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华丽的镜面

  “这,并没有什么说服力……”

  安妮收起了画卷,深深地望了我一眼:“但是,对于这种事情,只要有一丝可能,也不能有丝毫地大意。”

  “你这样,未免太过危言耸听了一些。”

  “也许是太过危言耸听了也没错,不过,只要和那些,那些疯子有着一丝丝地关联,就绝不能有丝毫地留情。”

  明明离得很近,她的声音,却好像来自很远的地方,就如同在深山里喊了一声,不断回响的回音,过了很久很久才慢慢散去。

  “是么?可在我的印象里,你应该没那么胆小才对。”

  “你没去过那个地方,根本就不了解他们……”安妮那虚无缥缈的声音,与我的距离越来越远,“你是在,小看他们啊……”

  “我没有。”

  “不,你就是,可你所了解的亚特兰蒂斯人,与真正的亚特兰蒂斯人,完全是不同的概念。他们,就像是收起爪牙的野兽一样,内心中,其实暗藏了极大的野心。”

  “我不相信。”

  “是的,我知道,学院里也有几名亚特兰蒂斯人,他们或许很热情,和我们的关系也还算不错。但你要知道,那些被派遣到这里来的,往往在他们族群里最低等的存在,他们……是被自己的族群给抛弃了,才会如此向往我们的世界啊!”

  “……”

“你还是不相信,对么?大概,你是觉得他们的魔法天赋还算不错?可你要知道,对于他们来说,所有无法能用‘科学’来解释的东西,都注定是要被清理掉的对象。学习魔法,斗气的能力越强,就越是应该被排斥在社会的最底层。而对于他们的精英阶层来说,统一的,最大的梦想,就是把像你我这样的人,全部赶尽杀绝。”

“至少他们还没有这么做。”

安妮忽然转过了身,背对着我,慢慢地说道:“难道说,之前的袭击,还不够么?你看看吧,在那边,对,就是旁边这个街区——那是我们之前待过的地方。只是因为一次最小规模的编队突袭,就被毁去了一半,如果,这个数目再增加百倍,千倍呢?这个城市里,乃至整个沿海地区,还能留下幸存者么?”

“照你这么说,他们完全可以把我们的世界完全毁灭掉了……”

她重新转过了身,手掌贴在胸口,十分郑重地说道:“没错,事实上,他们已经做过一次了,说不定,现在就来打算第二次呢。”

“你说,什么?”

“第一第二纪元之间,为什么会有着近百年的断层?发展到巅峰的炼金文明,为什么会同时衰落?那些最巅峰的法术,为什么全部都没能存留下来?最黑暗蒙昧的年代,到底是谁在统治这个世界?这些问题,你难道都没有思考过么?”

“是……他们?”

“是啊,是啊。”她不断地点着头,又哑着嗓子,像是吟唱诗歌一样,小声地哼唱起来:

“绝对的,纯洁的

  真理的光芒辉映下,

  他们将无处可藏;

审判巫师与魔女的绞架,从无尽海一路排列到西大洋;

软弱昏庸的王室,在先祖的墓碑前瑟瑟发抖;

虚伪怯懦的邪教徒,连同他们的伪神一起被埋葬;

……

盲从者在血液的海洋中窒息;

抵抗者在阴暗的地穴中腐朽;

愚昧者的头颅落尽,铺就通往真理的鲜红地毯

……”

在那含糊的语调中,既有对于‘真理’的狂热赞颂,也有对于暴力与血腥强烈推崇,在那偶然透出的只言片语之中,包含了,将整个世界完全毁灭的坚决意志。

  “这是什么?”

  “这是在那边,很流行的歌曲哦。主要内容,是在歌颂他们先祖的功绩吧!”

  “就用这样过激的方式么?”

  “在那边,这种曲子,很常见哦。”

  “所以?”

  “所以说……”她缓缓抬起了手臂,潮水般涌动的魔力,瞬间将整座房间重重包围了起来。这魔力之中,倒没有元素法术那种剧烈的波动,反而显得十分安宁,祥和,让人忍不住想要去接近。

  “所以说……在这些事情,变成现实之前,必须将一切的缘由,全部斩断!”

  沉默了一会儿,我才重新开口说道:

  “是啊。可是,你说了这么多,只是不断地向我灌输恐惧,还是没能拿出让我信服的证据。”

  “你要知道,当年,大陆的保护者们,就是因为像你一样可笑的善意,相信了他们的谎言,才会让他们找到入侵的机会。”

  “照这么说,你觉得,她,是在说谎?”我轻轻地指了指端坐在一边,一脸茫然的蕾蒂娅。

  “我……”

  “可是在我看来,她非常地坦诚,既然你怀疑她的身份,为什么不直接去问呢?凭借你对幻术的研究,分辨出来真假,应该是很容易的吧?”

  “我曾经尝试过,可是……”

  “可是,你失败了,对吧?那么,事实不就说明,一直在说谎的人,就是你自己么?”

  “够了!”安妮像是已经失去了全部的耐心一样,用力地甩了甩手臂,“你要明白,这是战争!任何不当的举动,都会造成成百上千倍的损失,这样的代价,你,付得起么?”

  “我可没听说过,在哪一场战争中,会先欺瞒,杀死自己同伴的。”

  “我们是弱势的一方,为了赶走入侵者,自然要随时准备付出牺牲,如果,凭借谎言就可以获胜的话,我愿意这么做……”

  “毫无根据。”

  “食古不化。”她用完全相同的嘲讽语调,毫不客气地回敬了回来。

  “好吧,既然你这样坚持的话,那就先从打败我开始吧。”

  “事实上,我正有此意。”

  我身边密集的魔力,忽然开始微微颤抖。顶层呼啸的风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我的世界忽然变得一片安静。

   我面前的空气开始微微扭曲,形成了一层半透明的薄膜,将我同周围的一切隔离了开来。墙壁、桌椅、床铺,明明刚刚还是近在咫尺的东西,却在我的眼中飞快地缩小,眨眼之间,就仿佛远在了天边。

  像是被放大了许多倍一样,因为有了四个人,而显得有些拥挤的房间,在此时忽然变得空旷了起来。以我为中心,视线范围以内,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事物。我尽力向远处眺望,却只能在地平线的边缘,各看到三个模糊的身影。

  我伸出手指,在眼前的薄膜上敲了两下。

  咚咚。

  就像是敲打一块玻璃一样,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一束五色的光芒,从天边的一角艰难地照进来,却在天际的分界线上逐渐扭曲,映照在地面上,绽放出了极为华丽的色彩。随着光线的闪动,我的影子,在这五彩斑斓的地面上,轻轻摇曳着。

  “那么,这就是你的‘幻界’了?”

  “不,还没有到那样的层次。事实上,你可以理解为,是幻界的边缘,与真实的分界处。”寂静被再度打破,安妮的轻语,在低低地在天边的一角响起,我可以远远地看见,她一边这么说着,一边朝我微微欠了欠身子,“那么,对不住了,我的朋友。”

  “我还以为,你已经晋级成功了呢。”

  “姑且……算是成功了吧。”她轻轻地摇了摇头,像是梦呓一样,发出了沉醉的低语,“可即便是这样,我也没办法把所有人都送到那里去,实在是可惜了,那种梦幻般的场面,可是语言无法描述的光景呢……”

  “你可以让我一个人进入。”

  “可以啊,只要你完全放弃抵抗,让我直视你的内心,就可以……我会让你好好体验下的,可问题是,你敢这么做么?”

  我没有回答。

  “果然,你还是没办法信任任何人啊……”

  “这不是信任的问题,我们,现在还在战斗啊。”

  “随便啦,怎么都好,这样的争辩,真是一点意思也没有啊。你还是尝试一下,在这里,能不能稍稍窥探到一丝其中的奥秘吧!”

  砰!

  包裹着我的薄膜忽然爆裂了开来,无数细小的碎片如雨点一样纷纷落下,在阳光的照射下,折射出璀璨的光来。可还没完全落地,却又很快融入空气中,再度消失不见。

  “你可得小心了哦,就算是我自己,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

  嗡——

 如此安静的世界,传出了微微的声响,细密而又清脆,听起来距离我倒不算是太远。

  悄无声息地,在我面前,忽然凭空出现了一面小小的镜子,装饰古朴,镜面光滑无痕,像是被什么东西抓在手里一样,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中。

  我向前跨出一步,眼看就要把它拿到手上,却被灵巧地避开了。它飞快地向后退了一截,又再度安静了下来,依旧是悬浮在我前方一步的范围内。

  嘲弄似的,安妮的话语里带上了一丝伪装出来的惊慌:“这么一件绝美的艺术品,你就忍心让它就这么被毁掉么?”

  我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等待它的变化。

  咔嚓——咔嚓——咔嚓——

  伴随着轻微的摩擦声,这面小小的镜子,开始慢慢变大。几次轻微的响动之后,就变得如同一个人一样大小。

  很是奇怪,我就站在它的面前,却没有倒映出我的影像。在里面,除了一望无际的地面,便是流转着奇光异彩的天空。

  “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奇啊?”

  “你这玩的是什么把戏?”

  “我来告诉你吧。”她忽然换了个腔调,神神秘秘地说道,“死人是没有影子的,你其实已经死了……”

  “不。”她的话语,没有对我造成丝毫的影响,我冷静地开口说道,“我的影像,或许只是被你藏起来了。”

  “是啊,我想……就在你身后吧。”

  她刚刚说完,一枚巨大的火球,从我的手臂旁掠过,撞击在地面上,发出吱呀的一声轻响。

  我转过身去,只看到,另一个‘我’,慢慢放下的手掌上,还带着一缕缕升腾的黑色烟雾。

  “啊……第一击就落空了么?真叫人感到意外啊。”

  “明明在自己的掌控中,却要作出这幅样子,真是虚伪呢。强行改变法术的轨迹?看来,你的收获不少啊。”

  “你不也一样么?把那些东西,全部放出来吧!”

  “好的,既然你这么期待地话。”

  安妮轻轻拍了拍手掌,十几个‘我’,将我围在了中央,满面笑容地,抬起了手臂。

 “这样的笑容,让我想起了某个让人讨厌的家伙啊。”

  巨大的冰墙在我的四面竖起,强行阻挡住了各式各样的法术突袭,冰块不断地被粗壮的石笋凿穿,又在烈焰的炙烤下快速融解,化作了一圈圈乳白色的浓雾。

  “你是在说你自己么?”

  “就算是我……”向一侧跨出一步,躲过了一道雷亟,“也差得太远了。”

  “质量比不上没关系,数量上,种类上,绝对能让你满意就是了。”

  碎裂的石块被旋转的火焰风暴绞成灰烬,在风暴的背后,一道模糊的人影显现而出。

  紧握弯刀的波波特,大步流星地朝前快速突进,还没能走到一半,便被尖锐的冰棱钉在了原地,那透明的空洞中没有渗出鲜血,却闪耀出一道光来,光轮迅速地扩张之后,又猛地炸裂开来,破碎成无数璀璨的碎块。

  “这也是幻象么?那也就是说……”

  双掌向前推出,巨大的气旋刃凭空浮现,迅速地朝着四面扩展,将潜藏我在身边的数十道身影,全部切成了两截。

  “啧啧,真是好险呢,这样的攻击,真是不留一点情面啊。”波波特的赞叹声,从远处隐约地传来。

  “这么说,你还没打算出手?”

  “反正已经有了必胜的把握,我又何必再度冒险呢?”

  这回的声音,却出现在了我的身后,附带着暗紫色光芒的刀刃,劈斩在了淡金色的光栅之上,锐利的刀风透过光栅的缝隙,在我的衣衫上,撕开了一道浅浅的痕迹。

  “真是像乌龟壳一样,严密的防守啊。”一击未中,他便快速地迈步后退,一道道巨大的火柱,紧随在他的身后升腾而起。

  “啊……可不要怪我,既然已经收取了酬劳,就要卖力干活,这可是咱的人生信条呢。”退到安全区之外的他,微笑着说道。

  “当然,事实上,我觉得很正常,战争么……自然是一切手段都要动用的。”

“那么,攻击继续,接下来,照例还是不会留情的。”远处的安妮,轻轻抬起了手臂。

数十道光芒笼罩的身影,在天边的四角浮现,他们与安妮一同,高高举起了手臂,巨大的魔力流汇聚到了一起,形成了,对于附近地面的饱和性法术轰击。 

  凭空浮现的风刃,贴着地面掠过,一寸寸地削切着满目疮痍的地面,而自那被碾成粉末的地面上涌出的,则是一根根锋利的柱状尖刺。

  “这样么?真是粗心大意啊。”

  一面支撑起防御,抵挡住风刃的削切,一面抬起手掌,操控着那些粗大的尖刺,不断地拔地而起,它们逐渐汇聚到了一起,漫无目的地在半空中旋转着。

  “强行夺取控制权?就是为了展示你的操控能力么?实在是浪费。”

  “当然不是这么简单的……”

四面八方围拢上来的尖刺,停止了转动,将自己的尖端,对准了同一个方向。目标则是,在我的面前,闪闪发光的巨大古镜。

 “这样,它就无处可逃了吧。”

   一阵阵撞击之后,在我面前的镜,慢慢地碎裂了开来。光滑的表面上,此时遍布着细密的裂痕,大大小小的碎块,就像是被胶水沾上去的样子,勉勉强强地聚集在一起。

  “碎裂吧!”

  伴随着一阵清脆的声响,镜面完全瓦解了,玻璃碎片叮叮当当的掉在地上。只留下一个有些黯淡的边框,在空中轻轻颤动,周围的魔力,也随之不断地抖动。

  嘭嘭嘭嘭嘭嘭!

  环绕在周围的幻象,一个个地,炸裂成了流光溢彩的绚丽碎片。

 “就这样,结束了?”

 “想都别想!”

  散落在地面的碎片,四散射出几道强烈的光束,我面前的一小块区域,被强光完全笼罩,如同正午的太阳一样,让人无法用肉眼去直视。残存的边框,在这光芒的照耀下,化作了一道绚丽的光门。

  透过手掌的缝隙,我隐隐约约地感觉到,有几个模糊的身影出现在了光门里。很快地,他们那有些虚幻的身形,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

  拖着沉重的脚步,蹒跚着从光门里走出来的,却只是几具残破干瘪的尸体。它们浑身上下被腐朽的旧布条包裹地严严实实,只露出了一双空洞的眼睛,无神地注视着前方。

  “木乃伊?你还去过太阳国?”

  巨大的火浪席卷而过,瞬间便将它们完全吞没,然而,出乎我的意料,它们并没有被彻底焚烧成灰烬,而是踩踏着火焰,蹒跚着向前走来。

  在那布条上,似乎附带了相当强大的魔法抗性?

  “不不不,只是两个倒霉的盗墓贼缴纳的过路费而已,不过啊……我发现,他们生前,应该是相当强力的战士吧。”

  在她的催动下,一队队的木乃伊,排列着乱糟糟地队形,推搡着向前走去。

  “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啊,现在……只是尸体而已。”

  巨大的陨石从天而降,从队列中滚过,将它们撞倒在地,再碾压成肉泥。

  “你知道么?在那里,只要符合特定的条件,就算是死者,也会复活的呢。”一道巨大的金色光轮,从光门中钻出,高高地悬挂在天穹的正上方,在它的光芒照耀下,地面上的碎石中,钻出了一道道矫健的身影。

  那是一名名身穿轻甲,面容完全被面罩遮盖的士兵,在他们的盔甲和盾牌上,绘着太阳与带羽巨蛇的华丽纹饰。

  “前进!”

  雄壮的口号声中,士兵们高举着手中的菱形盾牌,开始快速地跑动起来。

  在那杂乱的队形的最后,则是一名披着洁白长袍的光头祭祀,他面朝着头顶的小太阳,虔诚地低头跪拜着。

  “这是,在召唤什么东西?”

  “是呢,你不妨猜猜看吧!”

  “反正,很快就知道了,不是么?”一边应答着,我一边稍稍加快了施放法术的节奏,由冰锥化作的利箭卷过眼前的队列,由着各种刁钻的角度,朝着面前的祭祀射去。

  “没用的,仪式,已经完成了。”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正好看到了一个硕大的脑袋从天空中的光轮里钻了出来。这家伙看起来面孔狰狞,生着长长的头角和胡须,脸上覆盖着细密的红色鳞片,微微张开的嘴巴已经开始酝酿一道炙热的吐息。

  “成年红龙?见鬼!在太阳里出来的,不应该是不死鸟或者羽翼蛇么?”

  “是啊,但是很抱歉,你说的那两种东西,我都没见过呢。”

  “啊,照这么说,你只能召唤自己见过的东西了?”

  “嗯……被猜到了呢。”

  与之前的那些杂兵不同,这只红龙虽然也只是个幻象,却显得灵性十足。或许是对于被操纵有所不满,它那一对硕大的眼球中,写满了人性化的愤怒。

  看起来,它非常想把内心的愤怒尽数发泄到我身上。尽管此时,一口龙息已经膨胀到了极限,它还是对此十分不满,又尽力地拖延了一会儿蓄势的时间。

  轰!

  带着令人窒息的灼热,准备了许久的吐息终于从它的口中喷薄而出。龙息之中,爆裂的火元素点燃了周围的空气,形成了一道巨大的锥形火焰。

  “真是厉害啊,或许还比不上真正的龙息,但就这声势来看,也差不了多少了……”

  巨大的冰壁在我的面前升起,将火焰完全抵挡在了前方。大片的蒸汽升腾,弥漫的白雾,暂时遮蔽了我的视线。灼热的高温还是透过了厚实的冰墙,让我觉得脸庞有些发烫,咽喉让也有些刺痛,我不得不屏住了呼吸。

  所幸,没让我等太久,厚实的冰墙经受住了考验。不过,它的体积却缩水了大半,光洁的表面被烈焰融出了一个巨大的凹坑。

  其他的地方,也是坑坑洼洼,一副惨不忍睹的样子。龙息中的特有气体,在上面蚀刻出大大小小的孔洞。消融的冰水,沿着这些孔洞,滴滴答答地坠落到地面,光滑如镜的地面,也多出了几道深深的刻痕。

  “吼!”看起来这家伙对自己的战果十分不满,一边愤怒地大声咆哮着,一边奋力扇动起翅膀,从窄小的光轮里挤了出来。

  刺耳的吼叫声中,居然还带着几分逼真的威压,魔力的流动,也因此而稍稍有些迟滞。

  “连这个也能模仿出来么?这个,应该是最逼真的幻象了吧?”

  “当然不是了。真正厉害的,还是要最后出场才对。”

   我皱起眉来,强行加快了法术的释放速度,催动起有些不太稳定的元素,远远地锁定了在上方盘旋的巨龙。几道若隐若现的红色光球,出现在了我的手中,绕着臂膀慢慢飞舞一圈后,开始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

  “连珠爆焰么?你大概是忘了,这是条红龙吧?”

  “当然记得,但我只是想看看效果究竟如何。”

  伸手一弹,小小的红色光球接二连三地从我的手中蹦出,绕过面前的冰壁之后,便笔直地朝着红龙窜了过去。在飞出一小段距离以后,便开始像气球一样迅速膨胀起来,尚未飞到一半的高度,便已经变得如同车轮一样大小。

  原本在空中随意地盘旋着的巨龙,见此情况,却不躲也不闪,收拢起翅膀。迎着火球飞去的方向,高速地俯冲而下。

  “真的完全没有效果么?”

  像是回答我一样,一颗火球撞在红龙那坚硬的头角之上,却只是溅起了几颗小小的火星,便消失地无影无踪。紧随其后,巨大的火球在龙角,龙爪处接二连三地爆炸开来,却没有对它造成丝毫的损伤。

  ”没用的,就算只是幻象,它也继承了红龙的韧性皮肤,火属性的法术不会对它造成任何的伤害。”

  说完,她右手往下一按,朝着面前的虚空一抓。巨龙立刻心领神会,硕大的脑袋灵巧地一摆,最后一颗火球,便被它一口咬住,叼在了口里。丝毫没有犹豫地,细长地脖颈稍稍仰动一下,便把火球吞到了肚里。

  “看起来还真是一点儿也不费劲啊……”

  “那是当然了。”

  转眼间,它已经扑到了我的面前,粗壮的脚爪重重地落在了冰壁之上。不需要额外使什么力气,单单凭借着它那可怕的体重,便把早已摇摇欲坠的冰壁击成了两截。碎裂的巨大冰块带着纷飞的冰屑坠落到了地上,在一两声沉闷地声响后,便完全裂成了细小的碎片。

  只是稍稍停顿了一下,红龙又挥动起翅膀,眨眼间便飞到了我的面前,前爪高高地举起,毫不留情地向我挥劈而下。

  “看来,这一轮是我占了上风啦。”

  “那可不一定呢。”

  粗大的爪子在我面前停了下来,再也无法前进哪怕一丝一毫的距离,巨龙那冰冷的眼眸中,闪过了几分震惊与绝望。

  “单单看它这副样子,与一条真正的龙相比也没什么区别了。”我看了看它那静静停留在原地的硕大身躯,有些感慨地说道“不过幻象终究也只是幻象,这其中的差距还是弥补不了的。”

  一条细小的缝隙从它的脖上浮现。又缓缓地延伸到了它身躯的后部,从正中央将它的身体,完全分成了两截。切痕平整而又光滑,从中还微微地透出了一丝光亮。顺着不断扩大的裂痕向上望去,便可以直接看见被遮蔽的灰色天空。

  “尽管表面上看来非常结实,但它的内部,还是空着的吧……”

  “当然,就算是再强力的镜像魔法,也没有办法完全复制身体内部的每一个细节。”安妮对此微微有些惋惜,轻叹着说道:“一旦表皮被攻陷了,就完全失去了抵抗能力啊……”

  “这样看来,它的防御能力还是很差啊。”

  分离开的两截残躯炸裂了开来,化作无数的细碎光点,如落雪一般,纷纷飘扬而下。

   “也不能这么说吧,谁能想到,你已经能把风刃强化到了这种程度呢?明明锋锐成了这个样子,却可以完全掩盖住元素的波动,甚至根本无法被肉眼捕捉……”

  “倒也没有那么强,毕竟鳞片之间也不是完全没有缝隙的,那些地方的防御可就要差很多了……”

  “原来是这样啊,我有些明白了。”她轻轻点了点头。

  “应该还不只是这个吧,还有更强力的幻象么?”

  “当然了,不过,我还有更强的呢,就看你,能不能让我用出来了。”

  “我非常期待。”

  “还是先等一等吧。”

    浮在半空的光轮再度裂开,震耳欲聋的吼叫声远远地从里传来,一阵光芒闪动,同之前一模一样的巨龙重新从中钻了出来。

  一只,两只,三只……仿佛没有穷尽一样,接连不断地从其中爬出。庞大的翅膀挽在了一起,将上方的天空完全遮蔽。强劲的威压,混杂在高昂的龙吟声中,乘着扑扇出的疾风,直直地向我袭来。

  这片小小的世界,似乎也无法承受住这样庞大的压力,半透明的边界有些扭曲变形,嘎嘣嘎嘣的清脆声响,隔了老远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身处压力的最中心,我有些站立不稳,几滴冰凉的汗珠从额头滑落,轻轻地洒落到了地上。

  “这种能力,简直如同作弊一样啊……”沉默了许久,我终于还是开口说道。

  “呵呵,也就是你了,真正战斗的时候,敌人可不会给我这么长的时间来准备。”尽管嘴上这么说着,安妮的脸上还是多了一丝迷醉,一脸神往地仰头望着天空。

  光轮的闪烁最终还是停了下来,足足十三只红龙,舒展开修长的肉翅,高高地昂起骄傲的头颅,静静地悬浮在空中。刻意排成的圈圆形阵列,倒有一种对称的独特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