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人在深度睡眠之时,意识跟精神状态都处于极其微弱的领域,对天性敏感的人来说更是如此,稍微在耳边弄出一些声响,在睡眠者的潜意识中或许就会被无限放大,这是一种源于本性的warning。   

若是情感比较丰富,这种警告会以意外的方式出现在梦中,比如在万米高空的吊桥上走着突然桥断了,亦或是在即将走出迷宫之时踩到了致死的陷井。   

反正就是怎么刺激怎么来,对敏感且脆弱的人来说,声音响起的同时美梦就已经结束了。   

就像现在这样。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从睡梦中惊醒,随后机械般地从床上弹起,但孱弱的大脑意识还没有跟上肢体,所以只是僵硬地坐在床上,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咦......奇怪,我做了噩梦吗?但脑海里没有关于梦境的任何信息,不如说日常将我的精力消耗得干干净净,已经很久没有做梦了。   

不过要是可以选择的话,我宁愿做那种大脑清醒却无法动弹的梦,就是叫什么...鬼压床来着,真奇怪,明明加了鬼字,大脑也很清醒,却怎么也感觉不到害怕呢,大概是我的生活中有比鬼更可怕的生物吧。   

在无法动弹的情况之下能够感受到身边有东西存在,尽管双眼勉强可以挤出一条缝隙,不过鬼先生(小姐?)似乎从来不会犯这种低级的失误,硬要说的话,这也可以算作一种因果。   

但是,万一世间的因果突然出现了漏洞,我有幸在错误的空间睁开双眼,并且看见了鬼先生的尊容的话,会发生什么样的事呢。   

也许世界都会乱套,因为漏洞被钻而不可避免地产生了蝴蝶效应,全世界的梦魇都变成了可视状态,在宁市的街头上演一场阔别已久的百鬼夜行。   

也许鬼先生会将我灭口,随后制造出不在场证明,然后潇洒离去,什么都不会发生,妄想着改变世界还真是自欺欺人呢......话说不在场证明什么的无所谓吧。   

说不定鬼先生在看到我的死鱼眼之后会产生“这家伙看起来更适合当鬼呢。”这样的想法,便会“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喂喂,就算是做梦,工作的时候也请保持严肃哦(严肃脸)。   

工作什么的还真是辛苦呢...人跟鬼都一样。      

“啊啊啊啊啊啊......”   

耳边传来若有若无的微呻吟,我下意识地捂住了嘴,却发现这声音是从其它地方传来的。   

背脊不由得一阵发凉。   

猫咪不可能发出这样的叫声,更何况现在是半夜,换做是一些体型较胖的懒猫的话,除了吃猫粮的时候会自动醒来,其余时间好像都在睡觉呢。   

声音似乎是从客厅传来,我马上就反应过来那是谁的声音。   

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我将双腿放下床并穿上了拖鞋。   

换做平时,这种情况我一般都不会起床,更何况现在是深夜,几小时后还有新鲜的早课要上。   

不过,那有气无力的叫声,让我有些在意。   

我踱步来到客厅,借着窗外皎洁的月光向沙发上看去。   

沙发很整齐,客厅也没有发生什么骚乱,只不过原本用于御寒的毛毯滑落在地上,娇柔的身躯缩成一团侧身躺在沙发上,发出微弱低吟的同时还在不停地颤动......   

光线实在过于黯淡,我伸手按下了墙上的电灯开关。   

“好亮!”   

这一声夹杂着惊讶与些许不满的叫声来自沙发上的棕夏同学,老实说我的眼睛也被突如其来的亮光晃得有些难以适应,下次还是别这么做了。   

不过最近应对突发情况似乎多了不少心得,我的反应也并不迟钝,很快便适应了客厅的亮度。   

目光重新投向沙发。   

棕夏侧身卧在沙发上,因为身材娇小的缘故,四周并不显得多么拥挤。   

左手伸到额前微微遮挡了刺眼的光线,双眼似乎挤出一条缝隙,阴冷的目光从我身上瞥过,之后吃痛的地“唔”了一声,紧闭双眼的同时左手也慢慢放了下去。   

我才注意到,棕夏的右手紧紧地按着小腿,紧闭的双眼跟紧咬的牙关貌似在压抑着不让自己喊出声来,额头的汗珠与痛苦的表情则看上去更加不妙。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我立马清醒了过来。   

“棕夏!怎么了?”   

棕夏微微张口,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不过仅仅弹出一个小小的音节,就被写在脸上的痛意堵了回去。   

这是什么......难道她有什么病症吗?看样子她现在回不了我的话,既然如此,什么都不了解的我还是叫救护车比较妥当。   

冷静思考之后,我急忙拿出手机,棕夏却勉强睁开一只眼睛,对我疯狂挥动着手掌表示否定。   

我不禁产生了一些疑惑,重新开始整理脑海中的信息。   

唔......既然不需要救护车的话,就表明她有能够应对的措施,只不过由于行动限制没法完成,所以挥手的另一层含义是想让我帮忙吧......莫非是有什么药物吗?   

想到这里,我的目光锁定了客厅一角的巨大行李箱。   

行李箱被横放在地上,原本紧封的密码锁此时却处于开锁的状态,看来棕夏提前料到了自己的病情会发作,留了一手。   

我不再犹豫,径直走向行李箱。   

沙发上的棕夏依旧紧闭着双眼,我有些担忧地望了一眼,随后毅然决然地打开了地上的行李箱。   

出现在眼前的是生活中常用的毛巾,牙刷等用具,不过最突出的还是占据了半个空间的游戏光盘。   

《塞尔达传说》,《火焰之纹章》......都是些没玩过的游戏,啊,不过这个《口袋妖怪》跟《超级玛丽》我倒是经常跟妹妹玩呢,好怀念呀......   

不对!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得赶紧找药。   

翻遍了半个行李箱都没有找到类似药物的东西,我有些疑惑,却突然听到棕夏有气无力的声音。   

“你在......干什么......”   

回过头去,棕夏的状况似乎有在好转,脸上的表情虽然还是有些痛苦,但至少没有刚刚看起来那么难受。   

棕夏单手扶着沙发的靠背坐了起来,柔顺的黑发被她拂在脑后,露出白皙光洁的额头,坐在那里如同玻璃展柜里的瓷娃娃一般,只不过眼神有些可怕就是了......   

“再坚持一会,棕夏同学,我会把药拿过来的。”   

总而言之绝不能让棕夏在我家留宿期间出什么事,否则没法跟白杨交待。   

棕夏的行李箱非常大,打开之后两边是相同的构造,除了底部的充裕空间之外,还分出了三个不大不小的隔间,侧边的插袋也能装下不少东西。   

冷静下来注视着结构复杂的行李箱,既然是重要的药物的话,一般会放在极其隐秘,但在危急时刻本人又能够轻易拿出的地方。   

那么,底部的空间就可以排除,剩下就只有插袋跟隔间......咦?   

探索的左手忽然在底部与隔间之间触碰到一包柔软的物体,我掀开隔间,被拉链封锁住的隐藏空间浮现在眼前。   

里面鼓鼓的,似乎装了不少东西......   

既然是药的话,应该就在这吧!   

“棕夏同学,我找到了,这就给你拿过来。”   

“哈?你在莫名其妙说些什......”   

我向着那被填得鼓鼓的空间伸出手,原本弥留在耳边的低喃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近乎于音浪的尖叫声。 

  

“住手啊!!!!!!”   

被棕夏毫无预兆的叫声吓了一跳,大脑有那么一瞬间停止了思考,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来。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我拉开了隐秘空间的拉链。   

随后,新世界的光景出现在我的面前。   

五颜六色的轻薄布料如同飞舞在空中的彩旗一般出现在眼前,彩旗的颜色款式各不相同,眼前的布料也不例外,但无一不让我心跳加快。   

如果之前的尖叫有一瞬间让大脑停止思考,那么此时的景象彻底让我的大脑陷入了空白。   

盯着眼前的布料发蒙,棕夏的叫声也不复存在,周遭的空气开始凝结,时间也陷入了停滞状态。   

失去了时间概念的我,在不知过了多久之后回过神来,颤抖着脖子,带着不安的眼神朝沙发上的棕夏同学看去。   

想要制止而伸出的手停留在半空中,棕夏瞪着双眼,眼角不停地抽搐,露出一副仿佛目睹了车祸现场的惊讶表情。   

我俩互相凝望着彼此,暴风雨之前的平静便是如此,尽管室内的温度没有变动,我却清晰地感受到刺骨的寒意在不断上升。   

不知是不是我的幻觉,棕夏的眼神冷了下来,静静地,用黑化的绫濑酱一般的眼神,默默注视着我......我仿佛能够看到她身后飘起的黑发,这难道是临死前才能看到的景象吗?   

这样下去会被杀掉的......为了活下去,必须说些什么。   

该说什么?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不不不,以棕夏的性格来看这样的回答百分百会被无视掉。   

要不就坦率一点如何?其实......我一直对你的穿着很感兴趣......啊啊啊啊啊啊!这算什么,变态宣言吗?会被拆掉的啊!   

不好,棕夏的眼神越来越冷,气场也越来越恐怖了,来不及了,惊天动地的台词,要上了哦!  

 

那时,手足无措,脑海中一片空白的我,在近乎求生的本能之下,憋出了一句,不明所以且不可饶恕的台词。 

  

即使在很久之后回想起来,也会尴尬到掩面哀嚎,羞愧难当的台词。  

“很、很大胆的款式呢,品味不错哦,棕夏同学。”  

x   x   x   x   x   x   

“痛痛痛,轻一点啦,还想再被我揍一拳吗?”   

“抱、抱歉......”   

棕夏坐在沙发上,一边往嘴里送着薯片,一边用极其不爽地望着窗外,额前的刘海被她用发夹固定在脑后,光滑的额头在灯光的照耀下一闪一闪的,老实说有些晃眼。   

我拿捏着手上的力度,轻轻地揉着棕夏左边的小腿,看上去似乎有些肿胀,不过目前并无大碍。   

反而双手与肌肤触碰所传来的柔软触感,让我有些心烦意乱。   

“话说回来,原来是腿抽筋啊。”   

我也出现过类似的情况,在半夜熟睡的时候突然醒来,腿脚冷不丁一动,就开始猛烈且迅速的抽搐,能够让人发出惨绝人寰般的嚎叫,疼痛到无以复加。   

只不过,这种感觉就跟晴雨一样,并不会持续太长时间,如果抽搐得比较严重的话会保留一段时间的痛感。   

棕夏的情况就是如此,眼下我在做的,就是帮她缓解这种痛觉。   

“不清楚,以前都没有这样过。”   

“诶?我倒是经常会这样呢?”   

“那你还能把抽筋跟生病弄混,你之前的筋都白抽了吗?白痴。”   

嘁,明明是占尽便宜的一方,态度还这么差,真是一点都不可爱。   

不过,的确是我判断出错,硬要怪到我头上的话也不置可否,反正也不是一次两次,默默接受就好了吧。   

“而且......还、还被你看到了那种隐私的东西......”   

棕夏突然脸颊泛红,有些害羞地将头转了过去,不停的眨着眼睛。   

“真是抱歉......”   

不知该说些什么,我默默地低下了头,专心揉着棕夏抽筋的小腿。   

“盯——”  

头顶突然传来一阵清香,我迟疑着抬起脑袋,棕夏歪着头,瞪着圆滚滚的双眼,面无表情地盯着我......喂喂,又是突然袭击吗,露着额头做出这样的表情也太可爱了吧。   

“也没有特别生气哦,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请求,这样我就大发慈悲原谅你,如何?”   

棕夏嘴角一弯,露出看似天真无邪,实则另有其意的甜美笑容,眼里散发着诡异的光。   

她口中的“请求”为何物?不管怎样,都不是什么好的事情,虽说这件事是我的错,不过要是请求太过分的话,就算立场不利我也会拒绝的哦。   

“你有什么请求?”   

“诶,你答应啦?”   

“你都还没说呢,我怎么答应......好了别拐弯抹角了,直说吧。”   

棕夏用手指点着嘴唇,盯着天花板思索了一会,随后握拳击掌,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要求。   

来吧,我已经做好了将床让给你一周的准备了。   

“那么,晚餐做猪排饭吧,我超想吃的!”   

“诶?”   

“诶什么的,难道这个要求很过分嘛......”   

棕夏眉头微皱,有些不悦地望着我。   

“不,不是......意外的很普通呢。”   

“咦?因为我就是普通的女孩啊。”   

才不是啊,你那特立独行的生活态度跟生人勿近的可怕气场哪里普通了?一点都不普通哦,放在英语单词里就是special的存在,很帅气吧。   

“而且人家最近貌似在长身体呢,自然需要摄入一些高蛋白食物吧。”   

的确,棕夏虽然十六岁,不过个子矮矮的,五官也比较小巧,完全没有高中生的感觉呢。   

“是到了长身体的时候呢。”   

“哈?你该不会想说我矮吧。”   

“不......”   

完全不用说好吧......这不是事实吗。   

“听好了,虽然我现在不高,但高中毕业之前一定会长高的!至少也要到白杨同学那么高!”   

棕夏满脸坚决地发表着她的增高宣言,看来这家伙是真的对自己的个子很在意呢,要长高哦,棕夏同学。   

不过仅仅长高的话也不划算呢,该发育的地方也该发育一下吧......嘛,至于是哪,看一眼就知道了吧(笑)。   

“话说,半夜抽筋貌似是要长高的前兆的呢。”   

“咦?真的嘛!好棒......嘶...好疼!”   

听到这个消息的棕夏兴奋地站了起来,又因为小腿用力过度吃痛而缩了回去......跟小孩子一样呢。   

不过,在社会越来越复杂的今天,人与人之间的喜好标准也不尽相同。   

例如有的人喜欢御姐,而有的人喜欢萝莉,有人向往巨乳,也有人认为贫乳更能体现“萌”的概念,稍微较真一点的人甚至会因为这个产生争吵闹得不可开交,实际上完全没有必要。   

因为梦里啥都有。   

“不过,小小的也不错呢......”   

自言自语般发出一丝喃喃,抬起头却发现棕夏愣在那里。   

随后向我投来嫌弃的目光......   

“哈?这算什么,告白吗,嘁,死宅真恶心。”   

哈?给我向全世界的死宅道歉啊啊啊啊啊啊......不过好像也没说错什么。   

“不,完全没有哦,别误会。”   

你的思维是有多跳跃啊,棕夏同学。   

下意识督了一眼时钟,距离日出还有一段时间,棕夏的小腿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只要睡上一觉,早上醒来应该就没问题了,多亏了我的按摩功劳。   

“那么,抓紧剩下的时间好好休息吧,最近学生会抓的严,课堂上睡觉的话羽裳老师也很难办的。”   

“欸——你跟羽裳老师关系不错呢,叶诚同学喜欢比自己大的类型吗?”   

为什么总要把事情都往男女关系上扯啊,妄想症吗?   

“怎么可能......白痴,毯子盖好,别感冒了。”   

不理她了,这样下去连我都要开始神经衰弱了,绝对不能让棕夏的懒散特性腐蚀我的生活!   

“好吧,晚安,小叶子。”   

“晚......哈?那是什么叫法。”   

“给你取的外号哦,以后就这么叫你好了,你要是觉得不好的话我还有几个可以给你选择,像......”   

“停停停!打住!叫我本名不就好了?”   

突然给人取外号什么的......你是《政宗君的复仇》里的安达垣爱姬吗?我可不是腹黑女仆啊!   

“我——就——不——”   

棕夏“哼”了一声,用毯子蒙住了脑袋。   

我无奈地站在原地,挠了挠脸颊,伸手关掉了客厅的灯,叹了口气走向卧室。  

 

算了,随你便吧。

x   x   x   x   x   x   

距离“同居事件”已经过去一周了。   

仍旧是学校,租房跟便利店三点一线,除了在用餐时间多做一份,以及每天与学校跟便利店往返的路上多了个人陪同之外,一切都出人意料地没有多大改变。   

倒不如说如此平静的日常让我有些不安,就像是蓄力满满的一拳打在了空气上,这样的话连Detroit Smash都喊不出口了啊。(《我的英雄学院》中欧尔麦特出拳时的台词。)   

莫非我的心里在期盼着什么?   

不,不可能的,应付学校生活与便利店的工作就已经足够累了,更何况现在还要照顾一人一猫,原本轻松写意的理想生活正逐渐远去,光是追赶几乎就花光了所有精力,没理由会对新的事物产生期待。   

不过,跟之前比起来,还是稍有一些不同。   

自从棕夏住进我家之后,我的手机时不时就会收到白杨的短信,在便利店打工的时候,在家洗澡的时候,甚至在午休时间跑去买面包的时候......等我买完面包回来说不就好了。   

短信的内容千篇一律,无非是关于照顾女孩子之类的知识,比如说一起走的时候步伐慢一些,天气冷了半夜去客厅看一看毯子有没有掉,要是地震了让棕夏先跑之类的无意义的废话。   

真受不了,这种把女儿嫁出去的即视感是怎么回事?   

至于“都喜欢吃的东西留最后一口给女生吃”这种羞耻的内容就不谈了......搞什么,这是情侣之间才会发生的事吧!   

白杨不知道我有从小到大一起生活的妹妹,所以觉得我缺乏跟女生一起生活的经验,再加上目前社会上对高中男生的普遍认知,理所当然地认为我不会照顾女生也无可厚非,不如说这是很正常的想法。   

但是我总不能以“啊,我有妹妹所以知道该怎么做,拜托你别再说了。”的口吻回复,只好以“嗯。”、“是。”、“我知道了。”之类的内容搪塞回去。   

不管怎样,白杨都是出于好意,唱反调的话就太不识趣啦,会顺从别人的叶诚,超帅气!   

嘛,不过这种帅气也只有自己能感觉到罢了,在被人眼中大概是“那人是从来不会唱反调的类型呢,看上去很好欺负的样子。”这样的印象,别人真没眼光。   

这样阴沉乖僻的我,趴在课桌上回顾了这一周的生活内容之后,耳边响起了放学的铃声。   

今天是周五,便利店的工作因店长外出而暂时停止,离今天的特价蔬菜上架还有一些时间。   

环顾四周,班上的同学在互相打招呼之后陆陆续续离开了教室,原本拥挤的空间逐渐变得空旷,夕阳西下的余光将天空染红,教室的窗户不知被谁打开,窗帘在充斥着寒意的秋风中不自在地晃动。   

“叶诚同学,还不回去吗?”   

同桌白杨收拾好了书包,提了提脚上的鞋子,将保暖的手套戴上,站起身来对我说道。   

“嗯...有些事。”   

说着,我向教室边缘的一角看去。   

依旧是将校服外套蒙在头上,身体因为寒冷而缩成一团,趴在那儿一动不动如同死物一般的棕夏,今天也依旧没有什么干劲。 

结果还是在课上睡觉了啊......  

“是吗...这样啊。”   

白杨顺着我的视线看去,随后向我投来关怀的眼神......   

“那么我就先回去啦,等棕夏同学醒来之后你们也赶紧回去吧,周末快乐。”   

“哦,哦......周末快乐。”   

尽管周末并不快乐,我还是尽力回应着她。   

向我投来标准的“白杨式”微笑之后,将小手放在胸前轻轻挥了挥,随后往教室的角落看了一眼,这才向着门外走去。   

我目送着白杨离开教室,身影在视野尽头消失之后,我深深地叹了口气。   

确定了教室里没有第三个人的存在,我站起身,将椅子放回桌子底下,背起早已收拾完毕的书包,向那团死物走去。   

“喂。”   

面对我的叫喊,棕夏无动于衷,仍旧伴随着微弱的呼吸声沉浸在梦中。   

为什么我要做这种事......   

“喂,白痴,起床了。”   

我加大了音量,并控制着不让走廊里的人听见。   

棕夏“唔”了一声,随后将脸的朝向换了个面,双腿在桌子底下交叉了一下,继续呼呼大睡。   

我捂住额头,有一些伤脑筋,虽然妹妹也有任性的时候,不过比起棕夏的个性妹妹简直就是天使。   

那么,该如何叫醒眼前的恶魔呢?   

原本打算轻轻地拍一下棕夏的脑袋,或是推推她的肩膀,不过一想到棕夏那生人勿近的气场有可能会下意识地给我一拳或一脚飞踢,考虑再三我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果然还是得靠声音才能叫醒吧。   

再次确认四周无人之后,我有些尴尬地弯下腰来,将脸靠近蒙着外套的棕夏。   

鼻尖传来很好闻的味道,莫非这就是女孩子的味道吗......听起来有些变态,我还是不要胡思乱想的好。   

摇了摇头,我隔着外套在棕夏耳边缓缓开口。   

“喂,该走了。”   

耳边传来恶魔的低语。   

“唔......猪排饭......”   

对了,这家伙之前跟我说想吃猪排饭来着,目的是为了长高,这算是一种执念吗?就连做梦也想着同样的事情呢,真可怜啊,棕夏同学。   

那么......   

“猪排饭做好了哦,趁热快吃吧。”   

“唰!”   

“呜哇哇哇哇!”   

棕夏突然抬起头来,把我吓了一跳,蒙在头上的外套也飘落在地。   

为了避免棕夏误会,我连忙向后退去,拉开了一些距离。   

“你总算醒了,叫醒你真不容......”   

我没有继续说下去,棕夏的状态有些不对劲。   

虽然睁开眼睛坐了起来,但那双眼此刻看上去有些空洞,呆滞的目光就这样直直地望着前方,整个人都仿佛静止了一般。   

“棕夏!”   

意识到不对劲,我冲着棕夏大喊一声。   

“咦......?”   

也许是我的叫喊起了作用,棕夏眨了下眼,肩膀颤抖了一下,似乎恢复了意识。   

她的视线寻求着声音所传来的方向,在与我目光交织的一刻,她的眼睛有些湿润,眼角泛红且闪烁着晶莹的泪珠。   

“你......没事吧?”   

什么情况?是做噩梦了吗?难不成跟猪排饭有关?  

 

“原来......是你呀。”   

棕夏突然语气平和地说道,自然而然的微笑所堆砌而成的温柔,却始终没能掩饰一闪而过的悲伤。   

看着跟之前游戏店门口如出一辙的笑脸,我的心仿佛揪紧了一下,一股莫名的痛意涌上心头。   

“没事吗,你刚刚的样子有些不妙啊。”   

“没事啦,做了噩梦罢了,叶诚同学抢走了我的猪排饭,好无情的说。”   

棕夏伸出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泪珠,带着诙谐的口吻说道。   

看着她若无其事的笑脸,我却怎么都笑不出来。   

“真的没事吗......你......”   

“都说了没事啦,磨磨唧唧的,你是男人嘛?”   

嘁,担心这个人简直是毫无意义的事,亏我之前还被打动来着。   

棕夏靠在椅子上伸了伸懒腰,随后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之后眼神茫然地看向我。   

“那么,叫我干嘛。”   

“你就不能看一看周围吗......”   

“我知道放学了啦,不过暂时不用工作不是嘛,多睡一会又不会怎样。”   

真火大!这家伙总是无理取闹地说着歪理,要不是迫于店长跟白杨的压力我才不管你呢!   

“也就是说,我不该把你叫醒而应该自己回去是吧。”   

“嗯嗯,这样的话我回去之后就可以直接吃饭了。”   

“凭什么啊!为什么你能把蹭饭说得如此光明正大心安理得?”   

“吵死了。”   

啊,虽然我讨厌与人交际,但果然我还是更不擅长应付棕夏这样的人,从各方面来看都是无可挑剔的恶魔啊,好想妹妹。   

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我叹了口气。   

“随你喜欢好了,我得去买今天的特价蔬菜了,走的时候记得把教室的门窗关好。”   

真是的,拖了这么久差点连重要的特价蔬菜都忘记了,时间可不等人啊。   

“欸!我也要去!”   

棕夏出人意料地突然有了干劲,我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   

“因为,不是要做猪排饭吗。”   

“啊,对,毕竟是我答应的请求,我会买的。”   

“这种重要的事,当然得自己去买啦!”   

棕夏挺起胸脯,元气满满地说道。   

“是,是吗,那我们走吧。”   

“嗯!”   

棕夏对我露出甜美的笑容,开始收拾起自己凌乱的课桌。

看着眼前手忙脚乱的棕夏,我陷入了短暂的思考。   

无论是之前游戏店的态度,还是刚才发生的意外情况,都明示着一些让人感到不安的事,因为不够了解彼此,所以真实情况不得而知,不过那瞬间闪过的悲伤所带来刺痛般的心悸,仅仅是这样,也足够让我难以忘怀。   

我却没有主动去了解别人的理由,因为人与人之间始终是无法互相理解的。   

棕夏也不希望有人擅自打听自己的过去吧,我也一样,我们活在可以掌控的当下,对过去跟未来一概不提,保持现在的关系,即使某一天会破碎,迎来终结,对得过且过的当下而言都是难得的褒奖。   

但是,如果知晓了一切,知晓了那闪回的悲伤背后的故事,这份关系又将迎来怎样的变化? 

  

“搞定!走吧!向着猪排进发!”  

睁开眼睛,看着眼前领带歪斜,头发有些凌乱的棕夏,我露出无奈的苦笑,跟上棕夏的步伐离开了空荡荡的教室。   

或许,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一切都会得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