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树下。

被藤蔓缠绕的小屋藏在树荫里。飞虫在阴翳中穿梭着,阳光下尘埃洋溢,宛如浮云,超脱了俗世。

气候温和,一如既往。无数蝉鸣声汇成合唱,毫不停歇;仿佛贯穿脑髓的电流,震得人耳鸣不止。

小屋中空无一人。

驾驶室中,爬山虎攀过窗户,缠到方向盘上去了。

屋旁,临时赶制的密封发酵器咕噜噜冒着气泡。野兔凑到桶旁,四顾无人,试探舔舐着溢在地上的甜蜜汁液。

空荡荡的庭院,拂过空荡荡的风。

这是从湖畔返回后的第七日。

过去的六天里,几人一直都在为寻找【最初开放的花】而奔走。分为两组,搜索范围扩大到附近十几公里以外。

但这仍远远不够。分辨半开半合的花蕾就相当困难;何况【先祖之森】足足有覆盖近千里的面积。只靠步行,恐怕花期结束、十几年后之后他们也无法找遍整片森林。只能抱着“花朵多半会在母树附近”这种侥幸思维,用双脚去寻找大海捞针般的幸运。

经过几日努力,车辆的维修工作基本完成了。但缺乏可用零件,想进行适应藤蔓地形的改装是不可能的。说到底就算勉强作好改装,只是靠锤子敲打回原形、吊儿郎当挂在车身上的底盘恐怕也无法支持他们的可行性实验。

换而言之。几人除了试着听信德鲁伊的话、寻找【最初之花】以外,并没有其他选择。

正是午后。天光稍斜,两只探索队就陆续回到了营地。托指南针和嗅觉灵敏的鼻子的福,探索途中倒不曾发生过迷路事件。这也算不幸中的万幸。

“呜……怎么样?”

清理掉木板上积起的尘土和新芽,可可洛坐在上面庭院的小凳上大口嚼着烤根薯,以补充越野消耗的大量体能。

她的确累坏了。

为了节省耗电,可可洛的动力外骨骼被暂时卸掉——随后小侏儒凭借自己没有机械辅助的羸弱身板从勒伊手中夺走了【最弱者】的宝座。

为此,她也发表过强烈的不满。但【先祖之森】中没有适宜蒸汽动能燃烧炉使用的木炭,甚至连菠萝或土豆发电都做不到;在这方面她只能忍耐。

“你们呢?”

勒伊摊手。

希娅莉塔拘谨地将两掌扣在小腹前,垂下了头。

其实不必问这种话。如果哪一方有所收获,肯定要激动得奔走相告的。

但他们也不会空手而归。每天都会在所到之处进行“宁杀错不放过”的采集,将一大包有着【最初之花】嫌疑的花苞带回营地,埋进母树根下早已挖好的大坑里。可惜除去被花蜜吸引而来、排成一条直线的蚂蚁以外,就不再别的反应了。

这样下去,他们要怀疑那煞有介事的德鲁伊是不是只为了方便脱身而随便扯了这么一句而已。

不过,这种怀疑仍不足以让他们抛弃希望,彻底坐以待毙。

……用坐以待毙这种词倒不恰当。

实际上,他们现在活得还相当滋润。

“辛苦辛苦,请用请用。”

涅芙莉飞在半空中,灵芝一样摇摇晃晃地双手平衡头顶的大托盘;用难以形容的伎俩将几杯根薯汁摆放在桌上。这姑且是酿造酒精的原料。

“——谢谢您。”

可谓衣食无忧。

“——咔!我就是为这一刻而活着的呀~~~”

可可洛举杯痛饮。

“你活得多么没有价值……”

勒伊扶额。

“不管。已经不想加油了。”

躺在椅背上耍起赖来。

她丧失了人生目标和斗志。

“休息过之后,趁着天还没黑把今天的份也掩埋掉。”

“你是魔鬼吗?”

“……是负责监督你的助手。加把劲,说不定这次发现的就是【最初之花】。”

几人的劳动成果、两只胀蓬蓬的麻袋相倚在母树下;用绳结无法完全封死的袋口里溢出五彩缤纷的花苞。

“——不可能的。官方提供的几率都是假的。”

可可洛彻底放弃希望。

“这个……那个……您看,可可洛小姐的确很累了,刚才还有摔倒过。重活的话就由我来替她……”

“我的天使。”

“——呀!”

天使希娅莉塔被废人抱住了大腿。

即便这样也无法两人一起升上天国。

“……”

勒伊没再说什么。

他也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等待幸运女神的眷顾,可是世界上最难忍耐的事。

“请用请用。”

振着翅的涅芙莉忽然把杯子硬塞到他唇上。清新的香甜气味钻入鼻腔,顿解几分焦躁。

“……谢谢。”

勒伊推却自己没法入口的根薯汁,摸了摸妖精金色长发的脑袋。

至今为止,涅芙莉帮了不少忙。采摘高处的花苞也好,作慰问工作也好;说到底连现在仅有的事件解决方法,都是当时硬将几人拉去湖边的妖精的功劳。

“你……这样就可以了?应该还有自己想做的事吧。”

他知道涅芙莉【妖精】身份的本质。由自然聚集的【奇迹】中诞生,本应是自由自在的小生灵;却得像这样为几个看不到前路在哪儿的人打下手。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义务加班环境的道德诱导?”

涅芙莉问。

“没必要陪着我们。”

“世上本没有花,找的人多了也就有了花。在那之前就一起Happy Wild Life?”

不知道这妖精对荒野求生抱有怎样的执念。

“很遗憾,这似乎也不是什么开心的事。”

“咕。”

勒伊轻踢了躺在地上装死的可可洛一脚。

“子非妖精焉知妖精之乐?”

涅芙莉空中托马斯回旋。

“真不想承认你的想法是在我心里被翻译成这鬼样子的……”

“Don't mind,Amigo?”

“说通用语。”

妖精不搭理勒伊,径直向被踹之后仍然趴在地上不肯起来的可可洛飞过去。

“小猫猫怠惰?”

贴在脸上问。

“因为怎么都找不到啊……我在变成老奶奶之前能不能离开这里呢……”

粉色绒毛的兽耳一抽一抽。

“别介意!在这里延续文明之火吧?涅芙莉会编草裙。放下开拓者之后 New Eden!”

“没有亚当。助手君充其量只是蛇,还是毒蛇。咕咚咕咚。”

头也不抬,可可洛用∫形吸管喝着脑袋旁的那杯根薯汁。

“你们到底有没有想离开森林的意思?”

“请等一下,我也……”

勒伊只好和糸拉依各自扛起一麻袋花苞,走向十几米外通向【母树】主根的掩埋处;希娅莉塔也手忙脚乱地追过去。

深坑中满含着来自大地深处、潮湿而带着土腥味道的空气。藏在最内部的泥土垛中,截断的细根和堆积掩埋在泥土下的花苞混合交融,泛着幽幽的草香。

这具新坑洞旁,是它已经在昨日被填满了的前辈。其中大概保存了近百公斤被误认为是【最初之花】的未成熟苞。以人类而论,这是了不得的工作量。

但区区两坑草垛和城镇似地【母树】相比,实在算不了什么。

“我觉得……或许它们也不是呢。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困难。”

希娅莉塔挥着铲子,为今天的牺牲者们撒上安息之土。

“没办法。这种偏方一样的东西肯定不会用司空见惯的东西了事……”

勒伊抖了抖手中的麻袋,以防还有漏网之鱼藏在里面。

“……嗯。慢慢来也没关系的。”

“所以比起出处不明的偏方,还是用科学的力量来解决问题吧!”

休息过一会儿,可可洛又来了精神。

跑回小屋叮呤咣啷翻找半天,披上白衣煞有介事地跑了回来。

“锵锵锵!”

一瓶装在沙晶试管里、咕噜噜冒着气泡的桃红色液体被展示在几人面前。

谜似的危险芳香在空气中飘散开来。

“看,这几天中午偷懒的新成果。”

天才发明家丝毫不以偷懒为耻。

“咳咳。首先,花朵是植物的繁殖器官。换句话说就是永恒不变的三大欲求之一!愚笨的研究者们总追求在表象,但只有在把握关键之后问题才能迎刃而解。”

正了正衣领自顾自说着。

“所以既然不能用秘术促进开花,只要作出能【极大程度上提升繁殖欲望】的试剂——”

“……”

“……”

空气忽然安静。

“咕噜咕噜啪”

只有桃红色药液中气泡翻腾的声音。

“……可可洛小姐。这种奇怪的药品能立刻销毁掉吗?”

希娅莉塔满面笑容。

“小心。她的眼神没在笑。”

嘴角的弧度让人不寒而栗。

“这、这次是很安全的哦!对动物完全无效的叶绿素特供版!不信的话就让助手君喝下去……”

“……你想制造出多么不得了的事件?”

勒伊不由得后退一步。

“在小看审查部门吗?”

涅芙莉严正警告。

“那么……

能 请 您 【立】 【刻】 【销】 【毁】 掉 吗?”

……

到最后,可可洛的智慧结晶被储存在密封容器里掩埋了。

尽管只是多少洒出了一点,受到影响的小虫们也变成了分辨率过低的混沌状态。

之后,违禁药物制造者受到了NOA号宪法第一条:《不许进行危险的发明(可可洛特供版)》的制裁。

换个角度思考,希娅莉塔之前被骗着服用了休眠药也算是一种幸运。若因为没受过教训而天真地喝下了这瓶药水,恐怕会出现播放事故级别的大危机。

什么?可能还会有人期待着这种危机?

真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

那之后,简简单单的休息。

夕阳终于厌倦了这片永恒不变的森林,向西沉去了。

近日里没什么花样可变、只有野菜、根薯,和野菜和根薯的朴素野炊过后,勒伊找了个借口跑去几人的视线范围之外游荡。跟在身边的只有糸拉依了。

他要去的地方,是之前变成兔子时剩余血肉的埋藏地。

当然。他也没有容忍那些脏器存活太长时间。在恢复人形时,就将其重新纳入了体腔内部……实际上,他正是因为对自己的器官怀有莫明的畏惧,才急着要摆脱啮齿类形态的。

既然勒伊现在又要前往埋藏地,便证明那片浅洼不是一无所有。

他在这里种下了种子。

完全放弃逃脱希望、播撒下新农耕文明的萌芽……倒也并非如此。因为他所种的不是粮食作物,而是自己的【种子】。

或者说,分裂芽。

听过德鲁伊随口所说的“原生者”一词,他至今仍无法释怀。因为,他在水中快速生长的荷花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难道他和被称作原生者的【先祖之森】之间,真的有某种联系?

未思考时还自罢了。想起来,蹊跷之处数不胜数。

为何自己这副连作为【灵魂】的【魔族】都能吞噬的异形身体都无法消化根薯、反而还在排斥它们?

这不是能轻易得出结论的事。

所以,勒伊进行了一次实验。

【史莱姆】既然能够制造动物色素,未必就不能转化出叶绿素。

他试着变成植物。

当然不可能依照根薯的样子进行转化,因为他不曾真正消化过【原生者】。而熟悉的植物,他自然心中有数。

【落雨柿】。

将种子分散藏在果肉中,是这种蔬菜的生存策略。所以在食用时,难免会将种胚吞进肚里。现在,已经被勒伊分析透彻的胚芽就成为了新的道路。

实验一开始就相当成功。

在腹腔里形成类似【落雨柿】形态的包囊,轻而易举用血液制造出了大量的【种胚】。勒伊把这些胚芽洒在埋藏地,这片因先前存放在这里的脏器的代谢物而相当丰沃了的土壤里。

作物的长势极其迅速。

仅隔一夜,就窜起了十余棵几米高的树苗。

在那之后的每一天里,勒伊的“孩子们”都争夺着森林下层珍贵的光,各自向天空延伸树冠。

五天。

“孩子们”中唯一的胜利者活了下来。长成两人环抱的巨木,将附近的植物压迫在自己的阴影下。最高层的绿叶间钻出火红的花蕾,吸引了蝴蝶在枝杈间飞舞——要从另一个寻花小队眼皮子底下瞒过这件事,可谓让勒伊绞尽了脑汁。

昨日,自授粉也完成了。

这个黄昏,勒伊再次来到掩埋地。

他所看到的,是一树赤橙鲜艳的果实。

检验成果的时候到了。

名副其实的大丰收。用腕足采摘到的落雨柿堆成了小山。糸拉依倒是毫不介意地大口吃着,粘得满脸都是血色的果汁。看得勒伊心情一阵复杂。接着他自己也捡起一个用袖口擦净,犹豫许久后放入口中。

没什么特别的味道。

普通的落雨柿而已。

营养丰富,口感浓厚。

最擅长自产自销的男人,勒伊·苏尔盖特。

——事态还能由味蕾掌握时,的确普普通通。

然而。

一旦咽下肚子,酸甜的果汁顺着食管流进胃腔,混合进消化液开始反应,情况就立刻不同了。

勒伊开始了呕吐。

并非恶心,而是异物感。直到胃里最后一滴液体清空之前,他都跪在地上不住干呕着。身体无法接受根出同源的【食物】存在。

……就像当初吃下根薯时那样。

肩膀颤抖,肺里的空气也一时停滞;他许久才从窒息中解脱出来。

用“自食其果”来形容,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很恰当。

安慰着跑来探望自己的幼龙,勒伊心脏砰砰直跳。

他有些慌。

各种迹象都指向同一个结论。

勒伊自己——

和所谓的【原生者】之间,绝对存在着某种关系。

适应力的象征,野草般低贱的神明……永生不死之木。

勒伊竭尽所能思考着。

[那个创造世界的【神】,为我安排了这样的角色吗?]

[这片绵延的绿野,这棵直通天外的巨树,难道都是我的……同类?]

然而疑点也太多了。

“啊姆。”

他既是动物,也是能以自身意志分裂的生命——经过可可洛确认,名为【史莱姆】的怪物。

“吭哧吭哧。”

[难道说,史莱姆和原生者之间存在着关联?]

无法证实。

没有头绪。

涉及到具体的问题,就无法深入了。

"吸溜吸溜。"

[它们到底算什么?我……究竟又是什么?]

他探索着自己人生的本质——

“咔咔咔咔——”

“吵死了!!!!!”

从刚才开始耳边就有个毫不顾忌他人冥思而大吃特吃的讨厌鬼。

“糸拉依,你稍微小声——”

扭过头,幼龙却是躲得远远的;藏在树后不肯露脸,只有尾巴在外面摇呀摇。

“哼。味道倒还不错,但死心吧!我不会承认番茄是水果的。”

“是你吗!?!?”

勒伊的极降下勾拳将利欲熏心的贪吃妖精从半空中击落。

“库!”

妖精摔成大字陷入了地面。

这里或许应该用大妖精一词来代替,但出于某种原因还是放弃代词,只将它叫做涅芙莉吧。

“Lucky punch.”

涅芙莉放弃比赛。

【K.O】

“你一直跟着我?”

勒伊扔掉丢在自己身上代表投降的小白布,问道。

“对涅芙莉来说,没有奇怪鸟先生的人生是没有意义的。”

妖精重新升空。

“现在讨好我未免也太晚了。而且我不吃这一套。”

“别扭人。妖精说的话都是真的哦?”

“我现在连这句话也开始怀疑了。”

“不管怎么说奇怪鸟先生都很好吃就是了。”

涅芙莉说着这种话,又趴到比自己小不了多少的柿子上啃着。

“你……从哪里开始看到的?”

“嗯咕。从奇怪鸟先生降生的时候开始?受精卵咻咻。”

“我没让你了解连我自己都不了解的事。”

“总之什么都看到啦啦啦。”

妖精吃得挺开心的。勒伊果获得大好评。

“停手!……你倒是不怎么介意的样子。”

勒伊夺回自己赤红的血肉。

的确按理而言,看到有人把自己种成树、然后还摘树上的果子来吃,肯定有会语言无法形容的微妙感受。

但妖精似乎就是忤逆常理而生的乐天派。

“没什么啦,少爷。闲着无聊吃一下自己试试看什么的,谁都会有好奇心嘛。”

蛀虫开始侵害第二枚果实。

“你……”

勒伊无奈得笑出来。

说实话。在这种不求甚解的层面上,勒伊是相当喜欢涅芙莉的。

不必顾虑,也没有秘密可言。在她身边,为现实琐事而烦恼的人才是笨蛋。

妖精,是被【不可思议】的光屑所围绕着的奇迹。

勒伊索性委身于放松的氛围。坐在地上,看着涅芙莉和慢慢肯从落雨柿树下探头探脑的糸拉依大吃特吃。

过于纠结身份,答案也不会更早到来。不如反倒说,勒伊并不急于找到答案。谁也不能保证,得到答案时,就是他人生结束的那一天。

“奇怪鸟先生。”

突兀地,涅芙莉忽然呼唤他。

她啃着果肉,头也不回地问。

“你们为什么要离开森林呢?在这里的话,不开心?”

“……不。”

勒伊语噎。

妖精停下动作,静等他的回答。

“不是这样。……可能待在先祖之森的这几天,就是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最轻松的日子也不一定。”

熟过头的落雨柿砸下来,被糸拉依轻巧接住了。

鲜红软烂,连微风都被染上了浓郁的果香。

它是最甘美的一只。

幼龙品尝之后,吐出了舌头。

甜得有些发苦了。

勒伊脸上,正带着这样苦涩的笑容。

“但人……并不是只要感到轻松就可以了。”

他说。

“我的事暂且不提。希娅莉塔想去寻找自己和她母亲约定过的自由。可可洛那么拼命、即便熬夜也要修理车辆为启程做准备……或许她努力的方向总会出问题,但也正证明了想要达成的目标对她而言多么重要。——她们的勇气和坚强,是不该被轻蔑的。”

涅芙莉只是默默地听。

“幸福会让人止步不前。她们正是和自己想停留在这里的软弱对抗着,才能日以继夜地寻找离开的方法。这一点……我也是一样。”

“……是吗。”

妖精飞到空中。

“是涅芙莉错了。想用小小的甜蜜吸引大家留在自己身边,但反而成了大家的阻碍。太自私了。”

“……”

勒伊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蜉蝣翅羽中逸散出的光屑,渐渐点亮了天空。

“因为有人能看到自己就得意忘形,贪婪地索求更多。但谁都有各自的路要走。只有一无所有的人才会依附在他人身上,改变自己的目的地。……涅芙莉是懂的。”

“——所以你也没必要拘泥于这片森林,跟着我们离开不就好了?你才刚刚和这个世界接触……无论多坚定的人,最初都是没有目标的。你也总有一条能找到自己应该做的……”

“不。涅芙莉已经找到了哦?应该做的事。”

妖精打断勒伊,轻快地说着。

本来温和而明朗的天幕登时暗淡了。

夕阳西下。天光已逝;只留下有什么即将结束了似的残红。

一直以来总怯生生望着妖精的幼龙,露出了留恋似的哀伤神色。

“对不起……有事情瞒了大家好久呢。”

涅芙莉惭愧地摸着后脑勺。

“……瞒?”

“妖精不会说谎哦。但是真话如果只说一半,也能引起误解。人类的各位不也觉得这种误导并不是谎言吗?”

光屑的彗星在空中翩翩而舞,没有想再落到勒伊身上的意思。

“你向我们隐瞒了什么?”

“其实……”

只是讪笑。

“最初绽放的花,涅芙莉知道在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