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怀疑
【半小时前·帝国魔法学院·地下密室】
“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做些什么啊？”幽暗的密室，完全被耀眼的红光所笼罩，刺眼的红色光芒，映亮了瑟琳娜那略显惊恐的面容。
即便是在这个时候，她依旧没有放下手中的匕首。
“非常清楚，我只不过做了……我该做的事情而已……”
“你？这是你该做的事情，你到底知不知道……这样做……究竟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我当然知道，现在的情况，不是已经很明显了么？我已经解开了封印，小半个城市，都会被它的力量所侵蚀，现在，外面的状况……应该非常精彩吧？”
啪！
清脆的声音响起，与脖颈上的冰凉触感截然不同，脸上传来的，则是像火焰灼烧一样的刺痛。
我俯下身，凑近她的脸庞。凝视着她的双眼，在那里，我看到了一种从未见过的，急切而又愤怒的目光。
“这么做，对你而言……又能有什么好处？你……到底是怎么了？”她的右手举起又放下，虽然在不断地颤抖着，却始终保持着挥动的姿势。
“没有什么好处，这只是对于他们傲慢行径的一种惩罚。”
“惩罚？凭什么是你来给惩罚，又凭什么，要牵涉到那些无辜的人呢？我不相信！你是不会做这种事情的！你在骗我！”她拼命地摇着头，似乎是想要辩解些什么。
“不管你相不相信，事实就是这样了……”
“告诉我真相。”
“我现在还不想说。”
“告诉我！”
“不可能。”
“你明明都知道的，为什么……为什么就是不肯告诉我呢？为什么……为什么要欺骗我呢？不……你不是他，你是假的……你是假的！”
一阵断断续续地低语后，她睁大的双眼中，忽然流淌过一丝坚定的神采，微微张开的樱唇，重新抿在了一起。红光氤氲的密室里，升腾起了一点点淡紫色的烟霞。
“怎么，想要动手么？没关系，尽管去做吧，我是不会阻止你的。”
然而，她并没有挪动身体，反而像是凝固了一样，直愣愣地站在那里。
时间过去了很久很久，她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再做些什么，只是不断地，向我投来恳求与询问的目光。
但我最终，还是移开了视线。
终于，在我的耳中，响起了一阵熟悉的低语：“我们这边……已经准备就绪了，告诉她吧，最后，还是需要她的配合。”
“全部么？”
“当然，不过，要除了我们商量好的那些以外。”
“这样真的好么？”
“当然，你也知道，就算我可以篡改掉她的记忆，也只能拿来暂时应付一下，不可能永远管用的……”稍稍迟疑了下，开尔文又换上了那副油滑的腔调，“除此之外，你也不想一想，要是她真的失手把你干掉了，你欠下的那些债务，我去找谁偿还啊？”
“那样不是正好么？大家都省心了。”听他这么一说，我也放松了下来，我深吸了一口气，重新望向瑟琳娜，“好吧，我告诉你，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你要说实话。”
“当然。”我轻轻点了点头，“其实在一开始，对于他们的计划，我是根本不清楚，也一点儿都不感兴趣的，直到那一天，我总算是看出了一点端倪。”
“哪一天？”
“那天，我们一起登上‘通天塔’的时候，你还记得，莫林是怎么和我们解释的么？”
“当然……他说……”瑟琳娜略微思索了下，便很快回想了起来，但我并没有给她继续说下去的机会。
“但事实，并非是这样，在前一天的时候，在帝国魔法学院的图书馆里，我看到了另外一本书，在上面，有着另一种不同的说法，阐述了一种完全不同的猜测：通天塔事件，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骗局，所谓的神灵根本就不存在，当年那个帝国，之所以会毁灭，并非是承受了神灵的攻击，而是因为建造通天塔的代价，已经超过了那个国家，所能承受的极限。”
“你的意思是？”
“是的，实际上，通天塔之所以会被建起，是因为敌国已经逼近到了城下，他们想借用通天塔的威能，彻底消灭掉在国土上肆虐的敌人。最后，他们成功了，大半个国家被打成了焦土，敌人全部毁灭了，但他们自己，也付出了极为惨痛的代价——几乎整个城市的人，都被用作了仪式启用的祭品。因此，那个古代的帝国，也就没能留下什么痕迹。”
“是这样的么？怪不得，当时只有我在问，而你却什么都没说……”
“是的，而且，那本书恰好就是莫林亲笔写成的，这算是他给出的，最重要的一个提示，他是在告诉我，他们遇到了难以抵抗的敌人，必须采用同样的方法才能解决，再结合之前他所给出的，有关于生命转嫁的，那些语焉不详的暗示，我已经大致猜测到了，他们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那你为什么不去阻止他们呢？”
“既然他们被迫作出了这样的决定，那说明，他们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完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这既然是他们的决定，我为什么要阻止他们呢？况且，从源初碎片被移动到这里的时候起，这里的所有人，都已经注定了要沦为仪式的祭品，这是没办法更改的。”
“那……他为什么要告诉你呢？还是用这么含蓄的方式？”
“那是因为他没有办法，他一方面受制于源初碎片的力量，因为离它最近的缘故，几乎完全被它所控制，另一方面，他为了提升自己的实力，汲取了太多恶魔的力量，也为恶魔的力量所掣肘，他就正好处在两者的夹缝之间，几乎不可能有自由说话的机会。”
“恶魔……究竟谁是恶魔？是莫林么？”
“他只是获得了一部分恶魔的力量而已，并非是真正的恶魔。”
“那到底是谁？”
“你和波波特，不是已经调查了整座城市么？既然你这么有信心，说是只要遇到了恶魔，就能立刻把它识别出来，为什么一直都没有找到呢？”
“那是因为……”瑟琳娜皱着眉头，用力地思索着，最终，她似乎找到了答案，有些出神地，向门前。
“没错，因为你们根本就没有遇到过那个恶魔，而你们唯一没有去过的地方，只有一处——”
“王城？是皇帝么？不对……是诺顿！他引诱了玛格丽特，还帮助她获取了那把‘黑剑’的力量！”
“是的，所以说，我们得……”
“等等，先别急着说这些！我现在最关心的不是这个！”瑟琳娜似乎从我所说的一连串话中清醒了过来，她摆了摆手，重重地摇了摇头，又重新换上了之前的那副表情，“那你呢？你到底又打算做些什么？”
“莫林已经给出了很多提示，我猜测，他多半是想通过我们的渠道，来获取学院的帮助，但很明显，这条路现在是行不通的——因为传送门已经被破坏了，消息没办法送过去，学院的支援也没办法及时赶来。再加上，我还有些其他的想法，因此，我就假装完全不能理解他的意图，无视掉了他想尽各种办法，不断地给出的暗示，这就直接把他逼上了绝路，以至于，差点不顾危险，直接向我透露出真相……”
“可你说了这么多，你的想法，到底是什么呢？”
“我的想法……”我望着她疑惑地目光，却始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是为了救你吧……咳咳。”一直沉默不语的雷克斯，忽然抬起头，艰难地开了口，说完，他便转而望向我，“我之前还在疑惑，你为什么要特意把我带到这里来，现在看来，多半就是想让我来替你开口说这句话吧？”
“救我？为什么偏偏是救我？真的……是这样么，就因为这个？”像是石化了一样，盯着我看了很长时间，瑟琳娜终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但她的双手紧紧地攥着衣角，表情依旧没有放松下来。
“‘芬诺厄’的力量十分危险，而且极具侵蚀性，但其中蕴含着的大量生命力，也可以解决掉很多繁杂的病症，比如说，同时修习多种职业，各种复杂能量掺杂在一起，所带来的能量对冲问题。”
“是啊，也正是因为这样，你的女儿，才不用担心同时修习多职业带来的困扰，不是么？”我望向雷克斯，冲着他微微一笑。
“是这样没错，可那也得它自愿贡献出力量才行，你这么做，完全没有任何意义！”
“雷克斯先生，你得弄清楚一件事情，对于那种东西，我的了解，可比你们都要多得多。所以说，该怎么做，我心里有数，还用不着你来教我。”
“不管怎么样，你也不应该做出这样的事情。”瑟琳娜轻声呢喃着，慢慢从我的身旁退开，“你为什么不问下我的意见？你为什么不事先问下，我会不会答应这样的事情？”
“不用问的。”我抓住了她的手腕，“我很清楚，你是绝对不会答应的，而且，为了防止你预先知道，我还不得不采取了些特别的措施。”
“措施？什么措施？”
我伸出手指，轻轻在自己的头上点了几下：“你知道，我是没法对你说谎的。为了防止不慎透露消息，我在作出决定的时候，特意就屏蔽了和这部分有关的记忆，我只能等到关键的提示信息被触发时，才能按部就班地执行，否则，我也和你一样，对于整个计划，都是一无所知的。”
“怪不得，怪不得你之前信誓旦旦地向我作出了保证，在这之后，又一点儿都没有行动的迹象，我还以为，你已经完全忘记了……”
“这种事情，哪有那么容易忘记的啊……等等，你要干什么？”
她抽回了匕首，却把它架在了自己的脖上，反持利刃的双手微微收紧，便在白皙的脖颈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血线，她望着我，非常认真地说道：“就算你说的完全是事实，那些人，也还是可以活得更久一些的，甚至，还有很多人，是可以幸存下来的……是你杀死了他们！”
“没错，你要这么说，也对……可即便我不这么做的话，他们也会这样做的，我只不过，是让整件事情，稍稍提前了一点。”我一边说着，一边慢慢地向她走去。
“可你有没有想过，或许这些，都只是你的推测，都只是你独自揣测出来的臆想？或许根本，就没有这样的事情……或许，放着不管的话……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
“你不要激动，我还有很多证据来证实这些，我可以慢慢讲给你听……”
“停下！别靠近我！我再问你，别的不管，接下来，你要怎么做？是不是还要和别人去争斗，再杀死更多的人？既然你要夺取源初碎片的力量，这个人，他的女儿，是不是会因此而死去？”我忽然发现，在她的眼眶中，泪水在不停地打转。
“这个，我不清楚……你先停手，把刀放下！”
“别过来！”她虽然没有再说什么，却已经用眼睛，清晰明确地表达了这个意思。
我试图阻止，却被她的目光所阻拦，已经伸出的手掌僵在了半空中，停止了魔力的输送。一滴滴的泪水掉落，湿润的触感，慢慢地在手臂上扩散开来。
“你到底是不知道，还是不想回答？你有没有想过，直到现在，你还在这种含糊不清的话语，摇摆不定的态度来敷衍，你要让我怎么相信你？怎么按照你说的去做？或许对你来说，这么做没有任何的负担，可对我来说，意义完全是不一样的啊！”说到这里，她略微一怔，脸上忽然绽放出了一抹奇异的笑容，“算了，我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也不奢望能改变你的想法，甚至……根本没办法再相信你所说的话，既然这样的话……要是我死在这里，你是不是就不用再去做这些事情了？”
“我对你说的，都是实话！”
“你用什么保证？”
“我可以发誓……”
“那不是对你完全没有用处么？我不相信，不相信！除非有谁能告诉我，你说的，都是真的……”
“虽然非常不愿意承认，但他说的，基本都是真的，我可以证实。”雷克斯缓缓开口。
“你闭嘴！无论怎么样，我都可以肯定，你也是帮凶之一！你的话，也不可信！”
“那如果……再加上我呢？“密室紧闭的大门被打开了，凯恩扶着墙壁，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他望向我们，脸上还带着一抹自嘲的笑容，”不过真要说起来，说起来，我也是帮凶之一呢……”
他的头顶和肩膀上落难了细碎的雪片，刚毅的面孔，因为疼痛和疲惫，不断地抽搐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