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芯片战士
“你没事吧？你还好么？”朦朦胧胧的意识中，我听见有人，这样焦急地询问着。
“咳咳咳……还可以。”粗重地喘了一口气，却因为被粗糙的空气所窒息，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
“你……真的不要紧么？”一双冰凉的手掌，正不断地拍打着我的脸颊，将我的意识，一次次从沉睡中唤醒。
“我只是，有点困倦而已……”
“嘿嘿嘿，别那样粗暴，他很好，没有受伤。来，把他带到这边，吸点新鲜空气，应该就好了。”
“好的。”
被拖行了一段距离之后，总算远离了那片危险的区域，我费力地抬起眼皮，慢慢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灰黑色的粉尘，完全融入了深色的夜幕之中，在一株株细小火苗的映照下，像是被漆成黑色的雪粒一样，纷纷扬扬地自天空飘洒而下。
烟尘散尽，眼前的一切，都已经被燃烧殆尽，在坑坑洼洼的地面中心，留下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大孔洞。
波波特和安妮，站在稍远些的地方，而在我旁边，蕾蒂娅正拽着我的衣角，不断将我向外拖动。
她紧绷的脸颊稍稍松弛了下，露出了一个一闪即逝的笑容，又很快恢复了严谨肃穆的样子。
“呼呼呼……”
我艰难地站起身来，不断地喘息着，努力地一口口吸入冰凉浑浊的空气，竭力让有些混乱的思绪，变得清晰起来。
我们因为出逃的还算及时，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还停留在原地的其他人，则没有了这样的运气，他们，已经完全失去了踪影。
毫无疑问，身处爆炸中心的他们，完全没有幸存下来的可能。
完全没有任何预兆，就在这里，爆发出了那样毁灭性的攻击。
幸好，这里是偏离城市中心的远郊，并没有其他人被卷入，如果，是在人口密集的城市中心，那……
“看到了吧？你们都看到了吧！这……就是那群人的行事风格！”安妮远远地蹲坐在一边，用惊惧的语调，小声地诉说着，“他们就是一群变态！混蛋！疯子！和他们……没有任何道理可以……”
她的全身上下，都在不断地颤抖着。在她的额角，破开了一个细长的伤口，一缕缕黑色的血液流淌而下，在她那大半张白皙的侧脸上，镀上一层阴郁的色彩。
她的状态有些差，当然，我也没能好到哪里去，就像是被架在烤炉里炙烤过一样，浑身上下都带着火辣辣的灼痛感。每次呼吸时，气管中的那种麻痒与疼痛混合在一起的感觉，更是不断地带来一阵阵窒息般的燥热，以至于在说每一个字的同时，我都必须竭力忍住大声咳嗽的冲动。
我现在看起来，或许比她还要更狼狈一些。
波波特的状态还算不错，抱着胳膊，悠闲地站在一边，而蕾蒂娅，仅仅从她的表情上，我也看不出丝毫难受的样子。
“唉，你稍稍冷静下吧，我们必须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做。”波波特摊开双手，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蕾蒂娅点了点头，用沉默代替了回答。
“没错，我们必须慎重地考虑一下。”我用长袍裹紧了有些僵硬的身子，慢慢地走到安妮的身边，朝她俯下身来，“来吧，我们去那边看一眼吧，看看，还有没有什么东西遗留下来。”
“滚开！”
她用力地在我的手掌上击打了一下，朝后退开了半步。
“你？”
“哼！你们不是应该很清楚么？在这样的情况下，怎么还有人会存活下来？”
她一面不断地朝后退却，一边用怀疑和否定的目光，注视着我们。
“我知道，我只是想去看看，还有没有留下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还能留下什么？所有有价值的，人，物，都被毁掉了！他们，都，都已经……呜呜呜……”
她用手掌遮住了脸颊，小声地啜泣起来。
“我很抱歉……”
“有，有什么值得道歉的！哼，说不定，这些，都是你们计划好的，都是阴谋！你们已经勾结在一起了！这都是你们的阴谋！”
“你到底，再说些什么啊？”她始终低沉着头，不肯抬起头来，这也让我们，无法看清楚她的表情，无从得知，那些断断续续的话语之中，究竟想表达什么样的意思。我只好试探性地询问了一句。
“还在伪装？事到如今，你们还有什么好解释的？归根结底，要不是因为你们，我怎么会蒙受这么大的损失？要不是因为你们这个自作聪明的计划，他们，怎么可能会这样白白牺牲掉？”
她忽然抬起了头，慢慢地朝我靠近，泪痕尚未完全散去的瞳孔中，写满了一种，我完全不能理解的情绪。但是，我下意识地感觉，这样的情绪，让我有一种非常不舒服的感觉。
或许，确实是我在某些地方疏忽了。
“就算你这么说，这也……”
“好啦好啦，都少说两句吧。”波波特拍了拍手掌，走到我们之间，正好将我们完全隔开，右手食指抵住了左手的掌心，作出了个暂缓的手势。
“毕竟，刚刚，当着我们的面，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她的情绪有些激动，这也是可以理解的。”他一面这样对我说着，又一面转向了安妮，“可是再怎么说，这种无端的猜测，也是很容易让人丧气的啊……”
安妮挥舞着手臂，情绪激动地说道：“我承认，刚刚是一时的气话，可是，你们……根本就不能理解，对于我，这些人到底有着怎么样的意义！对我来说，他们就像是真正的……不不不，和你们说这些根本没有用处……总之，总之……这件事情，我一定会追查到底的，那些亚特兰蒂斯人，一定会付出代价的。”
说完，她便像是要坚定这个想法一样，握紧了双拳，用力地点了点头。
“正因为这样，你才需要冷静下来……”
“你要我怎么冷静！你这个笨蛋，根本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你就是个笨蛋！大笨蛋！”
“好啦好啦，不是说过了么，你们都安静点！少说几句！听我说！”波波特将手掌按在额头上，无奈地摇着头。
稍稍顿了一顿，他转向安妮，十分郑重地询问着：“事到如今，已经无法挽回了，就算你再怎么伤心，再怎么生气，也没有用处，是吧？”
“没错，可是……”
“既然这样，你不如就听我一句劝，先回去，治疗一下伤势，好好休息一下吧。我说句实在话，你现在的状况——”他斜着视线，瞥了安妮一眼，“实在是太糟糕了，已经什么事情都做不了吧？既然是这样，就不要再勉强自己了，这里就交给我们来调查好了。”
“你们？”她摇了摇头，用略带嘲讽的语调说道，“我还能相信你们么？”
“当然啦，可你要是不相信，我们也没别的办法。”波波特满不在乎地回答着。
他这样的语气，却起到了正面的效果，安妮没有再继续坚持，转过身，就打算离开：
“随便吧，你们爱怎么做就怎么做好了。”
“放心好了，不会让你失望的，啊，顺便一提，需要送一下你么？”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我还能走路。”安妮毫不客气地回答。
就这样，我们一同目送着安妮的背影，蹒跚着消失在了漆黑的夜幕中。
“这样，真的合适么？”
我不禁这样问自己。
“你在说什么？”波波特抖了抖肩膀，轻轻掸去了长褂上的余烬，转身望向我。
“我总觉得，安妮她……”
“啊啊啊，放心好啦，再怎么说，她也是这城里地下势力的首领，气量不会那么狭小的，而且啊，只是损失了一部分的精锐而已，相信很快，就能再把人手补充上来的吧！”
“我不是在担心这些，而是就这样和我们分开了，她的安全岂不是无法保证？”
“关于这一点……”他忽然转过了身子，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紧盯着我，“其实我一开始也很不放心，不过，我还是觉得，我们的敌人还是存在着某些顾忌的，如果他们一开始就肆无忌惮地在港口发起进攻的话，凭借我们的力量，仓促之间，还是很难应付下来的……”
“那你的意思是说，现在在城里，反而是最安全的？”
“没错，除此之外，我还有另外一种猜测。”他挠了挠乱蓬蓬的头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虽然这么说起来可能有些太过武断，但我还是觉得，那些人的注意力，始终就只是放在我们的身上，和安妮小姐，以及她的那些部下，都没有太大的关联。”
见我没有什么表示，他便继续说了下去：“你看，在这之前，这里一直都是很平静的，那些亚特兰蒂斯人，始终都是很安静地盘踞在自己的海岛基地里，没有任何要行凶的迹象。可就我们碰面之后，在这不到一天的时间里，就发生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如果说其中没有什么关联的话，我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是的，这种说法确实有一定的道理。”
“很好，既然是这样，我们不如就来仔细思考一下，究竟是谁，让他们再也无法保持平静了呢。要知道，在这之前的很多年里，他们都是低调而又沉静的，就像是……额？怎么说的来着，我不太擅长比喻……哦哦哦，对了，就像是安妮小姐所说的——像是把爪牙藏起来的野兽一样。可在这个时候，却有着某种因素，让他们被迫撕开了自己和善的伪装，为了将那个因素消除，设计出了一连串高调的计划。如果，我们能够猜测出，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的话，并据此拿出应对的措施来，或许接下来，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被动。”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你觉得，他们的目标究竟是谁呢？”
“我不知道，老实说，在这一点上，我也很困惑。”他有些懊恼地摇了摇头，“但单凭我的直觉来说，他们的目标，一定不是我。我和那些奇怪的家伙，可从来没有过任何的接触，应该……也没有那么大的仇怨，值得这样兴师动众吧？”
“多半，也不是我吧。”我有些犹豫地猜测着，“似乎在每次行动里，我都是被动地卷入其中，虽说防守能力最弱，可也没受到过什么伤势，自始至终，他们都没有刻意针对我的意思。”
“喂，照你这么说，意思就是我受伤的次数最多，所以那个倒霉蛋肯定是我？那只是因为……我的运气实在是太差了好吧！”波波特摸了摸鼻子，露出了一副有些尴尬的神情。
“我不是那个意思，而是觉得……”
“蕾蒂娅也觉得，波波特先生，并不是他们的目标，而如果是针对蕾蒂娅的话，之前的行动，也没有任何意义，仅仅凭借这些普通的火药武器，是无法对蕾蒂娅造成任何影响的。”
沉寂许久的蕾蒂娅，忽然直接开口打断了我的陈述，虽然是听起来十分简单而自负的判断，但却也有着自己的道理。这个有着人形堡垒一样防御能力的少女，自始至终，都是我们之中最平静的一个，没有任何受伤的迹象。
即便是在昨夜那样的状况下，她也只是表现地有些脱力而已，稍稍休息一会儿，便恢复了平静。我甚至有些怀疑，若不是因为她主动脱离了控制，我是否能在那疾风骤雨一样攻击下，多坚持半分钟的时间。
“所以说……”她终于转过了视线，同波波特一起，将目光尽数集中在了我的身上，“他们的目标，只能是你了。蕾蒂娅还记得，他们的第一击的目的，就是在你的身上，只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又把目标给转移掉了。”
“是我么？”
“啊啊啊，蕾蒂娅小姐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波波特一拍大腿，从地面上一跃而起，“在第一次突袭开始的时候，他们射出的子弹，可全部都是冲着你来的！”
“如果这么说的话，还真是那么一回事。”略微回想了一下，我也不得不点了点头。
在昨夜的那间酒馆里，那几乎看不见轨迹的远程射击，已经完全锁死了我的行动，若不是被蕾蒂娅用自己的身体阻挡了下来，之后，也不会再发生那么多的事情了吧。
这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我也没法说清，我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这名平静地站立在我身前的少女，已经给予了我太多的帮助。
我不由地，将感激的目光投在了她的身上。
“没什么，这是蕾蒂娅该做的。”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的心思，她十分平淡地回了一句。
“啊啊啊，这可真是似曾相识的剧情啊，不过嘛，你们似乎把角色搞反了啊！”波波特忽然酸溜溜地插了一句，“嘿，你们还记得，接下来的台词是什么吗？”
“不要担心，我会保护你的。”像是有意配合他一样，蕾蒂娅十分认真地对我说道。
虽然是这样，但在她的眉宇间，却隐约藏着一丝丝无从掩饰的笑意。
好吧，看来她只是在开玩笑的样子。
“再怎么说，我也没差劲到那种地步吧……”我忍不住长长地出了口气。
“唔……你不会以为我们是在开玩笑的吧？”波波特转而换上了一副惊讶的语气，“战士必须保护魔法师，这可是冒险者操典里，最基础的内容之一呀。你虽然不算是冒险者，可要是与我们配合，自然是要按照我们的规则来行事的嘛。”
“好吧，你这么一说，确实也没错，可为什么我总是觉得这么奇怪呢？”
“你就不要管那些有的没的了，来吧，同我们一道，直接开始行动吧。”他高昂着头颅，意气风发地说道。
“去哪儿？”
“当然是直接攻入敌人的内部啦，走吧，在白天的时候，我已经让人在港口留下了一条小船，我们直接坐船过去吧。”
“这么着急的么？”
“嘿嘿，就是这样没错，虽然这次袭击给我们造成了很大的损失，可敌人也明显太过低估了我们的力量，要是在这个时候，突然发起攻击的话，一定能让他们大吃一惊的。”
“不用在这边再调查一下么？”
“算啦算啦，这种程度的高温，恐怕连骨头渣子都不会剩下了，这边能有什么价值，快点，走着走着，我从地图上测算过了，现在出发的话，刚刚好能在凌晨的时候抵达，那个时候，应该就是敌人的防备，最为松懈的时刻了吧！”
他这样说着，便转身朝着港口的方向迈开了脚步，蕾蒂娅略微迟疑了一下，还是十分释然地跟了上去，我也只得紧跟着他们一起，往外走去。
“等一等，那里……好像有人。”忽然，蕾蒂娅停下身来，指了指坑洞的中心。
“那里？真是活见鬼，你看错了吧？不可能，怎么可能还会有人在那边存活下来？”波波特瞪大了眼睛，却下意识地把右手，按在了刀柄上。
“蕾蒂娅不是靠看到的。”她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蕾蒂娅听见了有人走动的声音。”
“是谁？出来！”波波特皱着眉，一步步地朝着深坑的方向走去，“等我数到三，我们就要往里面丢法术了，一……然后是三？”
“别！别！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我投降，我自己出来！”一个有些慌乱的男性嗓音，从深洞中响起，一个男人攀附着陡峭的洞壁，朝着外面伸出了一只手，波波特直接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拽了上来。
他一副灰头土脸的样子，脸上和身上布满了擦伤和烧伤的痕迹，不过伤势不太严重，情绪也还算稳定。
波波特用力地将他丢在地上，又踏上了一只脚：“雷奥是吧？我怎么觉得，你在里面待得很舒服哇？要不是我们请你出来，你是不是打算在里面再住上几天呐？”
“既然已经被你们抓住了，你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雷奥摆出了一副听天由命的姿态，转过头，闭上眼睛，不再理会他。
“啊……不行了是吗？我还以为你又有了什么计划呐？你以为你这幅样子就能蒙混过去？嘿嘿！不把你身上所有的价值都榨取干净，我们可是不会停手的！就算是我答应，我手里的这把刀子，可不会答应！”
波波特眯缝着眼睛，眉头紧紧地拧在一起，两排洁白整齐的牙齿咯吱咯吱地摩擦着，他反手抓着弯刀，在雷奥身边的地面不断地划拉着，发出了尖锐又刺耳的声响。
不过，他那副刻意佯装出的模样和语气，并没有太强的杀伤力，为了表现的更加凶狠而略显夸张的表情。反而给人一种十分滑稽的感觉，雷奥昂起头望着他，露出了一脸轻蔑的笑容：“怎么？照这么说，你是打算对我用刑咯？”
“不然呢？难道我还要请你吃夜宵么？”
“我可没听说过，你们这些泥腿子，还有受过这方面的训练，我事先提醒你一句，如果只是简单的皮肉之苦，对于我来说，只是家常便饭而已哦。”
“啊，如果你说的真是实话的话，还真是让我感到为难啊。”波波特有些懊恼地摇了摇头，将手中的弯刀丢到了一边。
“既然是这样，你还是干脆早点放弃好了。”
“啊哈哈，你当我是白痴么？”波波特噌的一声，拔出了插在腰带上的匕首，磨光的短匕，在朦胧的夜幕下，显得格外闪亮，“我这个人的信条啊，就是凡事总得尝试一下，不是么？”
“随你便好了。”
“啊……像你这样的家伙，我之前也见识了不少，虽然一开始都还是很硬气的，可能坚持半小时以上的家伙，可是少之又少啊，啊哈哈哈哈哈……”
“真是个白痴。”
“嘿，我可是认真的，我真的要动手了！”
“白痴。”
“哼哼，要是因此而死掉，可不要怪我啊……”
雷奥这次索性连一个字都不肯说出口了，他翻着眼皮，目光在四周晃来晃去，只是偶尔，才往波波特的方向瞥上一眼。
波波特只是一声不吭地站在他的面前，死死地捏着手中的匕首。他似乎有些犹豫，手掌放在空中比划了很长时间，却迟迟没有放下。
“所以说，到底还要多久啊，我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好吧。”雷奥就像是等的不耐烦了一样，不断地催促着。
“你……你给我等着好了。”
波波特挥了挥手，却迟迟没有动手的意思。
这个时候，一大片漆黑的影子，从城市的边缘涌出，在空旷的平原上跑动着，没过多长时间，便来到了我们的附近。
这是一群穿着黑色罩衫，全身都笼罩在黑色兜帽阴影中的人。
“真是不好意思，又把你叫回来了。”波波特微微颔首，朝着领头者歉意地说道。
“没什么，反正现在也没别的事情。”来者一边说着，一边掀起了帽檐，正是安妮，短暂的休息之后，她又重新回到了这里。
“很好，接下来就麻烦啦。”波波特点了点头，让开了一个身位，“我们需要了解更多的信息，这很重要。”
“只是要撬开这个家伙的嘴巴么？这很容易做到。”
安妮伸出手指，按在了雷奥的额头上，一个个黑色的符文，轻快地从她的掌心浮现，环绕着她的指尖，轻快地旋转着。
她朝着雷奥勾了勾手指头，黑色的符文便一个个地裂解开来，在那细小的间隙中，迸射出了一道道五彩斑斓的光束。
这些光束渐渐变得扭曲，透明，像是丝带一样，轻飘飘地缠绕在了雷奥的身上，他的双眼逐渐失去了焦距，紧绷的肌肉也慢慢放松了下来。
安妮冲着他嫣然一笑：“来吧，现在，你不用害怕啦。来，到这边来，乖乖地，乖乖地把你秘密都告诉我吧。”
“秘密……那是什么？什么……秘密？”在她的引领下，雷奥直起身来，恭恭敬敬地站在了她的面前。
“你到底是谁呢？你来这里的目的又是什么？告诉我，好不好？”
“好……好的，我是雷奥，232地区的上尉军官，第一先遣支队的队长，我来这里是，是为了……”
说到一半，却忽然停了下来，他的嘴唇上下翻飞，喉结也不断地滚动着，看起来是在不断诉说的样子，可我们却完全无法听见任何的声音。
“到底是什么呢？告诉我，好不好？”终于，等他平静下来之后，安妮认真地继续询问着。
“好，好，我现在就告诉你。”他坚定地点了点头，又很快地摇了摇头，”我……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波波特提着弯刀，在雷奥的面前转了一圈，又伸手在他的眼前晃了几下，“你真的确定，他已经完全迷失在你的法术中了？安妮小姐，你是不是今天太累了，幻术的效果打了折扣？”
“别乱说话！”安妮不高兴地皱了皱眉，“让我再尝试一下。”
“迷失的人哟，不要担心，不要害怕，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吧，我会替你分担你的忧愁与不幸……”
在她的默念声中，氲绕在雷奥身边的五彩光芒越来越浓郁，雷奥的身体，也变得越来越松软，他终于无法保持站立，软绵绵地倒在了地面上。
在安妮的示意下，两名黑衣人托起他的肩膀，把他拉到了安妮的面前。
“现在，能告诉我，你的目的是什么了么？”
“目的？已格式化，行动目标……尚不明确……”
从他口中吐出的，依旧是意义不明的零碎片段。
“算了，还是先跳过这一段吧。”波波特很快便失去了耐心，“再这么拖延下去，我们的计划又得推迟了。你不妨稍稍加快点速度，尽量多获取一点有用的信息吧？”
“嗯。”安妮轻声回应了句，浅灰色的瞳孔中，泛出了星星点点的亮色光晕。在她的凝视下，魔力由全身浸透而出，环绕在四周的光晕，范围开始不断扩大，形成了一层半透明的薄膜，将她与雷奥，一起包裹在了其中。
透过薄膜那光华流转的表面，我可以清楚地看见，一道透明的丝线，将她与雷奥，连接在了一起。透过这段悬空的桥梁，一粒粒细微的光斑，从雷奥的身体中，向她的眼中流去。
那些黑衣人，小心地围绕在她的四周，用自己的身体，组成了一堵密不透风的环形墙壁。
咔嚓——
没能支持太久的时间，半透明的薄膜就变得模糊而又干硬，在一声清脆的声响中，碎裂成了无数的碎片。
碎片的中心，雷奥正仰躺在地上，已经失去了意识，而安妮则抱着自己的头，痛苦地半跪在地上。
“你还好么？”
“没事，没什么，信息量有点多，让我先缓一缓。”安妮冲我摆了摆手，另一只手，却始终紧紧地按在自己的额头上。
“哈，你也不用这么勉强嘛，慢慢说，慢慢说。”波波特也长长地出了口气，挤出了一脸灿烂的笑容。
“给，擦一擦吧。”蕾蒂娅取出自己的手绢，递了上去。
“谢谢。”安妮略微有些迟疑，但还是接了过去，在脸上抹了几下之后，又递了回去。
做完这些之后，她便有些生硬地后退了几步，那些沉默的黑衣人，则是缓缓地朝着中间靠拢，似乎是有意识地，将我们隔离在了两片区域中。
我总觉得，她对蕾蒂娅的防备，又隐约加深了几分。
不，不只是蕾蒂娅，她望向我的目光，也带上了毫不掩饰的怀疑与猜忌。
难道说，她得知了什么误导性的信息么？
可是……
忽然，安妮的脸上，又重新挂满了笑容，就像是，之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那么，我就简单介绍一下我所了解到的内容吧。这个该死的家伙，之所以能够幸存下来，同植入他身体里的一个叫做‘芯片’的东西，有着极大的关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