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赶回旅店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时分，瑟琳娜蜷在椅上，正在沉睡。
小猫似的，蜷缩在宽大的椅子上，像是在寻求依靠一样，紧抱着椅边的扶手。伴随着浅浅的呼吸声，身体轻轻地起伏着，长长的睫毛，偶尔翕动一下，就像是一只蝴蝶，轻盈地拍打两下翅膀。
对于习惯早睡的她来说，现在已经算是很迟了，在那副皎洁的面孔上，潜藏不住地，是深深的疲惫。
我抓起床上的毛毯，尽量放轻脚步，蹑手蹑脚地走到她的身边，但刚刚触碰到她的手臂，她便猛然惊醒，一下子弹跳起来。
“别紧张，是我。”我按住她的手臂，示意她坐下。
“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了你好长时间……还以为，我还以为你不打算回来了呢。”她揉了揉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我。
“我不回来，还能去哪儿啊。”看着她那副紧张的样子，我笑了笑，“之前和莫林多谈了一会儿，耽误了时间，你既然困了就先睡嘛，没必要非得在这儿等我啊。”
“之前，不是答应过你，要给你解释的嘛。”虽然我对此完全没有在意，但她依旧坚持着，想要为白天的事情，作出解释。
“好吧，既然是这样，那你就说说看吧。”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在漫长的讲述之后，瑟琳娜站在我的面前，低下头，等待着我的最终回复。
“你的意思是，那些字条上的文字，全部都是魔族的文字咯？也就是说，我之所以能够复写下来上面的字迹，就因为，我已经得到了你们的认可？”
“没错，是这样的。当时，爷爷担心会对你造成不利的影响，所以就消去了你的部分记忆，但你放心，我们绝对没有要伤害你的意思……真的，请你相信我……”
“好吧。”虽然早就已经知道了这个结果，但是根据开尔文的要求，为了不暴露他的存在，我不得不装出一副十分惊讶的样子，“既然是这样，为什么我还是看不懂这上面的文字啊？”
“那是最古老的一种魔族文字，它只记录了声调，没有和具体的意思相关联，就算是我们，想要解读出来，也是十分费力的。”
“好吧，原来是这样啊，真是让人意外啊……”我不禁陷入了沉思之中，全然没有注意，面前的瑟琳娜，脸色已经悄然发生了些变化。
“果然，还是在意的么……”略微有些寂寥的声音，在房间中幽幽地回荡着。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我连忙抛开那些纷乱的思绪，急匆匆地说道，“魔族又怎么啦，这又不是以前了，就算是魔族，也不能说全部都是坏人吧。你看，虽然院长和副院长都不怎么厚道，但总的来说，还能算是个好人，不是么？”
听我这么说，她忍不住噗嗤一笑，但还是有些顾虑地问着：“真的么？”
“那是当然了，我只是在想，你之前和巴里所说的神灵的使者，又什么意思？为什么，要这样欺骗他呢？”
“那个人，虽然已经做好了死去的准备，但心中，肯定有很多的不舍才对，我曾经体会过那种绝望的滋味，之所以会那样说，只是想给他一点希望，让他走的没那么痛苦。”
“你说，你也体会过那种滋味？那又是怎么回事？告诉我，好么？”我站起身来，慢慢地朝着她靠去。
“不，不行，至少现在不行……”她拼命地摇着头，一步步地向着房门口退去。
“和双职业有关，不是么？”惊慌之下，她的动作不复往日的迅捷，被我握住了手腕。
“你，你不是都忘记了么？”
“当然，但是在塔顶的时候，莫林曾经告诉我，在你的身上，依旧残留有魔力流动的痕迹。”我急于向她寻求证明，也顾不了太多了，把这个问题，推到莫林的身上，倒还算个不错的主意，再怎么说，她也不会去向莫林寻求证明的。
“是……是这样的，没错。”她终究还是给出了肯定的答复，“但是没关系的，它不会对我有什么影响的。”
“不，这件事情，我要说的事情，和这个也有很大的关联。”我阻止了她继续说下去，“你要是不肯告诉我那就算了，但是我现在想向你寻求一点确认，你之所以会选择成为双职业者，和我有着很大的关联，不是么？”
“没错，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的，既然你愿意为我冒这么大的风险，无论如何，我都必须做点什么才好。”
“做点什么？不，我现在很好，不需要你再做什么了！”她拼命地摇着头。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再也无法隐藏自己的情感，有些激动地问道，“你现在随时都可能有生命危险！我一定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绝对不能！”
“不不，不是这样的，我不会有事的……”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方面，她表现地异常固执，让我本就不平静的心，越加躁动起来：
“虽然明知道你们这么做是因为我的缘故，但我就想问问，你们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万一，万一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情，你又让我该如何自处？就算是我当时不知道，可终究还是会明白过来的，到时候，你又要让我怎么去面对你，还有你的家人？ ”
“对不起……”
“你没有做错，不用对我道歉！从头到尾错的都是我！”
或许是我的动作太过夸张，反而让她有些畏惧：“你，你是不是受到了什么刺激？我们，我们还是回去吧，不用理会这里的事情了，好么？”
“不，我现在很好！事后你想怎么样都可以，但是这回，你必须听我的安排！” 我强硬地说道。
“你想怎么做？”她忽然用一种十分奇特的，就像是第一回见面一样的眼神看着我 ，“虽然只是窥探到了这里的一角，但我还是很清楚，这里实在是太危险了……莫林，凯恩，甚至是那个皇帝，都不是什么普通的角色，在这之前，已经有很多人死在这里了……”
我强迫自己不去直视她的双眼，偏过头去，不顾一切地说道：“听着，之前我不知道这件事情就算了，既然是让我知道了，我就必须负责到底！我已经想清楚了，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我已经有了救治你的办法了！你就看着吧！我……”
她忽然伸出手来，捂住了我的嘴巴，柔声说道：“你，你刚刚说了什么，可不可以再说一遍？”
“之前我不知道……”
“不，后面一句。”她的眼角，隐隐地有着泪光闪动。
“我已经想清楚了，为了你，我……我什么……都愿意做……”
“对，就是这句，能不能……再说一遍。说得清楚些……”
“我已经想清楚了，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
“谢谢！非常感谢！” 大滴大滴的泪水，如断线的珠子一样，不断地从她的眼眶滑落，“你能这么说，我很高兴，真的很高兴。不用再说了，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如果……如果有什么需要做的，就请告诉我，我一定尽我所能，全力支持你。 ”
“谢谢你，能给我这个机会。”
“不，应该说谢谢的是我，我……明明对你隐瞒了这么多，你却还愿意为我冒这样大的风险，作出这样的决定。”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不是么？而且，在当年你作出选择，走出那条路的时候，我欠你的，早就没办法还清了，不是么？”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和……唔？”在我的注视下，她的后半截话，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这样的话我已经听过一遍了，不想再听第二遍。”我紧紧地将她拥在怀里，“虽说是你作出的选择，但这，还是因为我的缘故，不是么？”
“是的，你说的没错……”她沉默了许久，终究还是给出了回答。
“既然这样，那现在就理应轮到我，给出回答了。”我向着她举起右手，“我发誓……”
“不，不需要誓言，没有合适的羁绊，一切诺言，皆是虚妄，不是么？”
“没错，但是……”
“既然这样，那就把誓言丢到一边，只留下羁绊就好了。”
她微微一笑，用自己的唇，将我剩下的话语，堵在了喉中。
