的话了。

“其他事……自然是有的。”老板向儿子挥了挥手,“动手!”

随着咒语的咏唱,国王被绳子牢牢地困住。

“区区一个戏班老板,你反了不成?”国王怒吼着。由于军队事宜还没有完全安排妥当,王宫自然还是空荡荡的,甚至没有一个国王的贴身护卫。

“陛下,这下,您有时间和我们商量何时进行演出了吧?”

老板笑盈盈的脸,在国王眼中化成了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