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内部的装潢给人一种安详而奢侈的感觉，原木制成的象牙色餐桌上铺陈着天蓝色的丝质桌布，暖黄色的木造墙壁上挂着一些描绘着二十世纪四十年代风光的油画。

点唱机中流出的轻柔歌声盘旋在温暖的空间中，让人心情随之平静。

桌上，是摆盘精致的蔬果，以及煎的恰到好处的牛排，还有冒着泡沫的香槟酒。

克洛艾看着这一切，有些不明所以——霍克海姆队长说作为庆祝，请他到城里最豪华的餐厅吃一顿午饭，但眼前这一切无论如何都只能算是普通的一餐。

即使环境优雅，但他啜饮一口就发现这香槟和以前佣兵公司宿舍食堂提供的差不多，牛肉的味道也极为一般。

“呵呵，想不通了吧。”对面的霍克海姆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边晃荡着高脚杯，边用手指卷弄着酒红色的鬓发，神秘兮兮地说道：“你知道这样的一杯，还有这一份牛排要多少钱吗？”

“坦白说我不知道…..而且对这里的钱还没什么概念。”

“那换算成你能理解的说法，我想想…”红发少女歪头思考了一会，竖起一根手指，“大概1000美刀。”

“咕嘟。”克洛艾眼睛发直地盯着那根指头，战战兢兢地咽下一块肉。

“这肉和酒都是‘原品’，而非合成品。”霍克海姆沉默了一会，神色变得严肃，“我们所在的这座城市，物资极度匮乏，一般情况下食物都是化学物质合成出来的——因为根本不具备正常提供物资的条件。像这样的一餐，平民工作数月所得才能负担。”

“为…为什么…会这样。”克洛艾震惊地望着她，“就算是战区物价也没这么夸张啊！而且这座城市还如此安定”

“总之，吃吧，这顿饭算是缅怀过去…然后，就要开始新的生活。”霍克海姆脱掉了外套，抱着胸悠哉地剔着牙，“你、我、所有人，都已经失去了脚踏实地的权利，在这里……需要勇气和行动力去赌博。”

听着她的话，克洛艾快速吃完了盘中的餐点。而那之后，在对方的示意下他们一同乘上餐厅内的电梯。

透明的电梯不断上升，甚至越过了高楼的最顶层直入云霄，置身于天空中环视四周，整座城市尽收眼底，到处是充满科技感的流线型建筑物，错综复杂的街道上不时有悬浮机器人掠过。

然而，更加令克洛艾感到震惊的是——当电梯升至云层顶端，那里竟然是另一座城市的地表。

这个令他理解不能的事实循环往复了12次，电梯…..抵达了空无一物的星辰。

“你看那里。”霍克海姆抬手指向远方。

顺着她纤细的手指望去，是一颗被晦暗阴霾包覆的星球，千疮百孔的地表仍不时喷涌出碎屑，即使在这里都能观测到。而无数的残骸与碎片，映照着恒星的光辉像一道闪光的系带般环绕着它。

“那…那是……地球吗？！”

“没错，我们曾经的家园。”霍克海姆的声音十分轻柔，像远方传来的诗谣，“2521年9月26日，彗星‘托尔’撞击地球，毁灭了全部生命与文明。希伦贝尔号不得已号载着2000万人远赴星海，却遭受陨石碎片撞击…分裂成7段，其中6个区域似乎已经没有幸存者了，只有我们脚下的‘舰桥中枢’硕果仅存，目前她漂浮在离地3.2万公里的高轨道，其内部的地球市与320万人，就是人类最后的筹码。”

克洛艾惊愕地注视着眼前的红发少女，艰难地消化着她话语中的信息。

但是，虽然是近乎残酷的事实，可少女清丽的面庞上却带着一抹自豪的微笑，她火焰似的瞳眸中闪烁着一种别样的光彩。

在克洛艾的记忆里，霍克海姆队长是个恣意玩弄女性肉体的人渣，虽然有着果敢坚韧的品格也体恤下属，但放浪的作风怎么都让人觉得有些难为情，实在无法与眼前的少女联系起来。

但是，只有一个时刻，他也曾露出这样的笑容——那是在一次激烈的战斗中，他擅自行动将一名女孩从恐怖分子的火网中抢出来时。

“克洛艾，我们已经不再是苟且偷生的佣兵了。”少女一边说着，一边将一枚金属胸针递到他的掌心。

胸针的图案主体是镂刻工艺，一颗破碎的星球，在其周边环绕着一圈闪亮的光带，星球的极北悬挂着一柄匕首。

“现在的我们，‘是为人类开辟未来的剑，是为了将文明长诗再一次镌刻于新星而战斗的英雄。’”少女义正言辞地说着，突然噗嗤笑出了声，“教科书上这么写的，总之是光荣的战斗，欢迎加入外部学园，克洛艾，你手上的徽章就是入学证明。”

“诶…入、入学？”

“没错，外部学园是为外部探索部队培养人才的军校，你需要学习一些新的技能。”霍克海姆点头道：“你知道么，我们不可能一直困守舰桥中枢——因为希伦贝尔崩坏导致生态循环系统不完整，每年生存区域都会下降0.5%，现在已经过去50年了，我们已经失去了25%的生存区。”顿了顿，她继续解释道：“因此我们成立了外部探索部队，目前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对战舰其他6处残骸的调查，最终目的是回收并修复希伦贝尔这艘世代飞船。”

“原来是这样么….”克洛艾注视着那枚徽章，目光渐渐柔和下来。

——我们已经不再是苟且偷生的佣兵了。

少女的话在他心中刻下了深深的印痕，而他也终于理解了她自豪笑容中蕴藏的意味。

那是一种使命感，仅存在于崇高的战斗中。

在心里打定主意，他攥紧了手中的徽章，然后向着面前的少女郑重地致以军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