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最新监测结果表明,直径超过360公里的彗星‘托尔’将在9月26日抵达地球高轨道,联合国已决议启动位于太平洋中部的发射平台进行拦截。”

中东扎格罗斯山脉某处岩洞里,一群抱着老式步枪裹着防风布的战士聚集在便携电视机前屏息凝神。

画面一转,一名老学究出现在电视机上,他坐在直升机上指了指窗外。镜头随其手指而动,一座超级城塞般的宏伟巨舰正在下方的汪洋上跌宕航行。

“现在希伦贝尔号是人类唯一的希望。”他沧桑的声音如此憔悴,却又铿锵有力,“20多年的计划和努力,这艘战舰是全地球尖端技术的聚合体——9月26日,当‘托尔’抵达的时候它会启动聚能主炮,在人工希格斯场的作用下将零质量化的反物质弹头加速到光速,当行进15万公里后弹头重获质量,以0.9c的速度轰击彗星,届时连锁效应将会把目标破碎成无威胁的残片。”

听着电视中老头子的侃侃而谈,山洞里的战士中有人发出嗤笑。

“要是他们没能把彗星打爆呢?那地球该怎么办?”

电视中的老学究仿佛是听到了他的质疑,面色惨白的他摸出手帕擦拭着冷汗。

半晌,才以近乎嘶哑的声音宣布:“也许...也许我不该在镜头前说这些丧气话,但是..如果拦截失败,我们将启动第二套方案——希伦贝尔号是一艘世代飞船,它内部建立了能够容纳2000万人的城市,我们叫它‘地球市’。如果一切都无法扼制,这艘船将航向太空...把人类文明传承下去。”

山洞之中格外寂静,只有呼啸的夜风空洞地回响着。

抱着枪席地而坐的战士们一语不发,但不断擦拭着枪的手仍使一种不安氛围像蚁行般蔓延开来。

“我、我说..世界已经变成了这样,突然觉得..任务是不是已经没必要继续了。”半晌,一个年轻的战士踟蹰地说道。

一时间,沉默席卷了整个山洞,没有任何人发出声音,但他们不约而同地停止了擦拭枪械。

他们是一支国际佣兵公司所属的小队,已经在此蛰伏了数月有余,本来预计要在午夜对数公里外一处秘密实验设施发起突袭并夺取一份关于冷冻苏生技术的重要研究样本,但此时此刻谁也没把握说继续这项任务还有什么意义。

——啪锵。

似是回应年轻人的话,一支枪被扔到了地上,而后越来越多的武器堆成了小山。

“我估计上边也没时间管我们了,最近世界实在是太乱。”一名中年佣兵点燃了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口,“我要回墨西哥去保护老婆孩子了,如果可能,我想带他们去夏威夷看看大海。”

他话音落下,一众人纷纷应声称是,几乎瞬间褪去了身上那份干练和肃杀,像是放了长假的上班族一般消沉下来。

实际上,当这条新闻通过卫星网络传遍世界各地的时候,在那一瞬间整个地球都陷入了死寂。

覆盖星球的城市灯光,那人类文明的灯火下,几十亿颗惴惴不安的心同时被迷惘笼罩。

人类这一族群到底该何去何从,地球的未来究竟在何方,亲人子嗣如何得以保全。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沉思的时刻,一个突兀的声音在山洞里响起。

——咔哒。

那是弹夹推入发出的脆响。

墙角的一名佣兵似乎完全不为弥漫的哀伤所动,继续准备着任务的行装。

他约莫三十岁左右,黑色的碎发像干枯的稻草一般,消瘦的脸颊带着病态的蜡黄,一双明灭不定的眼睛流露着无奈。

“喂喂...克洛艾,你开玩笑吧?世界末日了哦?你难道还要继续任务?你没看大家都没这心思了吗?”那个带头向命运缴枪的年轻人惊愕地望着他。

“没办法....”黑发佣兵低低地叹息着,看了手表便着手穿戴装备。

“克洛艾·德尔塔,你疯了吗?!”老练的中年佣兵向他吼道,“你要一个人去送死吗?”

“.....我和你们这些幸福的家伙不一样啊。”黑发佣兵耸了耸肩。

“你说什么?你是看不起我们吗?!”

“呃,我没那个意思...”他的声音平静而悲伤,几乎要哭了,“我的家人和朋友早就死光了,而且...我真的很穷...只有拿到这次的报酬,我才有钱离开中东这鬼地方...”

天呐,可怜。

这家伙好惨,这种人生简直窘迫得令人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那悲壮的身影所触动,众人看着他营养不良的脸,纷纷掏出了自己的罐头放在他面前。

“你,你要好好吃饭...我们走了,别太勉强自己。”最终,中年佣兵悲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带领众人骑上悬浮摩托离开了山洞。

看着同伴们离去,这位名叫克洛艾的佣兵并没有什么情绪起伏——也就那么一丝惋惜。

他奢侈地开了好几个罐头,一边吃一边确认着任务简报和地图,同时心里美滋滋地打着盘算——如果这次任务成功,说不定可以要求好几倍的报酬,毕竟他一个人包揽了整个工作,平心而论其实他有这个自信。

当然,如果有什么意外那就赶紧投降然后全招了吧,那处作为目标的研究设施是隶属于联合国的,就算被抓进牢里大概也不会遭到什么非人的对待。

于是,为了给自己留条后路,他决定这次行动最好不要伤人,便也把枪给扔了,只留下麻醉枪和电击器这类非致命的装备。

做足了准备之后,他跨上了自己那辆悬浮摩托,一溜烟地冲了出去。

半个小时后,当他来到一处峭壁时,低头便可以看到背靠着山壁的巨大平顶建筑。

他摸出具有CG补正功能的成像望远镜开始对焦,仔细地观察起建筑结构,最终锁定了一座位于探照灯死角的进气塔。根据他的判断,那东西下面应该有安装主机的换气道,是非常适合潜入的入口。

锁定目标之后,他将索降装具牢牢地固定在山岩上,然后顺着一百多米的悬崖开始速降。

就犹如飞燕一般轻灵的动作,在下降到距离目标十米左右时他停止了动作,屏息凝神注视着探照灯逐一扫过的光斑——而后,抓住那刹那之机,他迅速启动了腰间的两个压缩喷射机。

犹如鬼魅似地划过夜空,准确地以伏地的姿势降落在换气塔前。

“就这样钻进去然后把东西偷出来,饭也吃饱了,应该没问题。”他悄声嘟囔着,咔哒一下切断了绳索,轻手轻脚地卸下了换气塔的栅板钻了进去。

他的目标是冷冻苏生技术的研究样本,据上面给出的资料是一种在零下196度环境下维持人体活性的合成物质,这种物质在额定温度下具有特殊的性质,能够实现人体的平滑冷冻/解冻复苏。

大概这也是希伦贝尔号需要的核心技术吧,毕竟若要航向太空,谁也不知道会经过多漫长的时间,冷冻休眠将十分重要——佣兵克洛艾如此揣测着,在空调管中攀爬着找到了一个温控器。

——D2区α:-196℃。

目光锁定在温控器的液晶屏幕上,他找到了目标的所在地。

沿着空调管道不断匍匐前进,最终来到了目标区的上方,从换气入口窥视过去,偌大的金属房间里只有寥寥三个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以及成排的人体冷冻设施。

这几个研究员看起来十分高大,或许是西方人吧——但那又怎样呢?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心念一动,他利索地踹开隔板跳了下去,在研究员反应过来之前就掏出麻醉枪,准确地射中了他们的腰眼子。

然而,不可思议的是,那三人并未应声而倒。

仔细一看,麻醉弹全部掉在了地上,针头似乎撞到铁板一样弯曲着。

三名研究员发出“咯咯”的怪笑,慢慢向佣兵克洛艾迫近,而他也终于看清了这些家伙的真面目——身高2.3米以上,在全覆式的防毒面具下闪烁着战术目镜的猩红光芒,哑光的铁甲几乎要将那可笑的衬衫和大褂撑爆了。

————单兵战术装甲!!!

清醒认识到自己的处境,克洛艾举起了双手。

“嘻嘻,小伙子,我们等你好久了。”

“放心,我们不会把你怎么样,反正这个世界指不定就完了。”

“你就去那里面当冷冻罐头吧,你看看你的同伴们也在哦。”

三个装备战术装甲的彪形大汉一把就将瘦弱的佣兵架了起来,不由分说地将他按进了一个冷冻舱。

在进去之前,他绝望地发现,那些先一步离开的同伴几乎全员都遭受了同样的处置。

随着隔离门关闭,极寒的雾气开始弥漫。

——这样最后一个实验体就到位了。

那是他在失去意识前最后听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