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峰村是个小村子,人口不过两三百口而已。

从村口进去,越过几排房屋,拐过左边的岔道,上一个小坡,后面便是我家了。

村子里还是很热闹,因为过年的缘故,每家每户都是张灯结彩的,与我记忆里那破旧的村落景观出现了差距,被喜庆的气氛所笼罩着,那些破旧以及古老都似乎不显得那般明显了。

一路上不时有人与我打招呼,村子也就那么大一点,大家也都相熟,只是熟悉程度不一而已。

在村子中段的岔路口,我又遇到了第二个特别熟悉的熟人,只是比起鲁叔,这个家伙很明显并不在我欢迎的范围内。

“哟,稀客呀。狗橘子,舍得回家了呀。怎么终于在外面混不下去,滚回来喝奶啦。”

宁德凯依靠在自家气派的砖混三层小楼的院门旁,叼着烟,居高临下地吵闹道。

“喲,宁鸡屎又搁这满嘴喷粪吗?你他妈算个屁东西?不就是仗着你家老子那点关系横行霸道吗?妈的,没了你老子,你他妈连个屁都不是。废物。”

“你他妈再说一遍?”

果不其然,宁德凯根本就受不得我挑衅,立即跳了过来。我也没客气,一脚踹了过去,将其一下子便踹倒在地。

我这还不解气,一脚踩在了他的肩膀上,让他动弹不得。

“鸡屎宁,你小子别给你脸不要脸,你家老子是了不起,可你家老子还能在那位子上待几年?别忘你家在村子里干的那些缺德事儿,老子可不是村子里的那些窝囊废,真给老子惹急了,老子告到市里去,也要把你家老子弄倒,现在社会多发达啊,随便忽悠一下子,拍几张照,整几段视频,你觉得会没人关注?别他妈给你脸不要脸。”

“放开!狗橘子!你敢!你他妈别忘了,你哥也入股了我家林场的。”

“呵。”

我嗤笑一句。

“你他妈觉得我会在乎金鸿成那孙子?傻逼!”

对着宁德凯的脑袋我一脚踹出,不顾他的哀鸣扬长而去。这种傻逼就不能给他脸。

至于周围那些指指点点,目光躲闪的村民们我就更没有放在心上了。

他们就是这样,都被宁家那么一小撮人欺负到这种份上了,还是忍气吞声的,见到我为他们出气,也没个鼓掌叫好,那种眼神算什么?她妈的,老子是瘟神还是什么?还不是老子帮他们出的恶气?

虽然过程中几番波折,终于我还是回到了久未归来的家中。

那栋门前有一颗已经年老的橘子树的老旧土楼。

那颗年老,却还是具有宽大挺拔的树冠的橘子树笼罩着久未修缮的院门。

见到我记忆中熟悉的院门,我愣了愣。

比起别家,张灯结彩的院落。

我家的院落未免显得太过于平淡了,没有张贴春联,更别提张灯结彩,毫无春节的一丝一毫的气氛。

不如说,与我久远记忆中的那个院落门一模一样。

这种恍惚只是维持了转瞬,我没有想太多,看了一眼那颗年少时,我没少爬上爬下,没少吃过它丰盛果实的老橘子树,走到了自家的院门前,那种凄冷,与春节喜庆气氛格格不入的冷清感更加凸显出来。

我一股怒气冲起,难道金鸿成那孙子大过年的也没留在家里?又跑到哪个混账家里鬼混去了?

怒气驱使着我就要推动那扇老旧的木门,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今天伴随了我一天的那种异样熟悉感在此刻达到了顶峰,有什么恐惧的事情要发生了!有什么东西要来了。

我的身体在一瞬间僵硬了起来,浑身处于一种应激状态。

可是我还是太慢了,反应的太慢了。

一股剧烈的几欲摧毁我神经似得痛楚从我的后腰处蔓延而出,贯彻到我的四肢百骸。

“啊啊啊啊!!!”

那种痛楚实在是太过于锐利以及深入骨髓,比起年少时被社会上的小混混割了几刀还要深刻。

已经不是割裂了,而是刺入。

有什么东西刺入了、刺入了我的身体?

我夹渣着怒意以及难以置信,艰难地扭过了头去。

是谁?是谁敢这么做!

于是,我看见了,看见了那个罪魁祸首。

“是你!宁德凯!”

黑暗中,我看见了宁德凯那双锐利明亮的仿佛两盏明灯似得疯狂双眸,刚才才被我蹂躏过一番的他的脸庞还夹杂着血花以及污渍,配合上他此刻狰狞欲狂的表情更显疯狂。

宁德凯?

不敢置信的情绪并没有占据我的思绪太久,而是夹杂在痛楚中的袭来的真相大白的酣畅感。

这种事情我已经经历过一次了,宁德凯这是第二次杀死我了?

就在此时,那锐利的痛楚迎来了变化,变地愚钝不堪,缓缓地从我的身体里抽离了出来。

痛楚在这一刻似乎飘然远去,接着,那种虚弱感却达到了顶端,已经无法再摆脱它了。

我终于在此时转过了身来,望向身后。

宁德凯的双手紧紧地握着还粘着血渍,殷红森然的水果刀面向了我,他的眼里完全由疯狂组成,再无其他色彩。

“要怪就怪你自己太嚣张了,狗橘子。”

这是我最后恍惚中听到了最后的一句话,接着,我的意识陷入了深沉、深沉的黑暗之中。

“死鬼起床了!你不是要滚回去看你的父母吗?”

霍苑媛那恼人,并且刺耳的噪音在我的耳边轰然炸响,伴随着一阵耳朵被揪的刺痛。

只是,这一次我已经无暇顾忌霍苑媛这个死八婆的纠缠了,三下五除二的收拾好东西,再一脚干脆利落地踢开再一次缠上来纠缠的她,我马不停蹄地离开了家,我的脑子里很乱,一直坐上了从镜花市途径渠县的火车,我的心神才算是冷静了一些下来。

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在心里一直重复着这个问题。

我死了吗?我死了两次?两次都死在宁德凯那个畜生手上?那我现在是怎么回事?我为什么会活着?难道那些经历都是梦?都是该死的噩梦?怎么可能会有那么真实的噩梦?

长达四个小时的旅途抵达了终点,渠县到了。

一直到下车,我依旧没能想明白我所经历的这一切的答案。

下意识的,我就要掏出香烟点燃。试图以尼古丁的滋味麻痹我此刻“过载”的神经。

就在我的打火机就要点燃的瞬间。

我想到了那个女大学生,以及遭遇那个烦人的女大学生之后一系列麻烦的事情。

一直到现在我依旧不敢确信我之前所记忆的一切是否是真实的,只是一想到如果可能又遇到那种麻烦的事情,我也就熄了心思,放下了叼在了嘴里的香烟,就要放入烟盒之中。

“警察先生!就是这个人!就是这个男人!”

这个时候,我忽然听见了一阵熟悉的声音,以及那副语气。

我愕然地看向了侧边,是那个女大学生!

这一次我没有点燃香烟,她却再一次找上了我?

“警察先生!就是这个男人!就是这个男人在车上骚扰我!”

我愣住了,完全愣住了。

我他妈在车上根本就没有见过这个女人!

这个女人怎么能够这样冤枉我?

可是,更加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了,还不待我说些什么,那跟在那女人身后的两个警察就已经冲了上来,作势欲要擒拿下我。

这他妈怎么回事?

我根本就没有做过!怎么可能这样束手就擒啊!

“喂!等等!等等!我他妈根本就不认识这个女人!你们他妈的警察也不能乱抓人啊!”

“闭嘴!老实点!”

“放开!不是我!老子根本就没有干过!”

“就是你!就是你!还敢狡辩!”

“我去你妈的!”

见到抗议无效,索性我干脆就豁了出去,直接撞开两个警察,就在站台上撒腿就跑。

“不许跑!不然我们开枪了!”

诶?

我惊愕地转过了头去,仅仅因为仅此而已的事情警察就会开枪吗?

答案是是的。

灼热的弹丸穿过了我的胸膛,带走了我的温度以及意识。

怎么可能?

在惊愕莫名的情绪之中,在意识完全陷入黑暗之前,我看见了最后的一幅画面,那个我至今不知其姓名的女大学生以及那两个警察正对着我。其中一个警察举着枪,他的枪口还留有射击留下的焰火。

这就是我留在记忆中的最后画面了。

然后,我的意识彻底陷入了黑暗之中。

接着再一次的,霍苑媛的声音在我的耳边炸响,唤醒了还在沉睡中的,属于我的意识。

霍苑媛。

睁开眼,我看见了霍苑媛的身影。

她是我的老婆,是从专科学校便认识的同学,因为当时年少,没能做好避孕措施,便有了孩子。因为那个孩子的缘故,结果我居然就和这么一个女人结婚了。

那个孩子最终还是没能保下来,可我还是与她结婚了。

说实话,当初的霍苑媛我并不讨厌,漂亮,奔放,并且足够火辣。可是,当这些东西被放置在生活这个框架之下之后,她的一切都变地的格格不入起来。

并且随着她的这种格格不入,我对于她的那种厌恶也越发深厚。

这种厌恶早已经爆发出来,只是随着现在我身上所发生的这些离奇古怪的事情,这种厌恶已经不再显得那般让我不能忍受。

见到霍苑媛此刻这番与泼妇无异的状态,我居然感到了一丝宽慰。

是的,宽慰。

真是讽刺啊。

“行了,别闹了。”

我打开了霍苑媛的手,尽量心平气和地开口道。

可是我的情绪并没能影响到霍苑媛的火爆。

她依旧破口大骂着,纠缠不休。

“我最后问你一句,你和不和我回去?不回去的话,你就留下吧。”

“我不回去!你也不许回去!你不说清楚和那个婊子的事情哪里都别想去!”

“滚!”

我一巴掌将霍苑媛甩翻在地,扬长而去。

对于她的感觉终究只是一场幻梦而已吗。

我站在镜花市南站宽大的候车厅里,去往渠县的手段并非只有火车一种,想到那个疯子似的女大学生以及那种可怕的遭遇,我放弃了使用火车这种交通手段。

“妈的,坐汽车吧。”

我揉了揉有些发酸,甚至隐隐作痛的脖子,妈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脖子怎么越来越疼了。

现在不是在乎这种事情的时候,只要不搭上那班火车就好了,就可以不用碰见那个该死的女人,就可以不用被那样几乎荒唐的被杀死了。

是了,就是这样了!

就是这样,我坐上了时间长达六个小时的长途汽车。到了渠县的汽车站的时候已经快要接近下午六点了,也好在在汽车站不用再奔波了,直接购票,就可以坐上回去罗峰村的班车。

我走向了售票窗口,站到了售票窗口的长列之后。

我的前面是一个女人。

我没有看见那个女人的正面,只是看见了她的背影。

一股不祥之感笼罩在我的心头,就在这个时候那个女人豁然转过了身来,伴随而来的是清脆的一巴掌印在了我的脸上。

是那个女大学生。

“流氓!”

只是这一次,我已经没有生气或者愤怒的心情了,看着对方那张让我记忆深刻的脸,此刻的我只感觉恐惧爬满了我的全身,浑身都好像被冻住了一样无法动弹。

这一次甚至连警察都还没有登场,那个女人,那个该死的女大学生就好像疯了一样扑了过来,几乎是用撞的,撞入了我的怀里。

除了身体被撞击后的钝痛,还有一股锐利的刺痛从我的腹部扩散了开来。

一股抽离的虚弱感袭击了我的身体,缓缓地我向地面瘫倒了下去,我眼前的那个女大学生正用着看着杀父仇人似得的疯狂表情看着缓缓倒下的我,她的双手紧紧攥着一把不知从哪里掏出来的水果刀,那把水果刀上沾满了鲜血,我的鲜血。

我草!

……

再一次地,我醒了过来。

耳边伴随着霍苑媛不依不饶的吵闹声,睁开眼我又看见了霍苑媛。

我……我又再一次回来了?

这一次,我甚至都没有再理会霍苑媛的心情了,我只是沉默地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就要出门。

我的手抓住门把,就要扭开房门。

“啊啊啊!!!”

猛地,后背一股剧烈的疼痛汹涌而来。

我惊恐欲绝地转过了头去。

看见了霍苑媛,她的手中捏着一把剪刀,鲜血正在从那把有些年头,已经锈迹斑斑的剪刀上滴下来。

“不许不理我!”

“你……死八婆!你做什么!”

怎么可能,霍苑媛这个八婆也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我强忍着疼痛,想要逃离,想要远离这个该死的地方,可是霍苑媛再一次扑了上来,她的双手死死攥着剪刀,再一次狠狠地向我刺了过来。

“啊……”

这他妈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

“死鬼起床了!你不是要滚回去看你的父母吗?”

“霍苑媛!我草你妈!”

“你做什么!金君成你他妈的要做什么!”

“做什么?老子打死你!”

我点燃了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口,蹙起眉头看着床角被我狠狠收拾了一顿,最后被我结结实实地捆了起来的霍苑媛。

本来我想要杀掉她的,直接杀掉她的,不过那些怒气随着我拳头的落下渐渐消失了,最终,我还是没能下去手,只是把霍苑媛绑了起来。

好在事情没有比我想象中的糟糕,霍苑媛终于还是没有诡异所思的自己挣脱绳索杀将过来,老老实实地被捆在了那里,无法动弹。

可是,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所有人都要杀我?宁德凯也好,那个不知名的女大学生也好,现在甚至连霍苑媛这个死八婆都敢杀我?如果说宁德凯杀我还有可以理解的动机的话,那么那个女大学生呢?我他妈根本和她无冤无仇,就算我真的摸了她,她居然会因为这种事情杀人吗?那两个警察呢?只是因为性骚扰就可以枪毙人吗?还有霍苑媛,这个死八婆什么时候有骨气敢杀人了?

说到底我自己又是怎么回事?如果我真被这些王八蛋已经杀了一次又一次的话,为什么我会一次次恢复过来?不,根本就不是恢复,而是回溯,回溯到我死之前,重新经历这该死的一切?

我……我还活着吗?

还是说,我陷入了什么稀奇古怪的地方了吗?这一切怎么可能解释的通?

这他妈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草!

我在家里踌躇了半响,冥思苦想之后也得不出个所以然来,干脆还是放弃了。

只是,这次临行前我带上了一把水果刀。

再一次的,我坐上了途径渠县的火车。只是短短不到四个小时的旅途而已,可是只是四个小时而已,我却坐立不安的难受。

不论我愿还是不愿,列车还是驶入了渠县站。

这一次,我不会犯下同样的错误了。

几乎是列车刚刚停稳,车门刚被打开的瞬间,我便直接跳下了车去,接着便拔足狂奔,我要迅速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绝不会给那个该死的女大学生一丝一毫杀死我的机会!

“警察先生!就是他!就是那个男人!就是那个抢了我的东西,杀了他!杀了他!”

我都不用回头去看,那个女大学生的声音再一次再在我身后的火车上响起,她根本就没有掩饰对于我的杀意,直言便要杀了我,仅仅是因为我抢了她的东西。

如果是其他时候,其他地点我根本不用在乎这个女大学生的胡言乱语。

只是,现在不一样。我知道,她这样说,她是真的想要杀了我,同时已经死过了好几次的我也知道那两个该死的警察居然也会因为这样的事情会对着我开枪,并且杀了我。

所以,我根本据没有停下来去辩解什么,甚至干脆连扭头都省去。

左冲右突地冲入站台上的人群之中,以其他人为掩体。

就在我冲入人群之中的瞬间,刺耳的枪声已经在我的背后不远炸响。

草!那两个警察真的又开枪了!

虽然,对于这样的结果我已经早有预料,只是事情再一次向着这样光怪陆离的事态发展了过来,我还是止不住在心里咒骂不止。

好在这一次我并没有被警察开枪击中,这种事情我有经验,绝不能左顾右盼,更不能回头张望,跑,发疯的跑就好了。

我也不知道背后那每一次都让我胆战心惊的枪声炸响了几次,总之,我还是侥幸地逃脱了那两个警察的追捕,有惊无险地脱离了车站。

似乎离开了车站之后,那两个警察便没有再追来了。这也是我跑出了好一段路之后,没有再听见枪响,也没有再看见那个女大学生也好,那两个警察的身影才确定的。

可是光光是这样我可不敢放下心来,我赶忙拦下一辆出租车,立刻远离火车站,马不停蹄地赶到了汽车站去了。

到了这里,我一直紧张不以的心情才算是真正的放松了一些。

到了这里那些疯子应该不会再追上来了吧?

咔嗒。

车门在我的背后关上了,我坐在归家的班车之上。他们没有追上来,由衷的,我松了一口气。

近乎解脱一般的,我瘫倒在了班车简陋的座椅上。明明是简陋的不能再简陋的塑料座椅,此刻却仿佛昂贵的真皮沙发一样,如此的让我解脱,如此的让我放松,伴随着汽车驶动的轰鸣声我沉沉地陷入了睡梦之中。

“啊!”

忽的,我感到了身子一阵失重,刚想摆正身体,却已是来不及,结结实实地摔倒了在地上。

看着笼罩在朦胧的路灯中的家乡,罗峰村。

我回来了?

我什么时候下车的?

“喲,橙子回来啦,真是难得呀。”

又是那个呼唤声,是鲁叔。

我偏过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而已,便牵扯着我的脖子一阵刺痛。

嘶,怎么回事?

“哟,怎么橙子落枕了呀,脖子疼?”

“鲁叔,我不和你扯了,我有事先回去了。你自己在这里等晓云回来吧,您也别拦着我,改天,改天我再去拜访你吧。”

我揉着脖子,实在是不愿意在这里和鲁叔说上太多,毕竟我现在根本就没有和鲁叔闲聊的时间,何况前方还有宁德凯那个疯子在等着我,不过这一次我不会束手待毙了,我捏了捏一直藏在怀里的水果刀。

“等等,橙子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等晓云?”

鲁叔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臂。

“嘿,小橙子。你别急着回去啊。你也好久没见过我家晓云了吧,她也快回来了,你就不留下来陪我瞧瞧她再说?待会请你喝酒呀。”

就仿佛对我刚才的话语置若罔闻一样,鲁叔重复着与我第一次见面时的说辞。

“不用麻烦了,明天吧,明天再来吧。我好久没回来了,正急着回去看看呢。”

“别呀,橙子。你鲁叔我也好久没看见你了,今晚就陪你鲁叔一会,再回去啊。”

“明天,明天我一定来瞧你行吧,鲁叔。今晚我真要回去。”

“你不陪陪鲁叔我啦,橙子?”

鲁叔脸上乐呵呵的表情消失了,他板起了脸,如此诘问道,那双眼睛在昏黄的村口闪耀着异样的光芒,脸上的那些皱纹也一并加深了起来似得,如同一条条黑色的沟壑在他的脸上蔓延,甚是恐怖。

我愣住了,一股不详的预感窜上了我的神经,难道……难道连鲁叔也……难道连鲁叔也和宁德凯那几个疯子一样?

一时间我居然有些不知道如何作答才好,一步踏错,便是万丈深渊啊。

忽的,就在这个时候一直死死攥着我手臂的鲁叔松开了手来。

“你走吧。”

“诶?”

“走。”

“我走了,鲁叔!”

在我的记忆中鲁叔总是乐呵呵的,与其他的大人有着天大的区别,便是被人骑在了头上都不会生气。现在的鲁叔却冷着脸,如同看着一个陌生人似得盯着我。

现在的鲁叔并不是生气了什么的之类单纯的事情,而是一种敌视,对于我的敌视。

鲁叔,那个鲁叔怎么可能会敌视我呢?

这样的鲁叔实在是太让我陌生了,也太过于让我不自在了。

一联想到之前我所遭遇的一切一切,几乎是落荒而逃一般的,我奔逃着逃离了鲁叔的身边。

走在村子里的土路上,我的心情又一次凝重了起来,因为前面便是宁家,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宁德凯那个疯子现在大概正好整以暇地依靠在门旁,等候着我的到来。

我深深的呼了一口气,从怀里抽出了早就准备好的水果刀。

宁德凯,可别怪我。

蹬蹬蹬!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后方传来,迅速逼近了过来。

我心里猛地一紧,就要转过头去。

黑影扑面袭来,我根本躲避不及,被当面敲中。

“啊……”

鲜血从我的额头上流下,沁润了我的视线,剧烈的疼痛模糊了我的意识,强撑着我最后的气力,我抬头看去。

那片黑影的真相。

鲁叔!

居然是鲁叔!

“为什……”

我甚至还来不及质问,高举着石块的鲁叔再一次抱着石头狠狠砸下!

……

“死鬼起床了!你不是要滚回去看你……”

霍苑媛那恼人的叫喊声戛然而止了,她的脖子上多了一个窟窿,鲜血如同喷泉一般从那个漏洞里飚射出来,她一脸愕然地捂着脖子,却是徒劳无功,大量的鲜血还是顺着她的指缝飚射而出。

她向着我举起了手,似乎想要抓住我,可是过量的失血已经剥夺了她太多的气力,现在的霍苑媛甚至连张口说话都无法办到,她的嘴唇无声地开合着,重复着咔咔咳咳的声音,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最后,霍苑媛变成了一具尸体,倒在了自己的血泊之中。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霍苑媛死去,将沾满鲜血的水果刀在床单上随意擦拭了一下。

抬手在墙上刻上了数字。

三十二。

出发。

从镜花南站一直到了渠县站,四个小时的车途抵达了终点。

我依靠在站台上的立柱旁,抽出香烟,点燃。

“先生,这里是站台上,还请你把烟熄掉。”

女大学生的身影准时的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我笑了起来,说道。

“小美女,你亲我一口,我就熄了。怎么样?”

“臭流氓!”

“你做什么!啊!不要啊!”

很快,场面再一次如约骚乱了起来。

便在此时,我恭候多时的警察也出现在了我的视线之中。

“先生!放手!不然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

两个警察说着第一次见面时的台词,我顺从地松开了手,做出投降姿态。

果然,两个警察没有再动手,而是拿着手铐靠近了过来。

五米,三米,两米!

就是现在!

我猛地抽出水果刀,一刀割出。

这个我不知道演练了多少次的动作果然没有让我失望,两个警察愕然地停住了脚步,接着两条血线从他们的脖颈间炸裂开来。

死!

接下来就剩那个该死的女大学生了。

她还处于惊慌失措的状态,我却没有再给她再一次杀死我的机会,我抓住了她的头发,痛快利落地将刀子顺着她的嘴巴刺了进去。

锐利的刀锋刺过她柔软的嘴唇,刺入她的喉管之中,最后通过她脖颈透了出来。

她的脸上还留有惊愕,我无暇顾忌她的凄惨,必须在引起骚乱之前离开这里。

三人接连死去,在我的眼前倒了一片,场面只是暂时窒息了一样沉默了片刻,接着爆发出了剧烈的尖叫声!

“滚开!”

我挥舞着手中鲜血淋漓的水果刀,狂奔着离开了此间。

左转绕过第二个垃圾桶,向右转,避开那个穿蓝衣服的人,跳下站台,翻过围墙,躲进黑巷子之中,静待十分钟,然后,跑!

接着便能顺利地躲过这一切。

再一次,我来到了汽车站。

顺着拥挤的人流,购买到了开往罗峰村的班车车票。

我坐在候车厅的空位上,一直绷紧的神经终于得以放松了一些,必须养精蓄锐才行,事情还没到结束的时候。

第一阶段完成,接下来只需要解决掉第二阶段的麻烦就好。

宁德凯,以及……鲁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